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番外
第六十二章番外
晏明雨在展廳踱著步,她時而低頭看看和自己相握的手,又抬頭看看青絮的臉,隨後唇角揚起,久久沒落下。
她說不清內心這種欣喜是因為久別重逢還是失而復得,亦或是兩者皆有。
總之,有她在身邊,心裡總會感到安寧。
畫展快結束時,晏芳才重新見到晏明雨和青絮,看著兩人融洽的相處,她總算可以放下心。
「今天回東縣嗎?」
晏明雨搖搖頭:「畫展好幾天呢,我這幾天都要住酒店。」
青絮眼神捨不得從晏明雨身上移開,接道:「我陪你一起。」
「那……」晏芳欲言又止,看向青絮,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青絮心細地察覺到她的局促,展顏。
「結束了我就和晏晏一起回來,放心吧媽。」
晏芳這才鬆了一口氣,連連點頭:「要回來就好,要回來就好,媽就不在這兒過夜了,畫展結束了你再和明雨一起回家,對了,有什麼想吃的沒,到時候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好做好等你們回來吃……」
「分開了這麼久,不該好好敘敘舊嗎?」
晏芳送走出差的石毅兵后,獨自回到家裡。
青絮看見她明媚的笑容,眸底卻有些黯淡:「抱歉晏晏,沒早點來,錯過了你在台上的風采。」
青絮點點頭:「好,再見,爸媽。」
「怎麼掉下來了。」
青絮想了想:「——找個茶館坐坐吧。」
一旁晏明雨也會揮手:「姨媽姨爹,再見!」
還是一如既往地嘮叨。
雖然此時家裡只有她一人,但她並不覺得孤單,反而有種要團圓前的喜悅。
「那媽就先走了,你爸今晚還要出差。」晏芳挽著石毅兵,依依不捨地看著青絮和晏明雨。
「你看見我在台上演講了嗎?」
工作人員感激地彎了彎腰:「好的好的,謝謝晏老師。」
「我也上高中了,我要努力跟上姐姐!」
「我就知道!」
青絮聞言抬頭看見攝像頭,表情略惋惜。晏明雨摸了摸發燙的耳朵,抿唇,挽起她往外走。
晏明雨眨眨眼:「去喝茶?」
四目相對,青絮漸漸朝她湊近,晏明雨定定看著,在兩人的唇快要碰上時,晏明雨忽然退後一步,偏過頭去:「有監控。」
「今天天氣好熱,姐姐用擺攤賺來的錢給我買了一根冰棍,好開心。」
晏芳按捺不住好奇的心,坐在床邊一張張翻閱起來。
「沒問題!那個……我有點內急,這鑰匙要不……」
這本日記是她不久前去收拾妹妹家時,在晏梅卧室床底發現了一個紙盒。積了很多灰,她打開。裡面有很多封信,說是信,倒更像是一篇篇日記。
晏明雨不在意,只是笑:「沒關係,明天還有,我要你坐在第一排看我。」
「過去的都過去了,值得憧憬的是今後的每一天。」
「晏老師,您還不走嗎?」
他走後,晏明雨帶青絮去逛了一下展廳。
晚上。
晏明雨會意,伸手接過鑰匙串:「我來吧。」
站在她身後的青絮正環顧四周,聽見她的話先是怔愣了一瞬,很快又恢復正常,有些欣慰地點頭:「你說得對。」
「好。」
「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
晏明雨從鑰匙串中找出展廳入口的鑰匙,走向玻璃門。她一邊把鑰匙放進鑰匙孔,一邊回答青絮的問題。
畫展結束后,展廳中人慢慢變少,過了一會兒便空了。工作人員來鎖門,看見晏明雨還在展廳和一個人說話。
「是。」青絮點頭。
「晏晏。」
「嗯?」晏明雨正在上鎖,聽見身後呼喚,一轉身,一張清冷容顏不斷靠近,很快佔據了她所有視線。
她坐在沙發上,看見茶几底下的日記本。
晏芳喃喃著,彎下腰撿起來。
青絮垂眸:「我進來的時候已經開始很久了,後來聽見有人彈鋼琴,就先去了大廳。」
「姐姐要去上高中了,好捨不得她啊。」
晏明雨和青絮對視一眼:「可以稍等幾分鐘嗎?」
晏明雨想起聽見的鋼琴曲,眼睛一亮:「那,那首《夢中的婚禮》是你彈的嗎?」
「姐姐居然被她班上同學表白了,氣死我了,什麼隨隨便便的人就敢追求我姐姐。」
「姐姐要結婚了,為什麼我好難過……」
「姐姐讓我快點找個人戀愛結婚,她明明是關心我,為什麼我卻感覺好像被拋棄了一樣?」
「晏梅啊晏梅,別再有不切實際的想法了,你們是永遠不可能的。」
「我把幾年前遇到的小姑娘領回來啦,真可愛,我可以帶著她去看望姐姐咯!」
「垃圾青知禮,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也就姐姐心太軟才忍了這麼久!」
日記停留在一六年年初。
「姐姐幸福,小雨小絮幸福,我就幸福。」
晏芳看得又哭又笑,突然就想通了。
自己不能理解,不代表世界上就不能有這樣的存在。兩個孩子最重要的還是幸福快樂,喜歡的人是男是女又怎麼樣呢?
想通過後,晏芳就更加希望倆人可以重歸於好。
晏芳把日記放到茶几上,走到窗邊,月亮又大又圓,星星鑲嵌在夜空中,忽閃忽閃。其中一顆或許就是妹妹在俯視人間吧。
「妹妹,你也想看見兩個孩子幸福吧……」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在說完這句話的幾秒鐘,有一陣風吹來——
海浪高高地捲起,拍打在礁石上,碎成無數片浪花。
晏明雨在和青絮分開的那段時間裡常常去海邊吹風。
那些不能相見的日子,她曾無數次幻想過與青絮的重逢。
是擦肩而過還是熱淚盈眶?是形同陌路還是既往不咎?
可到了真正重逢的這天,一切的猜想都變得不切實際起來。她們還是回到了人類最原始的表達方式——欲。
將彼此揉進骨子裡,水乳交融,用失去理智卻又拚命克制的方式佔有對方。向討債一樣,一點一點地索要,耐著性,磨著心。
褪去了年少時的青澀與稚嫩,青絮更多了些成熟的魅力。特別是工作之後,她身上那種不容置喙的氣息令人不由自主想要臣服於裙下。
不過能靠近她的,能和她有肌膚之親的,只有晏明雨一人。
青絮在她的耳畔留下濕熱的吐息。緩緩向下,唇齒間婉轉輕柔,將彼此的思念與愛意娓娓道來。
「晏晏……」
「嗯……」晏明雨喘熄未定,輕輕在她鬢邊落下碎碎的吻以回應她。
「喊喊我。」
情到濃時,名字就是最好的調味劑。從對方的口中聽見自己的名字,是床笫之間最大的安全感。
青絮跟她耳鬢廝磨著,自然而然抬高了晏明雨的腰。
「姐姐……青絮……」
突然滯空讓晏明雨很沒安全感,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腰上,她緊緊環住青絮的肩頸,呢喃著:「要……」
「嗯?要什麼?」青絮輕笑,故意逗她,圓鈍的指尖掠起一抹香風。
晏明雨羞憤地去親青絮的唇,試圖去搶主導權,但青絮太懂她的點了,三兩下就引得她嬌軟下來。
「晏晏,我好想你……」
青絮忽然瞥見她后腰有一處青色的痕迹。
細看是一個紋身。
girasol。
「向日葵」的西班牙語。
「什麼時候紋的?」青絮摩挲著那一處,有些哽咽。
「疼嗎?」
酥癢的觸感讓晏明雨微微蹙起了眉,鬆開了抓床單的手。
「大二……疼。」
她如實回答。
那時她剛開始畫《向日傾》,坐在空蕩的畫室里,落在畫紙上每一筆都翻湧出無數過往回憶,緊緊箍住了她的心。
後來她去了西城海灘,坐在向日葵花圃旁邊,陽光明明很好,浪花在海面層疊反覆,渚清沙白。
跟從前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晏明雨這次是孤身一人。
她迫切地,想要留下一份永恆的記憶。
於是去了紋身店。
「對不起,是我的錯,委屈你了。」青絮眸底有些寞然。
晏明雨搖搖頭。
怎麼會是她的錯呢?
明明是她自己不夠堅定,選擇逃避,故意疏遠青絮,又在青絮離開后控制不住思念要去看她,放不下的,從來不止青絮一個人。
晏明雨大學期間有過許多人追求她。面對旁人的告白,她每次都會想到自己對青絮說的那句話:「你會開始新的生活的,我也是。」她不知道青絮是否開始新的生活,自己又是否該開始新的生活?
還好,她很快就想清楚了。
讓她願意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賦予的人,只有青絮。
「青絮。」晏明雨輕聲喚著她的名字,撐起身子,用細膩的手捧著她的臉。
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需要姐姐保護的小女孩了。
畫家的指尖虛撫著面前人的眉眼,最後停留在柔薄的唇邊。
她不知從哪裡拿出了一枚戒指,舉到青絮眼前。
「這些年我畫過許多山水人物,可是風花雪月,都不及你,眉眼帶笑。」
一番話說得輕柔,青絮眼底蓄了淚光。曾經擁有又失去的心中被剜掉的那一部分終於回到了身邊。
光是抱在懷裡就讓她心安。
青絮伸手,讓晏明雨給自己戴上。
遲到太久的戒指,終於戴到了無名指上。
晏明雨笑了笑,又拿出一枚示意青絮給自己戴上。
青絮乖乖給她戴好。淚水在眼眶打轉,她不想讓晏明雨看見自己淚珠滾落的樣子,於是低頭封住了她的唇,兩相契合,跌進一片輕雲柔軟。
藤蔓沿著光滑細膩的骨架一路向上,纏住了每一寸肌膚,汲取骨血作為養分,在時鐘的滴答聲中盛開出最嬌艷欲滴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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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沒有拋棄她們。
重逢是夏天贈與她們的賀禮。失而復得是時間賜給她們的日晷。
她還是青絮,是海風與夏日的曦光。
她也還是晏明雨,是那株向日而傾的朝陽花。
——————(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