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反悔

第五十五章反悔

麗莎為狄斯的好學感動不已。

「好吧,只能看一會，」她摸了下袋子，把書本拿了出來遞給狄斯,「這樣看是不是不太舒服？」

聽見「只能看一會」,黑髮的青年朝著麗莎露出了一個勉強的微笑,臉側的頭髮蔫巴巴垂落，像是遭受了什麼重大打擊。

這讓麗莎小小心軟了一下，但她立刻又強逼著自己不可以輕易妥協。

「只一會，」她堅持道，「你受傷了,要好好休息。」

她不能太過縱容狄斯！不然他的傷好起來也太慢了！

當然，如果他真的這麼喜歡的話，也許過段時間可以搬到神學院附近居住。

不過現在總不能放著失落難過的戀人不管。

麗莎想了想，低頭湊過去親了一下狄斯的臉頰,笨拙安慰，「別不高興了？」

被這樣忽然一親,狄斯愣住了。

眼前的人都不重要了，她感覺只剩下了那張柔軟而舒適的床，頭腦昏昏沉沉，下一秒就想跌到床上睡下。

麗莎真是很容易被壞人騙的團團轉的那種，隨便忽悠一下就上當了，但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這樣……總之，一定要時刻注意、不讓麗莎跌到坑裡才行！

「讓我來念一會吧，」他掩飾地說道，低頭往書上看去，才反應過來自己拿反了，趕忙把書掉個方向，「正好麗莎也在，你可以聽我念。」

「是不夠,」還在回味那個瞬間的狄斯迅速說道。

為了得逞，他還低低嘆了口氣，邊說邊小心翼翼看著麗莎，「傷口還疼……」

其實也沒有很想聽的麗莎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臉，還是湊過去親了一下沒光顧過的另一半臉頰，又重重親了他一口。

除了覺得她是純潔善良還格外好心、容易受傷的脆弱天使之外，狄斯是不是還對她有其他很錯誤的認知啊？

比如說熱愛閱讀。

真不知道狄斯到底是怎麼看她的。

「好了，上藥吧，」她說道。

她很快就發現，這絕對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再親一下就不疼了？」麗莎的嘴角翹了一下，拉長了聲音，「真的嗎？」

想不出什麼拒絕的理由，麗莎只好無奈地應了一聲。

「嗯？」麗莎也跟著眨了下眼睛,「不滿意？」

簡直表現的像是受了什麼很嚴重的傷。

柔軟的嘴唇像是花瓣一樣悄悄碰了一下他的臉,又飛快撤回了,他的手指按在書脊上,茫然眨了眨眼,看著距離自己超級近的麗莎,「嗯……」

「好、好的，」狄斯暈陶陶握著書，隨便翻開了一頁，都沒注意自己拿反了，「我們現在就開始。」

說著,他指了指沒被親到的半邊臉頰,期待地說道，「這裡也要。」

狄斯越念，她就越困，眼睛努力睜開幾次又半合上，最後甚至握著藥膏按在他身上，還沒抹勻，頭一點一點的就要睡過去了。

悅耳的低音在房間里回蕩著，但麗莎只覺得自己被灌了一腦袋的催眠樂曲。

狄斯用力點頭，恨不得自己現在就變成貓頭鷹，能把頭整個調轉方向送過去。

她的臉也有點紅，不自在地理了一下自己垂落的頭髮，「那我下次不親了……」

「就一小下？」他討好舉起書，「我等會給你念書！」

念誦古籍的聲音停下了，有人似乎在喊她的名字，「麗莎？」

她從這種睏倦的環境中驚醒。

「怎麼了？」麗莎裝出無事發生的樣子，眨了下眼睛，趕忙把面前那塊沒塗勻的位置弄好。

「沒什麼，」狄斯笑著說道，「正好換一章了。」

他悄悄看向正在他身上認真塗抹的麗莎，感嘆著對方的專註和認真，剛剛甚至沉浸在了書里的玄奧和教誨中，似乎都忘記了他還在這裡。

不像他，在麗莎的手指碰上他的身體的時候就感覺火燒火燎的，忍不住想更靠近麗莎，更靠近一點，以消解這種洶湧的情緒。

最後還是勉強靠著這本書把不太合適的想法和反應壓下去的。

「這麼快嗎？」麗莎訝異地說道，又看了一眼狄斯。

糟糕，她就是那種最不認真的聆聽者，剛剛一句話都沒聽進去，光打瞌睡了……而且感覺狄斯讀的還比上次快，也太認真了吧。

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求學若渴。

狄斯心虛地嗯了一聲。糟糕，難道語速太快、太敷衍被麗莎發現了？

「是啊，」他下意識給自己找補，「我覺得這章讀起來還是很順口的……感覺這本書真是寶藏，越讀越順。」

「真的嗎？」麗莎被他的話震撼住了。

她怎麼從不覺得，還感覺越看越困，甚至比之前讀前面更困了？

從麗莎的驚詫話語中，狄斯品出了一些麗莎覺得這本書很寶藏，但大概是被否定過很多次，極其需要認同的意味。可能還對他有點小小的考驗。

「當然是真的，」他立刻硬著頭皮響應，「這確實是一本絕世好書，幫了我很多，讓我明白了做個好人需要的道理。我受益匪淺。」

比如說，面對心儀的對象如果出現情忍難耐、情不自禁的情況該怎麼應對之類的。

當然這些就不用跟麗莎說了。

麗莎品了一下狄斯的話，品出了幾分對學習的渴求。

捧著一本她從至高之地帶來的書就讀得津津有味、手不釋卷，如果去神學院繼續讀書，應該也不錯吧？

麗莎認真思考了一下目前的家中條件，開始考慮起支持狄斯繼續接受教育這件事。

畢業后也無所謂當不當神官，之前是她想岔了，家裡也不缺錢，只是愛好的話完全可以自己鑽研！

正好，有一家神學院跟她認識的那傢伙關係匪淺，而且附近也有公會的駐紮地點。

甚至那家快倒閉的劇院也就在附近。

被麗莎盯著狄斯總感覺有哪裡不對勁。

麗莎好像也沒有生氣，而是對他的表現挺欣賞……所以說現在是怎麼回事？

「麗莎……？」他忐忑喊道，坐了起來，「怎麼了嗎？」

忽然不說話，他有點慌啊。

自覺承擔起養家重任、想著要支持狄斯繼續學業的麗莎握住了狄斯的手。

「狄斯，是這樣的，」她真誠道，「你願意繼續學業嗎？雖然現在年齡可能有點大……但也完全可以進神學院繼續學習。」

她面前的黑髮青年驚訝的睜大了眼睛，然後因為驚喜過頭，哽咽了起來。

「我……我當不了神官，」他低低說道，「你還記得嗎，麗莎？而且我覺得可能大部分神學院不會要我這樣的人。」

這句氣餒的話一出口，讓他顯得有些可憐，像是被暴雨淋濕的小狗，垂頭喪氣，尾巴也耷拉下來。

「沒關係，神官只是一份工作，」麗莎寬慰他，用力握住了他的手，「你就算當不了神官，也可以當研究學者。」

「而且現在的神官……不當也好，」她輕哼了一聲，又扯開了話題，「研究學者就很好，不用固定在神殿呆著。至於神學院……」

想到這裡，她頓了一下，「我幫你去要名額。」

狄斯都不知道自己該為麗莎給自己考慮的這麼周全而高興，還是為自己即將進入神學院的悲慘未來而悲傷了。

這可能是什麼可怕的懲罰，神罰，或者別的什麼東西。

有什麼比讓惡魔因為撒謊而被扔進神學院，還完全不能反抗，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絕更糟糕透頂的呢？

哦，有，比如說還要讓他跟剛在一起不久的戀人分開。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神學院還要求苦修、禁慾，那他還怎麼再進一步？夢裡再進一步？

明明是白天，他卻感覺到了寒夜般的冷酷無情。

「可是我捨不得你太辛苦，」狄斯握著麗莎的手，心痛道，「而且我們……神學院的話，不是要住宿嗎？我也捨不得你。」

麗莎簡單一想，覺得這不是問題。

「我們搬到那邊去住，」她安慰有些惶恐的狄斯，「你每天上完課就直接回家，吃飯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會有人給我們送過來的。我正好在附近工作，完全不會不方便。」

狄斯看著眼前全心全意為他考慮的麗莎，欲哭無淚。

「但是這樣的話我就不能工作了，」他想了半天，拿出了最後一個借口，「麗莎，我不能讓你辛苦工作，我卻繼續為了自己花錢……你的劇院不是快倒閉了嗎？」

其實覺得自己工作很輕鬆的麗莎卡了一下。

「也沒有很辛苦，」她只好憋出一點話，試圖讓狄斯寬心，「這個……而且我還有積蓄呢。我也還有別的工作。」

狄斯堅定搖頭。

「我正打算去工作，」見這個話題奏效，他立刻往外掏口袋，拿出他剛剛收到的那筆錢，交給麗莎，「怎麼能只讓你承擔養家的事情——看，我也是很有用的。所以說算了好不好？」

是的，他正打算跟那個烘焙坊的主人背後的靠山連上線，說不定能開發出一條新的賺錢途徑。

看著那一袋金幣，又看看誠懇想和她分擔養家壓力的狄斯，麗莎忽然感動了起來。

如果換成布蘭達故事裡的那些人，可能早就奔著他們追求的方向衝過去、不再回頭了，怎麼可能還會考慮戀人的感受呢？

「你一直很有用，我當然明白！不用考慮錢的事情，」她堅決說道，「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

「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最想做的事情，」狄斯囁嚅道，「我說真的。」

他好不容易說一句真話，怎麼麗莎就是不相信呢？

麗莎笑了起來。

「我知道，」她捧著他的臉，湊了過去，語氣柔和地勸說，「作為戀人，我也要支持你的愛好是不是？」

呼吸纏綿的繞在一起，狄斯的眼睛里滿滿都是天使彎彎的眉眼、微翹的唇角，他甚至能看清楚對方那雙藍如湖泊的眼裡那個自己。

他愣愣地點頭，都沒反應過來對方在說什麼，只是一眨不眨地看著她，怕驚擾了這一刻的畫面。

等到麗莎滿意的撤回手，拉著他起身去吃飯的時候，狄斯才反應過來自己到底答應了什麼。

他抽了口冷氣，恨不得把剛剛那個自己錘進地心。

現在反悔行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