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大婚(全文完)
第六十八章大婚(全文完)
去往東夷國的馬車,晃晃悠悠走了三十多天的路程。
顧亭安作為領頭的人,每天都翻著白眼。
沒有別的原因。
實在是因為這個行軍速度著實是太慢了。
當然也不是因為他的將士們不靠譜。
是因為車上的兩個人動不動就大秀恩愛,讓他這位將軍十分的不爽。
所以一路上各種找將士們的茬,次數多了,將士們就不敢大大咧咧的那般放肆,謹小慎微,自然就走得慢,生怕有一點錯處被他揪住了,好好發一通火。
顧亭安自己也不理解。
分明是他的青梅竹馬,結果他還沒有騙到手,就已經被一個叫謝春山的傢伙給騙走了。
顧亭安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
畢竟謝春山的劍不長眼,他完全躲不過。
顧亭安起初是不同意的,可架不住謝春山。
可偏偏那個高冷的人竟然還學會了一些綠茶手段,這讓人如何拒絕?
蕭懷舟沒兩天就被這綠茶手段給俘獲了。
此時寒光凜凜的本命劍,毫不客氣地插入的頭骨,不是別的東西。
這叫什麼,這叫到手的鴨子飛了呀。
顧亭安在心中默念了兩遍這個詞,儘管他已經身經百戰,可畢竟面對的還是普通人,此時依舊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這才敢慢慢靠近。
誰知道半路殺出個謝春山。
卻發現在蕭懷舟背後的一大塊空地上,似乎蟄伏著一條巨大的身影。
夜悄無聲息,顧亭安只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可惜顧亭安什麼都沒有問出來,他知道,即使自己問出來了,蕭懷舟所說的話他也不一定能聽得懂。
過了幾日之後,蕭懷舟竟然還問他想不想喝龍湯?
正是傳說中的龍……
「這玩意兒是神物吧?你們就這麼把他抓了,難道不怕出什麼問題?我聽說這些東西可不興抓,萬一遭天譴?」
可是當蕭懷舟和謝春山在一塊之後,第一件事竟然是選擇去東夷國。
顧亭安抬頭看了一眼烏漆抹黑的天,想要拒絕。
他們倆總是背著自己商議一些他聽不懂的話。
謝春山高冷起來,本就如那輪天上的明月,讓人可遠觀不敢觸碰。
殺出來便殺出來了,看到一開始蕭懷舟對謝春山的恨意,顧亭安覺得這個謝春山毫無威脅性。
明明蕭懷舟的二哥已經和東夷國和親了,風風光光嫁了過去,怎麼蕭懷舟還要選擇去東夷國呢。
原本是蕭懷舟沒有答應東夷國的和親,反而讓蕭長翊去了,這讓顧亭安還以為蕭懷舟是留著給自己的。
開什麼玩笑,這世界上哪有龍?
直到一天夜黑風高,雷雨交加的晚上,蕭懷舟敲開了他的屋子門,問他要不要一塊去賞月。
於是浩浩蕩蕩的軍隊繞到錢塘鎮去,不僅免費給錢塘鎮的百姓當了苦力,修繕屋子,加固大壩,甚至還解決了好幾個將士的終身大事。
手中還握著一把長劍。
那把劍似乎不是插在別人的頭骨上,是抵在他的脖子上。
「我就是天譴。」
顧亭安剛準備說小心,然後就發現那條巨大的身影身上似乎是端坐著一個人。
簡直就是在鬧著玩。
蕭懷舟在背後笑了兩聲:「怎麼樣是抽龍筋還是剝龍骨熬湯?」
比如什麼同心蠱啊,比如什麼東夷國起兵啊。
畢竟他們一路去東夷國的路上,蕭懷舟做了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這也便算了。
這種無厘頭的東西。
森冷的長劍在烏雲下寒光凜凜,徑直插在那東西的頭骨之上。
龍……
謝春山眉眼冰冷,從巨龍身上跳下來,白衣道袍翻飛卻沒有多看巨龍屍首一眼。
可那日,欣賞完謝綠茶的表演之後,顧亭安只覺得自己和謝春山根本就不在一個段位上。
這有點不對勁兒。
要是他沒有看錯的話,那把長劍就是謝春山的本命劍。
這已經不只是紈絝世子的行徑了,黃河水那麼洶湧,整個行軍隊伍要是繞到錢塘鎮的話會白費許多功夫。
比如路過那個什麼錢塘鎮,竟然還哭著要下黃河去游泳。
顧亭安瞪大了嘴巴,不敢說話。
蕭懷舟還是拍他的肩膀:「放心吧,這頭巨龍作惡多端,要不是先把他給降服了,以後錢塘鎮將會遭受巨大的洪水災難,百姓死傷數百萬,民不聊生。」
「所以不會有天譴,你是在為萬民造福,我就在此替別人謝過顧將軍了。」
於是這倆人就一路上殺巨龍,守護一方安寧,磨磨蹭蹭用了三月時光才到達東夷。
而此時距離故里祁和蕭長翊成婚已有三月有餘。
最後一段入城的路,顧亭安騎在馬上有些打瞌睡。
耳邊刮蹭到馬車裡面的幾句零散對話。
「讓蕭長翊提前三個月去是否會有危險?要是二哥狠下心來欺騙他的話,我很怕他……」
他與謝春山商議重來一世,該如何對付二哥。
但是謝春山給出的意見是緩緩圖之,而不是直接就殺了蕭長翊。
蕭懷舟起初不明白,後來經過謝春山的一番解釋,才體會到良苦用心。
如果直接就殺了蕭長翊,那麼必然會牽累太子殿下。
明貴妃會以太子殿下不敬兄長,罔顧人倫之類的罪名威脅太子。
就算是到時候已經沒有能和太子奪位的人。
也會在太子登基路上形成一道強有力的絆腳石,史書會永遠譴責太子。
不如就順著蕭長翊的計劃,讓他先去東夷。
「最重要的是,應該讓蕭長翊死在故里祁手中,才是最好的結局。」
謝春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蕭懷舟才明白他的用意。
「可若是這樣,故里祁豈不是會再受到一次傷害和背叛?蕭長翊花言巧語習慣了,只要遇到故里祁,就一定會在欺騙他。」
謝春山輕輕泯了一口茶,綠葉飄香,滿車皆是香味。
「到了東夷,你便知道了。」
果然是到了東夷,蕭懷舟就看到了現在東夷的景象。
蕭長翊和親過來的那一日,不知是天公不作美還是水土不服,竟然生了一場很奇怪的怪病。
整日里不能言語,不能動作,就跟重病在床的人一樣只能躺在那兒,靠眨眼睛來表達自己的意願。
而貼身照顧蕭長翊的,不是別人,正是故里祁。
可是又不是那個記憶中的故里祁。
故里祁端著湯藥,殷勤坐在蕭長翊的床邊:「二公子,該喝葯了。」
可很明顯。
蕭長翊對這碗湯藥十分的抗拒,不停的用眼神予以拒絕。
可惜故里祁似乎是一點也領會不了他的意思,溫柔靠近,甚至是強制的掰開蕭長翊的嘴巴,一勺一勺將黑色的葯汁倒入蕭長翊的口中。
「他這是?」
「閑來無事,替東夷世子回憶了一下往昔。」
謝春山說的輕描淡寫。
這倒是讓蕭懷舟震驚了。
從前的謝春山可不會插手這些事情,講究萬事都有因果,都有緣法,竟然不會輕易出手讓故里祁想起前世的事情。
可若是故里祁真的想起了……
那蕭長翊嫁過來可就好玩太多了。
沒有想到謝春山竟然還有這種心思,他起初還以為謝春山真的不問世事,什麼都不管呢。
哪知道當謝春山開始插手人世的時候,真真是各種手段都讓人意想不到啊。
「一點兒也不乖,既然嫁來了我東夷國,那便生是我東夷的人,死是我東夷的鬼,你若是病死在我東夷了,也請你的娘家人做個見證,回頭我便讓人拿草席子一卷將你葬了。」
故里祁口中雖然語氣溫和,可是卻字字句句十分狠毒。
像是對蕭長翊帶著滿腔的恨意。
確實是這樣,若是換做任何一個人,知道錢是自己死於這樣一個欺騙自己感情的人渣手裡。
這輩子也一定會幡然醒悟,狠狠的將人折磨一頓。
蕭懷舟與謝春山對視一眼。
看來這位東夷國的小世子脾氣也是十分的暴躁嘛。
在東夷國繼續待了幾天,蕭長翊已經病入膏肓了,連抬起來想要指著蕭懷舟痛罵的手指都在無助的顫唞著。
終於在一個夜黑風高之夜。
故里祁親手將自己隨身攜帶的匕首插進了蕭長翊的胸膛里,甚至還來回碾壓了兩下。總算是解了心頭之恨。
前世的傷痛也算是到此為止了。
蕭長翊到死都沒有想到,自己一番苦心經營的計謀,卻在進入東夷國境的時候徹底被瓦解打碎。
他想要傷害故里祁,最後卻死於故里祁的手中。
兩世愛恨糾葛,終於由故里祁親手解決了。
此後的幾天都風平浪靜,故里祁甚至連多看一眼蕭長翊的屍首都沒有興趣,直接派人扛了他的屍首,丟到後山的亂葬崗去喂狼。
這是蕭長翊應有的結局。
只是蕭懷舟還是有個問題,一直都沒有想通。
畢竟他知道他們背後最大的阻礙不是蕭長翊,而是謝春山的師尊。
歸雲仙府的長嶼老祖。
一個一心想要飛升的神經病老頭子。
「我還有個問題,蕭長翊明明是正正常常的從大雍朝和親出去的,怎麼到了東夷國就變成了這副模樣,以他的性格,根本就不會任由故里祁宰割,更何況上一世……他背後有你的……」
蕭懷舟欲言又止。
因為這個人關乎了謝春山的所有。
不僅僅是一手造成了如今的謝春山,甚至還對謝春山有養育之恩。
儘管他已經和謝春山將前世的誤會全都解開,也明白謝春山當初任由他在山門口跪了一整夜,是因為被他的師父困住了。
可那時的謝春山,寧願神魂離體去城門下相救,寧願被護山大陣壓的血肉模糊。
寧願被他的師尊抽離仙骨,打碎靈府,斬斷渾身經脈。
都不願意傷害他的師尊。
這一次,謝春山會堅定的站在自己身前,為了自己和師尊為敵嗎?
蕭懷舟心中不確定這樣的答案,甚至在一路來東夷國的路上,他都不敢問出口。
有些東西你不問他,就永遠不會撕開鮮血淋漓的真相來給他看。
蕭懷舟語氣越發微弱,逐漸沉默下來。
謝春山很明顯的感知到身側人情緒的不對。
一隻溫暖的手慢慢覆蓋上蕭懷舟有些冰涼的手背,然後緊緊裹住。
謝春山像是安撫似的拍了拍自己抓著的那隻手。
語氣堅定。
「滿身仙力,三百年修行,都已在我離開歸雲仙府那刻還給了他。」
「這一次不是他驅逐我離開歸雲仙府,而是我自願將所有東西還給他,一身修為,皆沒入他的靈府,算是償還這三百年對我的養育之恩。」
如玉石敲擊的聲音一字一句在蕭懷舟耳邊炸開。
「自我再站到你面前那一刻起,我便不再是歸雲仙府的謝春山,也不會是以後萬人景仰的謝宗主。」
「我只是你的謝春山。」
「蕭懷舟的謝道君。」
君為我道,至死不休。
這句話承諾一出,蕭懷舟就知道這一世的謝春山,絕對不會再顧及他的師尊。
他成為了他一個人的謝春山。
會和他並肩作戰,為他解決所有麻煩,成為他遮風擋雨的靠山。
自失去母后之後,這是蕭懷舟第一次在外人的身上感覺到了無比的溫暖。
「謝春山,你可記得你的生辰?」
「不記得。」
師尊從未告訴過他的生辰。
謝春山素來知道凡人之間都會過所謂的生辰禮,就是出生那一日收到旁人的祝賀與禮物。
可是他從小被師尊帶上山的時候就被告誡過,他們修道之人,不要在乎那些身外之物。
亦不要被出生的日期所困住。
只是一堆無意義的數字罷了。
可是當謝春山去錢塘鎮歷練的那一年,他也曾經羨慕過那些孩童在生辰當日收到來自母親的禮物,可能只是一個簡單的撥浪鼓,也可能只是一把木頭雕刻的小劍。
可那些東西,都是生母所贈。
那些孩童都是被人用心捧著,疼著愛著。
這些溫暖謝春山從未感受過。
他不知自己來於何處,也不知自己該向何處。
從記事的那一刻起,他就似乎是為師尊而活的,無來路,無歸途。
萬事不由心。
直到他遇到了蕭懷舟。
「那從我們相遇的那一日算起,那天便是你的生辰。」
蕭懷舟忽的轉過臉來,手中幾根手指互相掰算了一下。
然後驚喜道:「巧了,明日就是你的生辰,到時候我給你過生辰禮。」
生辰……禮?
一向矜貴的謝道長有些微微發愣,他難道還有機會獲得生辰禮嗎?
可是他已經三百多歲……
來到東夷的第二日,蕭懷舟便里裡外外開始忙活起來。
謝春山連他的面都見不到,自然也不知道他在忙活些什麼。
故里祁因為他們二人將自己前世的事情告知他,所以對於謝春山來說是十分感激的。
在東夷也十分優待他們。
離奇的是,故里祁那日也同蕭懷舟一併消失不見了。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蕭懷舟才神神秘秘的回來了。
甚至還有些風塵僕僕的意味。
謝春山正坐在草原上,今日山頂上的風很大,將綠色的草原吹出了一陣一陣草海浪,從高處望下去波濤洶湧,場景十分愜意。
蕭懷舟悄悄的從背後靠近。
實際上謝春山早已發現他的動靜,卻還是佯裝不知,只是微微勾起的嘴角暴露了他這會兒的心情。
「謝道長,猜猜我是誰?」
謝春山輕笑一聲,沒有回答。
蕭懷舟有些失望的意味,但又覺得像謝春山這樣的人,明明發現自己了,卻沒有揭穿自己,已經算是在陪自己玩兒了。
頓時心情又好了不少。
「今日是你的生辰,也是我們相遇的日子,你往山下看看,看我給你準備了什麼?」
蕭懷舟鬆開捂著謝春山眼睛的手。
山腳下隨著故里祁一聲清脆的口哨聲,無數蒼鷹飛上天空,伴隨著蒼鷹爪子下抓的油布被掀開,無數件奇奇怪怪的東西全都暴露在謝春山的面前。
細細數來,似乎有好幾百樣。
謝春山有些詫異,站在一旁沒有動。
倒是蕭懷舟拱了拱他:「還愣著幹什麼,快去看看你的生辰禮。」
蕭懷舟拉住謝春山的手,往山坡下走。
每走一步便路過一些小零細碎的東西。
蕭懷舟彎腰從地上拾起第一個東西。
「這是紅色的小裡衣,我們凡人但凡是出生一個孩子,都會有孩子的母親親手綉一件貼身裡衣,算作這個孩子進入塵世間所穿的第一件衣服。」
那件小裡衣,幾乎跟蕭懷舟的手掌一般大。
小巧玲瓏的很。
上面的刺繡歪七扭八,只簡簡單單綉了謝春山三個字。
「我不知你生母是誰,想必你也不知道,所以我便親手為你綉了一下,可不許嫌棄我的綉工。」
蕭懷舟繼續拉著謝春山往下。
「這第二件禮物,應當是撥浪鼓,剛出生的孩子眼睛暫時還看不見,可是雙耳卻十分敏銳,他的父親便會為他親手雕刻一個撥浪鼓逗他玩兒。」
「第三件禮物為百衲被,是孩子的祖輩親手問每一個鄰居取了一片布料,然後結成了一條簡單的小被子,寓意著一百家的祝福合在這一床小被子上。」
「第四件禮物……此時你已會摸爬滾打,越發調皮,你的父親會為你雕刻一個小木馬,讓你在上面嬉笑。」
「第五件禮物……」
「第六件禮物……」
「第七件禮物……」
「第十八件禮物,這一年你應該已經成年,是一夜看遍長安花的年紀,春風白馬少年郎,最美最好的年華,當配上一匹草原上最野的駿馬,肆意張狂……」
一直到第三百件禮物。
謝春山一路一言不發,跟隨著蕭懷舟一路下山的腳步,將每一件禮物都看在眼中。
這些小東西雖然並不貴重,可都是謝春山從未擁有過的東西。
一針一線,一草一木。
都是他在皚皚白雪的歸雲仙府最羨慕的東西。
他們有著各自色彩紛呈的模樣,不像是終年落雪的歸雲仙府,只有一眼望去的白。
沒有絲毫感情的白。
原來人世間竟可以繽紛成這樣,五顏六色的光華,五顏六色的禮物。
還有眼前,用一天時間準備了三百多件禮物的少年。
蕭懷舟走著走著,發現身後的謝春山氣氛不太對。
又覺得可能是因為這些禮物觸動了謝春山的心。
於是找了個話題,想要讓背後的人不要那麼憂傷。
「我昨天一天準備了這麼多禮物,可算是把我累壞了,之前你缺失的這三百件禮物,我可都算是幫你給補上了。現在是最後一份禮物,是今年你的生辰,我送你的禮物。」
蕭懷舟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黑漆漆的,上面寫滿了複雜的文字,並不像是大雍朝的文字。
「眼熟嗎?」
蕭懷舟探頭問,語氣親昵。
謝春山皺了皺眉頭,似乎分辨出這個小盒子是巫族的東西。
巫族就是守護東夷族的那個種族,有一些神秘莫測的蠱蟲在裡面。
蕭懷舟當著謝春山的面打開盒子。
果不其然,漆黑的小盒子中整整齊齊的躺著兩條造型奇特的蠱蟲。
其中一條蠱蟲身體頗肥,似乎是母蠱。
「此乃同心蠱,是東夷族巫族的特產,吞服此蠱的人,從服下那一日開始永結同心,生死不可將其分離。」
「謝春山,這是我送你的第三百份禮物,自此之後我們同心同德,永不分離。」
沒等謝春山反應過來,蕭懷舟便準備將子蠱吞食。
這對子母蠱有個奇特的地方就是。
母蠱所受到的任何傷害子蠱都會與母蠱共同分擔。
可若是子蠱受到了傷害,比如子蠱率先消亡,對母蠱是沒有任何影響的。
只是他們一起吞服之後,便會同心同德,知道彼此內心的想法,感受到彼此內心的所有情緒變化。
包括痛感共享。
謝春山伸出一隻手,制止了蕭懷舟吞噬子蠱的行為。
蕭懷舟有些茫然抬頭。
他其實是更喜歡謝春山一點的,所以他才會選擇吞食子蠱,而不是母蠱。
謝春山畢竟是修仙之人,即使和歸雲仙府劃清界限,可數百年漫長的壽命,依舊與他這個凡人不一樣。
他吞食子蠱,就算他先謝春山而死,謝春山也可以完整的活到孤獨終老的那日。
可很顯然,謝春山不願意。
「雖然你長我三百歲,可在這人間我還是比你熟悉的,挑蠱蟲這件事你可不許忤逆我。」
蕭懷舟的手用了用力,卻還是沒有從謝春山手中掙脫開。
他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看清楚謝春山是怎麼動的,一下子躺在黑色盒子中那條自古就落到了謝春山的手中。
蕭懷舟周身無法動彈,似乎是謝春山對自己施了什麼法術?
然後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謝春山,將那條子蠱放入舌尖。
黑色的蠱蟲幾乎是入口即化,讓你感覺不到任何的異樣感就已經化作一團灰色的光芒,消失在謝春山唇齒間。
蕭懷舟有些著急了:「你吞噬子蠱做什麼?你可知凡人壽數有限,我雖然重生一世,可依舊身體羸弱,或許根本活不到而立之年,可你還有數百年的漫長壽命,為何要陪著我葬送在這人間?」
分明。
分明謝春山,至少還能活個數百年。
而他,他能不能活到四十歲都不知道。
如今謝春山吞食了子蠱。
豈不是他在四十歲的時候若是死去了,謝春山也便會同自己一同而去嗎?
真是個傻子。
「快吐出來!」蕭懷舟惱羞成怒。
謝春山卻不為所動,而是捏著盒子中間的母蠱,毫不猶豫地塞入了蕭懷舟口中。
蕭懷舟來不及掙扎,徑直將母蠱吞了進去。
子母蠱皆已入身體,便意味著同心蠱生效了。
謝春山一言不發解開了蕭懷舟身上的束縛。
蕭懷舟此刻已經可以聽到謝春山的聲音。
確切的說。
是心音。
「若人間無你,百歲千歲,又有何意義?」
蕭懷舟:「……」
很感動。
但請問子母蠱為什麼還會有這種聽到心音的功能?
那豈不是他腦海里在想些什麼的時候,謝春山全部都知道了。
這到底是什麼惡趣味啊,為什麼故里祁從來都沒有開口和自己說過這件事。
他想起自己在要子母蠱的時候,故里祁眼中閃過的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
這會兒他是徹徹底底,明白了。
怪不得當時故里祁笑的那般奸詐,原來是因為從此之後他就和謝春山心意相通了。
心意相通。
痛感相通。
豈不是……豈不是在那件事上!
他若是嘴上說著不要,結果謝春山直接就可以通過他的心音判斷他的感受。
真真是丟死人了。
蕭懷舟想到這裡一抬頭。
忽地看見謝春山用不明意味的眼神緊緊盯著自己。
啊這……
剛才想的全都被謝春山聽見了???
只見風光霽月的謝道君,不知為何悄悄紅了耳根,卻依舊還是板正了,自己身姿咳嗽一聲。
用最溫柔的話,說出了最令人害羞的東西。
「若你想要,今晚便可以。」
今晚個鎚子啊。
蕭懷舟內心咆哮。
可是目光卻忍不住在謝春山身上留戀。
初見確實是見色起意,畢竟像這樣單純的風光霽月的道長,誰能夠抵禦呢?
可深入了解之後,他便更喜歡謝春山了。
喜歡謝春山的坦坦蕩蕩,毫無心機。
喜歡謝春山的手段公平,無害人之心。
也不知這樣的謝道長,在那個什麼的時候,會不會也表現的如同表面一樣禁慾面無表情。
亦或者是另一副模樣。
蕭懷舟只覺得臉上的火燒雲越竄越紅,又想起自己這些腦海里的東西全都會被謝春山聽見。
只覺得腦子裡越來越亂,恨不得現在就跑過去將故里祁狠狠的揍一頓才能解氣。
這。
這想想也太讓人不可抑制了。
痛感共享,是否意味著筷感也共享?
蕭懷舟:「……」
要不然還是把他殺了吧。
夕陽餘暉漸漸落下,三百多份禮物被陳列在山頭。
白衣道長輕輕攬著蕭懷舟的肩膀,將人攬入懷中。
語氣卻溫柔的很。
「別急,我還會給你一場盛大的婚禮,再等等……」
蕭懷舟只覺面紅耳赤,他哪裡看起來像是這麼著急的模樣?
等等。
剛才謝春山說什麼?
要給他一場盛大的婚儀?
隨著夜幕漸漸落下,草原之上,四處都點燃了篝火。
只是今夜的篝火似乎比平日里多了許多許多,慢慢的都圍繞在他們二人的身側,篝火旁邊還搭了無數個紅色的小帳篷。
看起來十分喜慶。
謝春山只輕輕的在他眉間一點,蕭懷舟身上原本的青色衣袍就變做了火紅色的嫁衣。
與此同時,原本白衣飄飄的謝春山,這會兒也穿上了婚服。
比平日里清冷脫俗的模樣,多了幾分動人心魄的妖冶美麗。
「你在準備禮物的同時,我亦為你準備了一場遲來的婚儀。雖然沒有大雍朝那樣十里紅妝,風光大嫁,但我知道你此生最嚮往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
「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白馬春風少年郎,正是最風流的模樣,只一眼便鐫刻在心頭。」
謝春山今日的話格外的多。
月色之下,他身側穿著火紅色嫁衣的蕭懷舟,也格外動人。
「那一刻我便想,若有一日我能娶你歸家,便是我心之所往。」
「蕭懷舟,你可願嫁我?」
「自今日起,你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蕭懷舟愣了一愣。
立刻伸了個手指打住。
「等一等,你這句話是從哪個話本子里學來的,這種不靠譜的畫本子還是不要再學了,哪有同自家夫人說什麼,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你當時在桃園結義嗎?」
「桃園結義?」謝春山有些茫然。
他初入人世間,雖然學東西學的很快,可依舊沒有能夠很好將凡塵俗事里的所有話語全都掌握。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似乎是昨日故里祁教他的話。
蕭懷舟聽聞之後,只剩下了扶額嘆息。
「我就知道是這個不靠譜的教你,你可不要聽他的,想要我嫁你的話,可不能這般說。」
蕭懷舟拉過謝春山的時候,在他的耳邊輕輕說道:「跟著我說。」
「嘉禮初成,良緣遂締。情敦鶼鰈,願相敬之如賓;祥葉螽麟,定克昌於厥後。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結鸞儔,共盟鴛蝶。」(摘自網路,非原創)
「這才是該說的。」蕭懷舟莞爾一笑。
然後不等謝春山開口,便仰頭與謝春山對視。
「謝春山,我願意。」
群山之巔,星月見證之下。
他願意與謝春山永結同心,共同面對接下來所有的風雨。
不離不棄,相守一生。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故里祁在旁邊適時的攛掇著孩子們圍著篝火起鬨。
雖然說沒有在大雍地界,可一切的形式還是謝春山努力找故里祁,按照大雍朝所有的習俗一起來操辦的。
包括孩子們嘴中的喊話,還有準備的洞房花燭。
兩根從晚上會一直燃燒到天明的龍鳳蠟燭在帳篷裡面熠熠生輝。
蕭懷舟頭上蓋著謝春山親手為他準備的蓋頭,手裡握著紅綢緞,隨著謝春山的步伐,一步一步步入他們的喜帳中。
紅燭跳動,春宵帳暖。
滿床踏的紅棗,核桃,桂圓散落一地,有些硌腳。
謝春山挑開蕭懷舟頭上的蓋頭,露出一張少年容顏來。
蕭懷舟心臟突突跳,彷彿知道下一刻要發生些什麼。
然後便聽見謝春山攝取到他的心音:
「現在說不要,怕是已經來不及了。」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