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雲初簡直都要被他給氣笑了,似嗔非嗔地睨了他一眼:「抽你?!你身上的傷是好全了么?」
裴源行不敢再多言一句,嘴角卻不由得彎出弧度,心裡早已樂開了花。
初兒這是在心疼他身上有傷吧?
雲初瞥見他唇邊那抹淺淺的笑意,覺得跟他沒什麼可說的了,轉身便要離開。
他心裡慌亂成一片,趕忙追了上去:「初兒……你去哪?」
「回家!」
她要回家他自然是不會去阻攔。
「初兒……你不請我進屋坐坐么?上回的雞絲粥很好喝。」
雲初回頭瞪了他一眼。
他竟還有臉要進屋坐坐?
猶豫間,懷裡揣著荷包的玉竹問道:「青兒姑娘,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差?」
她長長吐出一口氣,緊緊皺著的眉頭略微舒展了些。
青兒姑娘眉眼低垂,躊躇著該上前幫青竹搭把手呢,還是直接溜回自己屋裡為妙。
與她擦身而過時,雲初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臉上:「青兒,我有話要跟你說。」
裴源行低笑了一聲:「不喝雞絲粥,白粥也成。」
現下事情穿幫,也不知雲姑娘會不會就此惱了公子?會不會將她這個被公子安插在雲姑娘身邊的眼線給趕出年家衚衕?
不會的,不會的,就如玉竹說的,雲姑娘素來心善,得知她沒地方住了,還好心地讓她住她家裡,平日里但凡是玉竹和青竹有的好東西,雲姑娘總也不忘給她一份。
青兒心下一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沒……沒什麼。」
青兒被抓包,心虛得很,幾乎是小跑著回了宅子。剛進門,迎面就遇到了正在院子里忙著曬被子的青竹,還有拿了銀兩正要出門的玉竹。
青兒姑娘眼皮一跳,偷偷瞄了她一眼,見雲初臉色莫名,她的心裡愈發不安起來。
「明日我們再去西大街。」雲初回道。
不過幾息,她的眼神又漸漸暗了下去。
雲姑娘待她好,只是因為雲姑娘憐惜她身世凄慘。
雲初的臉上露出了幾分錯愕之色。
她知道不該打破砂鍋問到底,既然青兒姑娘不願多說,那她便也不再多問什麼了,只是好心勸道:「青竹,你若是有什麼事,只管跟我們說,姑娘她心善,不會不幫你的。」
還想喝雞絲粥?!
「沒雞絲粥給你喝!」
裴源行他到底什麼時候起這般不要臉了?
玉竹跟她關係極好,把她當作了自己的親妹妹一般,又同情她在老家的遭遇,以為她向來要強,嘴上說著沒遇到什麼事,心裡還不知一個人怎麼苦悶著呢。
只聽玉竹詫異道:「二姑娘,你怎麼回來了?那西大街我們還去么?」
如今雲姑娘自然知道了這一切不過是她憑空捏造出來的謊言罷了,哪還會如先前那般真心待她?
正想著,雲初回來了。
饒是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青兒姑娘還是不由得腳下一軟,乖乖跟在雲初的後頭步入屋內。
青兒心中的忐忑和愧疚更甚。
青兒姑娘覷了一眼坐在桌旁的雲初,嚅囁道:「您……您都知道了?」
雲初看著她,微微頷首。
事情已被揭穿,青兒姑娘心一橫,索性把藏在心裡的話都一股腦兒地吐露出來:「我騙了您,您如何怨我都是應當的。」
「往後可不許再騙我了。」雲初的聲音依舊溫溫柔柔的。
青兒姑娘挺直了脊背,就差賭咒發誓了:「從今往後青兒都不會再騙您了。」
她撓了撓耳朵,小心地試探道,「姑娘,我還能繼續住在這兒么?」
莫說公子交代了任務給她,便是公子什麼都沒交代,她也巴不得跟雲姑娘還有玉竹她們一直熱熱鬧鬧、開開心心地過日子。
「嗯。」雲初停頓了一瞬,「只是以後不許再背著我們去找你家公子了。」
青兒姑娘撫了撫胸口,鬆了口氣。
終究心裡對她主子還是有幾分忠心在的,她悄悄打量著雲初的臉色,忍不住替裴源行說起了好話:「雲姑娘,您別怨公子了好么?公子做得雖有欠缺,可他也是因為擔心您一個人孤身在外,怕您會被人欺負,所以才命我陪在您身邊保護您。不是我自吹,我的拳腳功夫可厲害了,有我在,公子也能放心些了。」
雲初抿著唇不說話。
青兒姑娘以為她心裡兀自有些氣惱,忙又解釋道:「上回您去國公府赴宴,原本公子是派了齊大哥護著您的,可因著男女有別,行事諸多不便,齊大哥沒能護住您,害得您在壽筵上受了委屈。
「公子得知后,就命我暗中保護您,畢竟我也是女子,留在您身邊,很多事做起來也更方便些。
「國公府那個誣陷您的丫鬟,也是被公子遣人扔在了衙門口。我知曉國公府原先只想發賣了那丫鬟,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公子認為此事斷不能就如此草草了結,萬一往後有什麼揣著惡意的人在外頭再傳出些有損您清譽的謠言,焉知那些好事者會如何打量此事?
「國公府的事非同小可,對您是個極大的隱患,是以公子覺得,索性不如把事情鬧開來,最好鬧得整個京城的人都得知此事,也算是斷了別有用心之人的後路,免得那些人會在此事上大做文章。只是公子那般處理,倒讓北定侯府成了眾矢之的。」
雲初卷翹的眼睫輕顫了兩下。
裴源行從未跟她提起過此事。
確實,那事之後,北定侯府成了眾矢之的。杜盈盈自是不提了,她的名聲在京城算是全毀了。
就連侯府五姑娘裴珂萱也受了牽連,她的親事到如今都沒個下落,京城稍微有點有頭有臉的人家對她都避之若浼,哪怕侯爺求了人做保山也無用。
青兒姑娘小心翼翼地道:「姑娘,您還在和公子生氣么?」
雲初啼笑皆非地掃了她一眼。
青兒姑娘也真是忠心耿耿,適才還擔心自己會被趕走沒法留在年家衚衕了,現下卻還在替她家公子憂心,不忘替他說盡好話。
她薄唇的弧度略微上揚了些許:「我若是真生氣了,也就不會打發你家公子去老芳齋買杏仁酥了。」
剛才在外頭還覥著臉向她討要白粥喝呢,差他去替她買些杏仁酥回來還差不多。
青兒爽朗地大笑了起來,毫不心軟地出賣起自家主子來:「您不知道,上回您收下的那盒杏仁酥,就是公子去老芳齋買回來的。那天他等了一個多時辰才買到手,為了讓您能吃到新鮮熱乎的杏仁酥,他便叫我在店外的馬車上等著,等他捧著盒子出老芳齋時,整張臉黑得像鍋底,您說好笑不好笑?」
雲初歪頭想象了一下當時的場面,抿唇笑了笑。
難為他那麼個大個子,卻耐著性子擠在人群中,在老芳齋里等了一個多時辰才買到杏仁酥。
偏生他還回回騙她說他運氣好,鋪子里的人並不多。
哼,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過了晌午,雲沁帶著丫鬟文竹來了年家衚衕。
雲初見她額前的幾縷髮絲沾了汗水貼在臉頰上可心疼壞了,拿起帕子替她擦去臉上的汗水,一邊不忘數落道:「外面的太陽這般毒,你怎麼這會兒過來了?」
雲沁向來知道自家姐姐嘴上總是碎碎念,心裡是極疼惜她的,便笑嘻嘻地伸手抱住了雲初的胳膊:「二姐姐每回見了我都不說想我,光會埋怨我!」
雲初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啊你,都幾歲了,還總愛撒嬌,以後嫁了人難道還一味的孩子氣么?」
雲沁身子一僵,立在一旁的文竹已拿起帕子掩唇笑道:「二姑娘這話說得當真巧了,咱三姑娘再過不久可就要坐上花轎嫁人了。」
雲初一臉嚴肅,看了看文竹,又看向雲沁。
「文竹這話是什麼意思?」
雲沁面上一紅,羞赧地垂下頭:「昨日,韓公子家裡派人去去家裡提親了。」
「韓公子?哪個韓公子?」
雲沁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就是韓子瑜韓公子,左都御史韓大人家的四子。」
「是他!」雲初聽了頗為吃驚。
她思忖了一下,又問道,「你和韓子瑜又是何時相識的?」
「是之前在雲濟寺認識的。那日我去祈福,被個登徒子纏上了,幸而韓公子路見不平,替我狠狠教訓了那個登徒子。」
聽到後半句話,雲初提著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但依然禁不住苦勸道:「你好好地去那裡做什麼!下回若再要出門,定要多帶上幾個下人,免得我焦心,聽見了么?」
雲沁彎了彎眉,爽快地應下了。
有人上門要娶自家妹妹,為了妹妹下半輩子的幸福著想,雲初免不了想要多問幾句。
「那後來你跟韓公子還再見過面么?」
雲沁臉上泛著緋紅,卻實話實說道:「後來我們倆又見過幾回面,韓公子那人是極好的,性子爽朗,卻又難得的細心,處處都很照顧我。」
雲初頷首:「那韓子瑜倒是個熱心腸子。」
韓子瑜和裴源行情同兄弟,下回見面,她得從裴源行那打聽打聽韓子瑜的為人如何。
不過,三妹妹對韓子瑜有情,他家又派了人上門提親,看來並非是那起玩弄女子感情的浪蕩子,兩人若真能結為夫妻,倒真的算得上是一門好親事。
想著想著,雲初眉心微微蹙起。
就是不知道父親和邢氏會不會從中作梗。
她拉住雲沁的手,細細問道:「那麼父親和邢氏是怎麼個意思?」
雖說她先前逼得雲修和邢氏立了字據,不得再插手雲沁的婚事,但小人難防,他們心裡記恨著,未見得不會暗中在雲沁的婚事上使些絆子。
事到如今,莫說邢氏了,雲初甚至不會對自己的父親心存半點期望。
雲初和雲沁終究是嫡親姐妹,多年來又一直相依為命,縱然雲初嘴上不說,雲沁也看得出她在擔憂些什麼。
「二姐姐,你放心吧,父親和邢氏雖一直怨著我們姐妹倆在我的親事上擺了他們一道,可韓公子家世顯赫,不說他人品如何,便是其他方面,亦是沒什麼能讓父親和邢氏挑剔的,是以昨日韓家上門提親,他們欣喜地答應了下來,哪還會故意為難我和韓公子。」
跟二姐姐一樣,雲沁也處處提防著雲修和邢氏,如今無論他們嘴上說得有多漂亮,經過先前絕食那一回,她便已看穿了他們的利欲熏心,不對他們再抱任何幻想了。
玉竹端上了茶點,姐妹倆開開心心地閑聊了片刻。
雲沁抿了口茶,忽而問道:「我聽玉竹說,裴公子心悅二姐姐,一直在追求二姐姐,期盼著二姐姐能回心轉意。」
她靜靜地凝視著雲初,「二姐姐,你還會跟裴公子復婚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