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衛琅自從下聘后每日都喜氣洋洋,恨不得將尾巴翹到天上去,同僚見之無不打趣,紛紛問著何時才能去衛宅觀花燭。
他自然是心急如焚,喜箋其實早就備好了,只是婚期還未寫上,只能嘆道:「三月多雨,還得問過欽天監官吏才好定下日子,約莫就在三月底,到時一定發帖子邀各位赴宴。」
近日也不甚忙碌,下了值便親自收拾起宅院。
他按著紓意的喜好讓人移栽了許多花木,四時皆備,待到了三月便是滿園芳菲,婚後她閑來便可蒔花弄葉,或是請專人拾掇,她只需隨意賞玩,或是花下酣眠,想來也是一番別緻景色。
婚後自然也要住同一院才是,床榻依禮應當女方前來安置,衛琅繞著主院看來看去,還是想布置出一件書房供她使用,用來點茶插花都是好的。又覺得夫妻二人一人一間太過見外,便將自己的書房收拾一番,再移了桌案小几擺放,一下子就親密起來。
他總以為女兒家都喜愛些輕軟的顏色,回憶著紓意平日的衣裙,又將書房內的垂幔換成了淺粉輕紗,再備了一套彩漆狼毫,架上添置了幾隻天青鵝黃的小盒,到時再擺放些嬌軟的花朵,屋內顏色一下子便分外旖旎。
看了不一會兒又覺得兩張書案有些礙眼,要不幹脆多擺一張椅在自己案前罷,兩人共用一案,連墨都用同一硯中的,添墨時筆杆子都能打起架。
衛琅蹙眉胡思亂想,恨不得今夜便將人捧回府中才好。
天色漸晚,他食不知味地用過夕食,將幾樣院中布置的細則寫在紙上,只等著再晚一些輕車熟路地去紓意院中詳問。
話音未落,便被他和著月色吞入口中,衛琅想著天上月原是這般滋味,可遠遠比不上他的心頭月。
「我這些日子在府中看來,也許母親更需要父親一些,我與硯清在一旁都有些礙眼了。」她垂眸笑笑,又抬眼看他,「且成婚後搬去侯府,離家中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每日都可以回來。」
她這邊也忙了起來,除去現成的陳設財帛與徐氏備好的添妝,鋪子里也正為自家小娘子裁製四時衣裙、首飾頭面云云以添嫁財。紓意擺弄著幾隻不同的凈色團扇和花樣子,想著怎麼搭配花樣才好看。
「照我說還是並蒂蓮好,配上正圓的扇面,便是最圓滿的。」衛琅氣定神閑地倚在窗邊,也不知看了多久。
「衛琅,多謝你為我著想,」她啟唇道,「幼時爹爹奉命當差,也要三五月才能回來,若是我年紀再小些興許還能對父親多幾分眷戀。」
這意思便是並不介意婚期遠近,衛琅將她牽來同坐窗沿,往她手中放了一小匣子蜜漬金桔:「會帶我一同回去嗎?」
她抬眼一嗔,將手中團扇覆在他面上,又將那張臉推遠,衛琅捧著扇子笑道:「我已請欽天監吏推算過,三月廿八既是吉日也天氣晴好,成婚再好不過了。」
「娘子還是明日再看罷,夜裡多傷眼睛。」綴玉捧來銅盆,正想伺候紓意洗漱。
夜間晦暗,看不清她的耳朵是否泛紅,可溫度確實騙不了人,那片耳垂如玉一般滑膩,讓人恨不得側首品嘗。
她放下手中活計乖乖洗漱:「點著許多燈呢,又有什麼打緊?一會兒你先睡罷,我這裡不必伺候。」
他側了側頭,散落的烏髮垂至窗沿,故作輕佻地倚坐於上:「侯爺向來是最不講規矩的,小娘子快來親近親近,想得緊了。」
紓意失笑,將他懷中團扇拿了回來:「看你聽不聽話……」
她滿身馨香,絲絲縷縷鑽進他的胸腔撩撥,觸手之處皆是溫軟玉脂,著實讓人心頭悸動不已。衛琅身量高大,俯身而來為她擋去了一片月光,她仰頭相湊,感受他此時熟悉又陌生的掠奪,腰后大掌灼熱,將她緊緊包裹在其中,讓人喘不過氣來。
紓意驚得險些將扇子扔了出去,失笑道:「不是婚前不宜相見嗎?怎的又來翻我院牆?侯爺好沒規矩。」
她何處不可愛?烏髮濃密柔順,從指尖劃過的觸感妙不可言,頰邊微微豐盈,軟肉觸在唇邊也是愜意至極。
紓意望著他面上神色,雖不十分明顯但仍有一番緊張且期待的意思,一雙眼定定看著她,只等著她口中的答案。
綴玉看著自家娘子眸光溫軟,滿是對今後和美日子的憧憬,纖指撫過各式花樣,在燭光下愈發瑩瑩。她笑了笑,為紓意備下溫熱的飲子,再收拾好洗漱用具便退下了。
他笑意微斂,又道:「岳父剛回京不久我便催著你成婚,想來也太急了些,我現下只想著隨絮絮的心思,四月或五月也沒什麼打緊,多陪陪岳父也是好的。」
潮熱氣息交織,紓意腦中也混沌起來,不知該如何是好,她軟著手腳去推他,連手中蜜餞與團扇也顧不得了,眸中的迷茫神色皆被他看得一清二楚,教他鬆了手定定看過許久,再探指抹去她唇角那一點晶瑩之色。
二人額心相抵,衛琅喉頭滾動,嗓音中透著幾分沙啞:「我明日便來與岳父商定婚期。」
「絮絮、紓意、我的意娘,」他細密啄吻著紓意的眉眼,「這一刻,我已經等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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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琅帶著欽天監推算出的幾個日子上門商定,夫妻倆看來看去,還是定了三月廿八這個日子,晴而無雨,也不會太熱,穿著層層嫁衣受罪。
他喜滋滋地拜別二位泰山泰水,連忙回府寫好喜箋,再分送給同袍親眷,往相輝樓預定那日送入府中來的席面和酒水,還要著人往花局去訂下新鮮的時令鮮花作擺設才好。
一應都在有條不紊地籌備著,他心念一動,取了一封喜箋親自往翰林院去了一趟。
勤王定朝,又是皇帝的心腹重臣,衛琅的面孔自然為人熟識,他身著一身紫袍,在旁人的視線中十分客氣地前來尋楊鶴卿楊翰林。
眾人紛紛側目,都想知道這位正得意的朝臣親自來尋楊翰林做些什麼,門前侍從恭敬地將人引至院中與各位官吏見禮,這才將楊鶴卿尋來。
衛琅滿面春風,將手中赤紅喜箋遞上:「某不日便將成親,三月廿八,還請楊翰林至安樂坊定遠侯府衛宅觀花燭。」
楊鶴卿僵著一張臉,這人抱得美人歸還要特意來自己面前炫耀,實在心胸狹隘又無恥!他卻只能笑著將喜箋客客氣氣地收下:「真是恭喜侯爺了,某到時一定親至恭賀,還祝侯爺與夫人百年好合。」
他仔細端詳了一番楊鶴卿的神情,這才轉身告別。
眾人見他走遠了便紛紛圍上來詢問:
「鶴卿,你是何時與衛將軍有了交情的?」
「是啊,他還親自來送喜箋,瞧那副熱絡的口氣,想必交情還不淺呢。」
「日後前途光明,可別忘了咱們這些舊日同僚啊。」
他被圍在當中煩不勝煩,卻又不能急躁發怒,也有翰林以為他好攀援結交高官,不願再與他來往。
楊鶴卿下值后便去玉樓飲酒,醉后大罵心胸狹窄之輩直至深夜,醒后又揚揚洒洒寫了一篇策文,內容正是論何為君子、何為小人,一時傳閱甚廣。
這事沒幾日便傳至了衛琅耳中,他笑而不語,能將楊鶴卿氣個半死讓他心情更是好上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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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過得飛快,三月廿五,正是紓意添妝的日子。
林徐二家故舊親眷的女郎們都前來捧場,好話堆進籮筐來倒,都帶著贈給她的新婚賀禮,還未得姻緣的小娘子也來沾沾她的喜氣。
盧趙兩家的夫人更是與女兒同來相賀,長輩送的賀禮大都實在得很,直接取了金銀來給紓意壓箱底,小娘子們心思便細巧些,選了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來。
「你愛制香,我送你一套碾子香爐,這樣你一制起香來便會用到,用起來便會想到我。」
「我阿娘說小孩兒用的東西總是用得上,我便請人打了一套小孩兒用的項圈手鐲,好看得緊。」
紓意聽此面色微紅,剛要成婚便想得這麼遠了?也只好羞赧著收下。
首飾珠寶原是最多的賀禮,一件件精巧可愛,都是小娘子們一番女兒家的心意。盧雪濃釵環擺設都準備了些,還神神秘秘地將紓意的手撫在自己小腹之上:「我還要送個小孩兒來,教他認你做乾娘。」
她十分驚喜,手下動作也精細起來:「你這是……」
這好消息倒這麼快,雪濃唇畔滿是幸福笑意:「還小呢,阿娘囑咐我坐穩了再聲張,我卻忍不住,你便是頭一個知曉的。」
兩人腦袋都湊作一處,一如幼時說悄悄話那般。
手下綿軟的小腹中孕育著一個新生命,紓意只覺得十分奇妙,從前幼時見過母親有了小硯清時已顯了懷,再漸漸長成圓鼓鼓的模樣。
「那現下可要多加留心才是,」她忙攙著雪濃站起,「我這兒人多難免鬧騰,莫衝撞了,濃濃,我先送你登車回去歇息罷。」
「哪兒就嬌弱成這樣了?再說了,你這院子又不是馬場,還能怎麼衝撞。」雪濃掩唇笑她,「你這乾娘,比我這親娘還操心些。」
紓意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又笑著說:「我聽說男孩更像娘親,女孩兒更像爹爹,我倒覺得有個像雪濃一般的小娘子甚好。」
「他整日里沒個笑模樣,要是生一個和他一般的小東西可要愁煞人了。」雪濃十分贊同地點點頭,又和她暢談起孩子降生后的日子。
「咱們都要好好過,平安順遂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