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一分錢一分貨,金如山的錢多,貨也不錯。
微博上的惡評也很快就被蓋住了,但是活躍的好像不止金如山雇的水軍,還有很多真實網民的評價,以及來自那位被因為成嘉澍曝光而難堪很久的頂流粉絲的控評。
成嘉澍本身也不是因為什麼「劣跡」退出娛樂圈的,當初的那件事鬧得很大,他揭露演技綜藝內幕,後續被潑了很多髒水。
再加上江寒當時已經是有流量的新演員,他的粉絲群體龐大,深諳網路造勢的門道,把成嘉澍踩得一無是處。
這些事情還是有人能看得清的。
只是那時候的成嘉澍已經被宣判了死刑。
「謝謝你,金老闆。」成嘉澍走到金如山身邊。
金如山本來在公司開會,被金明月轟炸之後抽身去處理這些他完全沒有碰過的東西。
好在都是可以花錢解決的,沒有太費力。
真正的朋友就應該在這種時候給與支持。
金如山一直覺得自己不是細膩的人,此時卻也能看到成嘉澍眼中的惆悵與后怕。
「這個Jason和張菲跟你什麼仇什麼怨啊?」金明月好奇。
但現在看來卻不是。
他的聲音越大,金如山跑得越快。
後面的幾天非常忙,很忙但是很順利,成嘉澍甚至開始在心底感謝那些把他推上熱搜的人。
「也許吧。」成嘉澍笑一下。
但是這一遭讓金如山看到了母親當年的處境。
成嘉澍一頭霧水:「我不明白,金老闆,我真的不明白。」
他微微張開雙手,上前去抱住成嘉澍,輕拍他的背部。
「然後發現我對流量沒有什麼追求,也不怎麼配合。他想著有本事的話至少會成個大演員也不錯,但是後面又出了綜藝的事情。帶我四年多的時間,他覺得我毀了他的前程。」
「我知道,但是我不是。」金如山連忙拒絕。
姜薇:「他覺得你們是捆綁的,但是你不那麼認為。」
大家圍在一桌吃飯,都看著成嘉澍。
成嘉澍原本不知道的,只是在吃飯的時候隨口提了一句,金明月當天就拿到了消息。
說完拂袖而去。
「那張菲呢?你又怎麼她了?」這事兒連羅凡和姜薇都不知道。
成嘉澍從懷抱中探頭,看向金如山:「金老闆,你真的很好。」
那都不重要了,成嘉澍從來沒有把這些看得有多麼沉重,只要能拍電影,這些都無所謂。
金如山垂眸看成嘉澍,看到他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的看著自己,好像真的不明白似的。
而且她很想參與這個電影,除了這是和她家人有關的故事之外,也很想試試這個充滿新鮮感的工作。
成嘉澍:「嗯……Jason的話是因為公司簽我的時候,是把我當做重點培養對象的,Jason那時候剛從別的公司跳槽過來,以前帶的藝人成績也很不錯,他以為我以後能當頂流拿影帝,就爭取了當我的經紀人。」
「然後呢?」
金如山眉頭皺起,立馬鬆開成嘉澍後退兩步:「總之你好好拍電影,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
大家都在忙,只有他們兩個站在角落裡,寬大的禮堂里有敲擊鍵盤打電話的迴音,但是這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卻有些微妙。
「明月?」
成嘉澍無助地對著他的背影喊:「我裝什麼了?我真的不明白啊!金老闆!你讓我死個明白啊金老闆!我冤枉啊——」
成嘉澍卻只是埋頭吃飯,沒有回答。
經此一役,金明月覺得自己身上非常有搞營銷的天賦,再加上期末考試周已經過去,出國留學的事情已經確定了,她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
他微微抿嘴:「應該的,這裡面也牽扯到我了。」
Jason和張菲這一通操作,再配合金如山的百萬水軍,讓成嘉澍的進度直接上了一個台階。
成嘉澍越演越上癮,都快要跪倒在地的時候,羅凡過來叫他:「金明月說她要入職我們公司。」
成嘉澍夾一筷子豇豆,「我理解他心裡有怨氣,但是不能理解他為什麼恨到這種地步。」
成嘉澍:「不是什麼?」
金如山說不出那些話,憋了片刻,咬著后槽牙道:「少裝了!」
——前公司那些無聊的「同事」們。
看向成嘉澍的眼神都憐愛了幾分。
「沒事了。」
真是個好演員啊。
最近他總是有意無意的避開自己,成嘉澍以為是因為金如山討厭自己或者嫌自己總是出事很麻煩。
金老闆很好,成嘉澍一直是這麼覺得的,他很不希望自己和金老闆之間有什麼隔閡。
身懷理想但是無法在娛樂圈生存的人太多了,演員、工作人員、場地等等,都在半個月內籌備好了。
所有員工加起來有一百三十多個人,人數最多的是道具組和燈光組。
後台流程的工作大多都是由公司的人來完成。
姜薇聯繫了以前的同學同事,還有學妹學弟什麼的,主要負責攝像;羅凡是副導演,同時負責道具服裝;小雅負責劇組的開銷、管理場務、管理內勤工作。
新成員金明月負責營銷以及在各個部門之間打雜,尤其是羅凡和小雅那邊,劇組裡需要的東西,金明月都能以很快的速度很高的質量來完成。
由於她本人從小不缺錢,大手大腳慣了,不太有成本意識,導致這個看起來比較摳搜的劇組常常有一些高得離譜支出。
開機前兩天,已經半個月沒有見面的成嘉澍和金如山分別在各自的辦公室看著劇組這一周的支出。
——古董檯燈*9,價格36100元。
——vintage風衣*2(廠長夫人用),價格21230元。
——酒店預訂,429*50間*30天,價格643500元。
「天吶,哪有全劇組都住四星級酒店的啊!」成嘉澍癱倒。
另一邊,金如山看著看著,也皺起了眉頭,手裡拿著剛剛管家鄒叔送過來的水果,卻一直沒來記得送進嘴裡。
——急救箱+應急藥物採購,共3200元。
「這是拍戲還是上戰場?」
——應急帳篷4頂,4300元。
「在帳篷里休息嗎?這麼冷的天。」
「怎麼還有橡膠水鞋?」金如山真的很疑惑,這個劇組怎麼越看越像去參加什麼特種兵訓練營的。
「看什麼呢?」
金如山抬頭,下意識的要藏自己的平板。
「沒看什麼。」
老頭眼睛一眯:「談戀愛了?」
「爸……」金如山無奈,「我看工作的資料呢。」
金如山父親金建國的直覺很敏銳,看工作怎麼會藏平板。
從小他就這樣,要是干正經事隨便看,看漫畫就藏得很快。
「我看看。」金建國朝他伸手。
金如山啪地一聲合上保護套:「沒什麼好看的,就是一點投資的數據。」
金建國:「投資我還不能看了?我給你參謀參謀。」
金如山跟他對視。
「好吧,那算了。」金建國在旁邊坐下:「你說的那個電影拍到哪裡了?」
金如山:「還沒開拍呢,好像就是下個星期。」
金建國:「那個成嘉澍呢?」
金如山看過去,「你怎麼知道?又是金明月跟你說的吧。」
「我還不能知道了嗎?怎麼說我也是有角色的人。」金建國看過劇本,很是喜歡。
金如山:「攏共兩個鏡頭,群演一晃就沒了。」
「那還有我老婆呢。」
「你到底要幹嘛?」
金建國支支吾吾,「那個,能不能請導演來家裡吃個飯?爸想見見他。」
金如山如臨大敵,「你見他幹什麼?」
「他拍我廠子里的故事,我還不能見了?說不定我還可以給點建議呢。」
金建國同志自從去年退休之後就很閑,兒子工作狂不結婚,女兒要出國,總得找點什麼新鮮事才不寂寞。
金如山拒絕了。
但是金建國根本不管他。
「去你家吃飯?!」成嘉澍抬起頭來,電腦屏幕太高,只露出一雙錯愕的眼睛。
金明月點點頭,「我爸說很想見見你呢。」
成嘉澍:「你爸爸怎麼會知道我?」
金明月歪頭,天真爛漫:「我哥說的。」
成嘉澍想問為什麼,但是想到這是金主的爸爸,簡稱就是金主爸爸。
怎麼能拒絕金主爸爸的要求呢?
「今晚啊?」成嘉澍再次震驚。
金明月笑眯眯:「嗯嗯,我們也馬上要開機了,後面很忙嘛,今天去吃完,順便幫我一起搬點東西,我也要住到別墅去。」
成嘉澍沒法兒拒絕,加速完成了自己手上的工作,跟還在公司的小雅打了個招呼就跟金明月走了。
成嘉澍特地換了一身衣服,去看望老人的話穿得正經乖巧一點。
選了一件襯衣和毛衣開衫,下面穿淺色的牛仔褲和板鞋,外面就套大棉襖。
「你這樣穿看起來好小,好想叫你學弟。」金明月放肆道。
成嘉澍微微一笑:「學姐好。」
「哈哈哈哈哈。」金明月開心得大笑。
「好奇怪啊,成嘉澍。」
「什麼。」
金明月:「你穿舊舊的衛衣時,看起來像是很窮的打工仔;你穿正式的西裝時,打領結像少爺,打領帶像總監,戴胸針就是大明星;你今天穿成這樣,又像個大學生。完全沒有違和感。」
「是嗎?」成嘉澍笑。
金明月點點頭。
成嘉澍又問:「那你覺得我帥嗎?我的意思是,我每時每刻都是帥的嗎?」
金明月想了想,搖頭:「好像也不是,你有時候看起來也挺丑的。」
「哈哈哈哈。」成嘉澍不但不生氣,反而哈哈大笑,「這是我對自己外表最滿意的地方。」
「滿意你丑?」
「不是,是滿意我的外形可塑性很強。」
金明月茅塞頓開,好像還真的是這樣,很多好的演員,上能演大明星,下能演農民工。
「但是……這次的電影,你都沒有演。」
成嘉澍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他也想,但是有風險,要一步一步的走,走到他可以再次進入鏡頭的那天。
金明月上次定的車還沒有到,成嘉澍開著自己的那輛和她一起回家。
上北市的面積很大,別墅區一般也都在偏郊外的地方,今天正好是周六,路上有點堵,成嘉澍還擔心到得太晚會不禮貌。
沒想到就在市區里。
這個別墅區算是很早的一批的老別墅區了,造型很中式,綠化也很好。
以前聽說過這裡的價格,一個衛生間能在外面買一套房的程度,現在更是一房難求,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得到。
金氏並不是本地老土著,當年過來就買了這裡來住,可見二十年前他們的經濟實力就已經很雄厚。
成嘉澍的車怎麼著也是賓士的,開進來發現,這幾乎是小區里最便宜的車。
「月月回來啦?」大門打開,一個約摸五十歲左右的男人出現在門口。
他笑容可掬地對成嘉澍說:「這是成先生吧,請進。」
金明月叫了聲鄒叔,拉著成嘉澍進門了。
「我哥呢?」金明月問。
鄒叔:「在院子里呢。」
儘管以前在娛樂圈見過一些人的奢靡生活,但是成嘉澍本人的生活一直是很樸素的,出了事之後不能說是樸素,只能說是貧窮。
他有些拘束地跟著金明月走進去,看到這個房子的格局和裝修。
非常經典的中式裝修,整體是實木暗色調,看起來很有沉澱感和厚重感。
都很貴。
進去之後也沒有看到金爸爸,金明月跟成嘉澍說:「你在這裡坐一下,我找找我爸。」
房子太大,爸爸要找。
成嘉澍在沙發上坐下,鄒叔倒了一杯水過來,茶几上還有果盤。
「謝謝鄒叔。」成嘉澍奉上禮貌可愛的笑容。
在禮貌這一塊,成嘉澍向來是做得不錯的。
看著鄒叔的反應,他覺得剛剛那個笑容應該很完美。
金如山也那麼覺得。
但是在成嘉澍發現自己過來的時候,還是裝作很平淡:「來了。」
「金老闆。」成嘉澍抬頭看著金如山,好久沒有見到他了,語氣和心情都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雀躍。
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很雀躍。
甚至還覺得金如山比之前要帥了。
他本身是骨架和臉型都很硬朗的類型,又帶著微微混血感。今天在家裡沒有穿那些炸眼的衣服,就穿得深灰色基礎款毛衣和寬鬆的休閑褲,頭髮也是順毛的,看起來穩重又……有張力。
成嘉澍在愛情上是有些遲鈍的,除了出道的第一部《海邊》有初戀元素,後面的電影都是劇情片,也沒有愛情元素。
關於的性的張力,成嘉澍很少能感受到。
但是此刻的金如山身上,對他來說居然有種莫名的吸引力。
金如山被成嘉澍看得有點不自在,有種沒穿衣服的感覺。
「我怎麼了嗎?」
成嘉澍回過神來:「沒什麼,金老闆,我們好久沒見了。」
「是嗎?最近有點忙。」金如山在他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裝作官方地問他:「你們呢?順利嗎?」
其實劇組裡屁大點事金明月都會回家念叨。
成嘉澍說:「嗯,後天就開機了,金老闆,後天你有時間嗎?」
金如山進入警惕狀態:「有會。」
成嘉澍的眼神帶著失落,「好吧。」
金如山的心情隨著成嘉澍垂下的睫毛散落一地,他今天真的很好看。
為什麼會那麼失落呢?
好像自己欺負了他。
「哎呀!成大導演來啦!」金建國圍著圍裙拿著鍋剷出來,站在客廳中央,神采奕奕,目光炯炯。
成嘉澍第一個念頭:長得一點都不像!
可見梁曉的基因強大。
「金大老闆好!」成嘉澍馬上站起來,展露乖巧禮貌的微笑:「今天打擾了。」
金建國哈哈哈一笑:「哪裡的事,再稍微等等,飯菜馬上就好了。」
成嘉澍保持笑容,目送他離開。
轉頭的時候發現金如山在笑,成嘉澍:「笑什麼……」
金如山:「你叫我爸什麼?」
成嘉澍:「金大老闆啊。」
金如山還是笑,成嘉澍就解釋:「我叫你金老闆,叫你爸爸得高一個檔次吧。」
「所以加了個大?」
成嘉澍傲嬌地哼一聲:「難道不比你大嗎?」
說完的瞬間,兩人方才還跳動著火花的眼神凝固,大不大什麼的,真的很容易被誤解。
成嘉澍耳尖發燙,變成粉紅色。
他好討厭這樣的時刻,不想和金如山之間有隔閡。
「金老闆。」
「嗯?」
「你最近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意見?如果有的話,你可以跟我說嗎?我想我應該不是故意的。」
金如山沒想到他會如此的坦率地問出來,一時間有點愣住。
你自己乾的那些事你不知道嗎?!
正焦灼時,金建國帶著家裡的保姆還有金明月一起出來了。
「開飯咯!」
「來來來。」金建國熱情如火,跟成嘉澍說:「導演,隨便吃點,別嫌棄。」
成嘉澍看著面前的清蒸帝王蟹。
「……您太客氣了。」
「小樹,我叫你小樹可以嗎?」金建國笑眯眯看著成嘉澍。
成嘉澍:「當然可以。」
金建國:「多大了?結婚了嗎?有沒有小孩?」
成嘉澍流汗,「27了叔叔,沒有結婚。」
「哦哦哦,那有小孩了嗎?」
「爸!」金如山忍無可忍地打斷,「沒結婚哪裡來的小孩?」
金建國:「沒結婚也是可以有小孩的嘛,我關心一下怎麼了?」
眼看著父子倆要嗆起來,成嘉澍忙解釋:「都沒有的叔叔,我現在要專註工作,暫時沒有那些想法。」
說完又很真摯地補充:「我好不容易得到這個機會,沒有什麼比拍電影更重要。」
「可以一起的嘛,不過你說得也有道理。」
「對啊,不瞞您說,金老闆肯投資我,還願意讓我拍這個故事是我的幸運。」
「都是緣分,說明緣分到了。」
「叔叔說得對,所以我更要心無旁騖地拍好。」
「我看過你演的《青城山下五百年》,很好看,沒想到哦啊老了老了還能欣賞電影。」
「是嗎?那部我也很喜歡。」成嘉澍笑著撓頭:「其實我拍過的電影我都很喜歡,都不知道為什麼,從小就喜歡,熱愛。」
金建國看著成嘉澍,眼裡帶著對妻子的思念,端著酒杯點頭說:「特別好,你這樣單純的熱愛特別好。」
金建國和成嘉澍還在聊著他最近的心路歷程,說金如山是他的貴人,說自己會盡全力,金如山卻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成嘉澍。
言語中只有坦然和真誠。
他……難道真的沒有那個意思嗎?
金如山的心臟,毫無預兆地往下沉了幾分。
金如山嘴裡咀嚼著食物,穿過暖色的燈光看到成嘉澍的側臉,他講電影的時候眼睛里有光。
自己怎麼會那麼齷齪?
金如山忍不住自嘲般笑了下。
「哥,你幹嘛呢?」金明月一臉的嫌棄:「你這表情風雲變幻的,演《風雲3》呢?」
金如山收去表情:「吃你的飯。」
沒想到金明月更來勁了,湊上來悄悄在他耳邊說:「你剛剛在看成嘉澍。」
「金明月!」金如山低聲警戒。
他才意識到自己錯怪了成嘉澍,現在聽到金明月揶揄自己,很是不開心。
他真的板著臉時,是有些嚇人的。
金明月聳聳肩,不再說話了。
成嘉澍沒想到金建國這麼愛聊天,還會投其所好地聊,他看得出來金建國對電影很有興趣。
大概是妻子曾經是個演員的原因。
他時不時會轉頭看一下金如山,他好像情緒有些低落。
情到濃時,金建國拿出了兩瓶茅台,說兩個人喝點兒,成嘉澍不好拒絕,就陪著喝。
一來二去,喝了個臉蛋紅紅。
成嘉澍單手撐著下巴:「叔叔,來!」
金建國有點喝高了,跟成嘉澍碰杯之後感慨道:「小樹,跟你聊天開心,你不知道我在家裡很寂寞,兒子不回家,女兒還愛罵人,苦啊。」
說完吸溜幹掉一杯。
金如山、金明月:「……」
「叔叔,我也苦啊,我爸媽整天出去玩,我已經一個月沒有見過他們了。」成嘉澍吸溜喝掉一杯。
「這樣!你要是願意,認我當乾爹,以後有什麼事找乾爹!」
「爸!」金如山和金明月異口同聲喊。
金建國沉默片刻,抬頭:「那這樣,叔把你當朋友,拜把子!以後你就是我弟弟。」
這下成嘉澍也沉默了。
他看向比自己大了五六歲的金如山。
金建國:「弟,有什麼事你就吩咐如山,我兒子就是你兒——」
「金建國!」金如山忍無可忍,打斷了他。
成嘉澍尷尬的老毛病又犯了,為什麼自己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入金家人的漩渦里。
轉頭偷偷看金如山的反應時,看到他無奈到雙手扶額,又覺得很好笑。
「笑什麼?!」看起來明明在苦惱的金如山,居然一下子就發現了成嘉澍在笑。
成嘉澍腰板一挺,故意逗他:「隨便笑笑咯,不可以嗎?大侄子。」
「哈哈哈哈哈哈。」金明月看親哥吃癟,笑到差點往後倒去。
「對啊,不能笑嗎!」金建國紅著臉說。
成嘉澍舉起酒杯,「開玩笑的,金老闆,來,我敬你一杯。」
金如山臉色這才稍稍緩和,確定成嘉澍沒有想搗蛋的想法之後才舉起自己的酒杯。
「你喝多了。」
成嘉澍聲音黏黏糊糊地回答:「是啊。」
看著他紅撲撲的臉蛋,還有朦朧的眼神,金如山不自覺地眼神閃躲,
「金老闆,那個是薩克斯嗎?」成嘉澍指向對面的置物架。
金如山說是。
成嘉澍拖動椅子往金如山那邊靠:「上次看你演奏了一次沒有聲音的,好想看一次有聲音的。」
金如山已經好多年沒有練習,早已經生疏,上一次碰薩克斯還是三年前,因為無聊親自把它擦了一下。
他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吹。
「去嘛,給小樹表演一下。」金建國說。
金如山瞬間有種回到小時候的感覺,金如山就是那種會在飯局上讓孩子表演的家長。
而且不管表演得怎麼樣,他都會大肆誇讚,飯店包間都要被他說吹成維也納大廳。
「不會了。」金如山說。
成嘉澍倒也不生氣,只是笑笑說:「那不看了。」
方才說話還很清晰的成嘉澍,說完這一句,就有種上頭的感覺,暈暈乎乎地趴在桌子上。
醉了。
成嘉澍感覺到有人把他抱到了床上,他迷迷糊糊的,覺得口乾。
「渴……」
「等一下,馬上來。」金如山脫了他的鞋子,去給他倒水。
回來的時候成嘉澍卻已經睡了過去。
這間房子是金如山以前住的卧室,工作之後就住在公司附近的房子里,只有周末會偶爾回來睡,睡在一樓的房間里。
金如山擔心成嘉澍會吐,在床邊坐著守一會兒,抬眼卻看到了另外一個薩克斯。
是從臨風市帶回來的那一個,還是媽媽託人從國外帶回來的,用了很多年。
管身處已經有點褪色斑駁,很舊了。
想到自己最近對成嘉澍的誤會,心裡有點愧疚。他是表裡如一的人,很純粹,是自己看輕了他。
也說明自己一開始的眼光沒有錯。
第一次在路邊的燒烤攤見到成嘉澍的時候,金如山覺得他很好看。
很奇怪,他穿得很普通,也沒有造型可言,臉色還有些憔悴,但還是覺得很好看。
他很像那種電影里的人。
金如山想起了以前看過的一個電影,叫什麼已經忘了,裡面有個鏡頭,他很喜歡的演員舒淇穿著厚實的羽絨服,隔著人群看向鏡頭。
——那天成嘉澍看向自己的時候,就是那種感覺。
「水……」成嘉澍輕聲說了一句。
金如山拿來水,把成嘉澍扶起來:「慢點喝。」
成嘉澍灌了大半杯,靠在床頭,獃獃地看著金如山。
「怎麼了?」金如山覺得他有點可愛。
「我醉了。」
「我知道。」
「你不給我吹。」
金如山:「啊?」
成嘉澍:「薩克斯。」
金如山嘆氣,開始懷疑,到底是成嘉澍的問題,還是自己的問題。
他這麼坦蕩,自己卻不斷閃躲。
彷彿心裡有鬼的是自己。
「那現在給你吹。」
該死,還是覺得這個話很有問題。
但金如山還是轉身拿來了薩克斯,在床邊坐下之後用濕紙巾擦拭乾凈。
「聽什麼?」
成嘉澍拉起被子蓋到下巴,想了想:「《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金如山的動作頓一下,「有點忘了。」
「別的也可以。」喝醉的成嘉澍看起來格外乖巧。
《合奏團》故事發生的那兩年是台灣音樂的鼎盛期,金如山雖然沒有多少音樂細胞,也聽了不少歌,有一首他最喜歡的。
金如山:「《melody》怎麼樣?」
成嘉澍笑眼彎彎,點頭。
金如山學的是中音薩克斯,本身就很適合爵士音樂,他張嘴含住簧片,手指按住按鍵,試了試音。
薩克斯優雅渾厚,又帶著莫名騷氣的音色。和穿著黑色襯衫,將領口扣子鬆開並且挽起一層衣袖的金如山是如此的和諧。
成嘉澍暈暈乎乎,感覺自己不在床上,在搖搖晃晃的海中小船。
他閉上眼睛享受金如山吹奏的音樂,酒精在他的血液里流動,像點燃了平原上的枯草,熱烈又危險。
「金老闆。」成嘉澍在演奏結束的時候睜開眼睛。
「嗯?」
酒氣朦朧中,金如山的眼神也蒙上了曖昧的濾鏡。
成嘉澍微微歪頭,纖長濃密的眼睫毛下垂,襯得他本身顏色就很深的瞳仁更黑了。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問。」
「我是什麼地方做得不好了嗎?你最近對我很冷漠。」
金如山瞬間哽住。
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成嘉澍。
金如山在商場摸爬滾打這麼多年,見過的人很多,有可以左右公司老謀深算的董事,有看起來天真無邪的實習生,有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老狐狸,也有直言不諱的老實人。
但是沒有一個會像成嘉澍一樣,那樣直白地盯著你問你為什麼對他這麼冷漠。
好像一個孩子。
或者說,成嘉澍長到27歲,經歷了一個許多人一輩子都不會經歷的大風浪。他幾乎失去的夢想,甚至成為一個找不到工作的失信人。
但是他還是如此的真誠,真誠得像八月正午的陽光,直白得讓人睜不開眼。
金如山再次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羞愧。
他笑了笑說:「沒有,只是最近工作比較忙。」
成嘉澍聞言才笑了出來,「那就好,金老闆,我知道以我的能力拍電影很欠缺,但是我一定一定會盡我所有的努力的。」
「嗯?」
「最近給你添了很多麻煩,但我不會辜負你的期待的,不會浪費你的錢,不會浪費這麼好的一個故事。」
原來他一直是這樣想的。
他想的一直就只是電影,以為自己氣他碰到了問題解決不了。
金如山很罕見地低頭笑了一下,他給成嘉澍拉拉被子:「知道了。」
「你真的沒有生氣?「
「沒有。」金如山回答,隨後對他承諾:「開機那天我會去,給你帶禮物。」
「真的?」
「從不騙人。」
成嘉澍聽完咧嘴一笑,眼睛彎彎。
他模糊的視線里金如山的臉逐漸模糊,但是他還是知道那是金如山。
帥氣、穩重、偶爾有點搞笑,很靠譜的金老闆。
不知怎的,成嘉澍突然伸手捧住金如山的臉,在他的臉頰印下了輕輕的一吻。
「你真好,謝謝你。」
半夜,金明月口渴出來接水喝,看到客廳亮著落地燈嚇一大跳。
仔細一看竟然是自己那個向來沾枕頭就著的哥哥。
「哥?」金明月下樓梯到一半,還是覺得詭異,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金如山抬頭,看見金明月,有氣無力道:「幹嘛。」
金明月噠噠噠跑下樓,蹦到沙發上:「你怎麼了?你怎麼這種表情啊?你失戀了嗎?你也沒戀啊?不會是公司股價大跌吧!你先把存款都打我卡里別破產了變窮鬼。」
金如山緩緩轉頭,看向金明月:「去睡吧,夢裡有存款。」
他說話的時候,不自覺往樓上的房間看。
金明月捕捉到這個片段,心裡有了個猜想:「你不會……」
她指向成嘉澍睡覺的房間。
「去睡覺吧你,怎麼話那麼多。」金如山像每個無良哥哥那樣反駁。
金明月根本不屌他,湊上來賤兮兮道:「哥,別的我不敢說,但是在談戀愛這方面,我經驗豐富這個你得承認吧。」
金如山白她一眼,很是無奈。
「本來就豐富啊,我幼兒園就開始交男朋友,從學弟到學長,從便利店員到明星,最高記錄同時談三個。」金明月拍拍他的肩膀:「牛不牛?」
金如山當然都是知道的,哪次談戀愛不是他在背後當愛情保安。
他呵呵一笑:「牛個屁,談三個也不嫌累,你當客服呢。」
說完自己也有點動搖了,妹妹確實心思比自己細膩,經驗肯定也比自己這個老光棍豐富。
「那個……」
「嗯?」
「你談過女的嗎?」
金明月心裡的猜想變成現實:「你喜歡成嘉澍啊。」
金如山立刻反駁:「不是,就是我覺得他有點怪怪的。」
金明月:「我覺得你才是怪怪的,他多自然啊。」
「不是……」金如山嘴笨又害臊,急得口不擇言:「他勾引我!」
金明月愣住片刻,隨後哈哈大笑。
「哥,你瘋啦?成嘉澍腦子都是拍電影,甚至電影里都沒有愛情,你這完全是栽贓。」
金如山想反駁,卻欲言又止。
金明月看出哥哥這次好像是碰到問題了,於是軟下聲音來說:「哥,你喜歡男人嗎?」
金如山:「不知道。」
「那你對成嘉澍是什麼感覺?為什麼會覺得他勾引你?」
金如山思索片刻,開口說:「他經常看著我笑,他還用那種很那個的聲音跟我講話,去酒店要跟我睡一個屋子,在我面前不穿衣服之類的,我還見過他爸媽。」
金明月啞口,「哥……你一個煤老闆活了這麼多年,你不是大色魔就算了,你居然是個純愛戰士嗎?」
「你侮辱我?」金如山惡語。
金明月嘆口氣:「哥,在成嘉澍知道你不喜歡男人的前提下,他做的這些都沒有什麼特別的,是你自己加濾鏡亂想了。」
「哥,你喜歡他。」
「什麼叫喜歡。」
「你看見他就會笑,這就是喜歡。」
金如山聽完,癱倒在沙發上。
金明月踢他大腿:「不過喜歡他也挺好啊,感覺他也挺喜歡你,你煩惱什麼呢?」
金如山沒有說話,只是在想,他的喜歡不是自己的這種喜歡。
金明月困了,臨走前想起一件事:「哥,你剛剛吹薩克斯啦?跟猴子叫似的。」
「滾!」
金如山又甜蜜又心碎的想到後半夜,無果。
他摸摸自己臉頰處被親過的地方想,不如就像成嘉澍一樣,單純的喜歡就好。
成嘉澍單純的熱愛電影,金如山單純的熱愛成嘉澍。
這是成嘉澍最近睡得最好的一晚,其實醒來的時候有點不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只隱約記得有聽薩克斯演奏。
是做夢了嗎?可是記憶是那麼的真切,他在爵士音樂中入睡。
這個房間很大,但是看起來很久都沒有人住過了。
成嘉澍爬起來,在衛生間里洗個澡,擦乾淨頭髮穿好衣服,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
怎麼會在金老闆家睡著啊!?
手機也已經沒電了,成嘉澍只好硬著臉皮出門。
這是個二樓的房間,可以看到一樓的客廳,家裡很安靜,冷冷清清的。
昨晚成嘉澍就覺得有些冷清,映象中這種豪門家裡都很多人,人丁興旺,但是金家卻這麼冷清。
除了去世的母親,好像也沒有聽說過有什麼往來的親戚。
沿著樓梯下樓。
成嘉澍試探著喊了一聲:「金老闆?」
聲音在挑高的客廳里回蕩,成嘉澍站在中間,左看右看,心想難道都出去了嗎?
「醒了?」
成嘉澍轉身,在廚房門口看到了金如山。
金如山穿著T恤和毛衣開衫,系著圍裙,似乎正在做飯。
成嘉澍走過去,笑著說:「早上好。」
金如山愣了一下,要不是昨晚說清楚了,自己可能還會陷入那種誤會,因為他睡眼朦朧地笑著說早上好,實在是有點太溫情了。
這些年家裡從來沒有人會這樣。
早上好?感覺很像電視劇。
「早。」金如山說,也輕輕的笑了一下:「我做點吃的。」
成嘉澍走過去:「你還會做飯嗎?」
「嗯。」
「我以為像你們這種有錢人都是雇保姆做飯。」
金如山將菜盆里的菜輕輕甩一下,甩掉上面的水分放在旁邊備用。
「有做飯阿姨,但是不住在家裡,家裡就只有我爸和鄒叔,而且我家都是男人做飯,祖訓是不會做飯以後討不到老婆。」
「哈哈哈。」成嘉澍笑,湊在一旁看:「那我怎麼辦?我不會做飯。」
他只是隨口打趣,沒想到金如山居然想了一下
金如山舉著湯勺轉身,很認真的跟他說:「你是gay,可以找一個會做飯的男人。」
羊仔:金老闆,不要耍這些小心機ok?
金老闆:滾吶!!!!!
後面兩天也都是零點更新哦北鼻們,heartheart!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