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人在宮中坐,貓從天上來。
月老前腳剛到家,後腳廖斂就追了上來。
「你不是去找歡仙君了嗎?」
月老引他進來坐,給他倒了一杯仙露。
廖斂仰頭喝光,砸吧砸吧嘴道:「她說她不懂!」
月老:「……不懂?」
廖斂:「她說她是劍,不懂這些,你這沒有她的那顆紅星星?」
「有啊……」
就是沒亮過,紅線也是軟軟地搭在檯子上,跟無情道就差一個死結的距離了。
廖斂跟他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幾秒,起身就走了,決定自己去想辦法。
既然門進不去,廖斂就想退回去,從上面飛進宮裡,可卡得有些緊實,他抽不開身。
廖斂被猛地踢出門外,頭頂鼓起一個大包,但他一點不覺得疼,腦海里都是桂歡細嫩的左腳。
次日,廖斂就化成原型去了,可宮門太小,把他卡在了門口。他還不敢使勁闖,怕撞壞了宮門,惹桂歡的不喜。
廖斂實話實說道:「打了,沒打過。」
廖斂急了:「那她為何不心悅我?!」
這世上不是你心悅別人,那人就會理所應當地心悅你,否則就沒有那些痴男怨女,天天拜姻緣,聽得他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桂歡聽見動靜,出來就看到了只鑽進來了一顆頭的廖斂,貓眼瞪得圓溜溜的,一臉傻相。
廖斂:「我不是偶爾,我是天天去。」
廖斂揮動翅膀,沒臉沒皮地從空中飛進宮裡,繞著桂歡就開始轉圈飛,若是月老看到,一定會聯想到小世界里的一首歌「大風車呀滴溜溜的轉,這裡的風景呀真好看~」
廖斂舔了舔嘴,心想:她是劍,不懂得怎麼欣賞獸態,可以理解。
「你說說,我應該怎麼辦?」
月老:「凡事都要慢慢來,你不如從長計議,偶爾去她那兒轉轉,說不定會有轉機。」
「……天天去?」
月老心想:就歡仙君那個喜靜的性子,大貓天天去,別說喜歡了,說不定還會煩他擾了自己的清靜。
桂歡:「……」
「劍沒有心嗎?」
「你踹我一腳。」
「你就是管這個的,沒有辦法?」
只能說她作劍作久了,還沒體驗過這些滋味。
「多打幾次,總能贏一次。」
桂歡無言地擺袖,門「唰」地就被關上了。
人家沒看上你唄!
月老也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
「我能舔你的腳嗎?」
「你走之前把地上打掃乾淨。」
這招不通,廖斂就去找另一位仙君取經了。
月老:「……我只負責拉線,不負責繫繩。」
他第一個就去問了朱雀一家,朱雀仙君臉紅彤彤的,他並不是害羞,而是天生赤面,回憶起往事,笑容滿面地道:「那時本君時常繞著她飛,讓她欣賞本君華麗的羽毛,想來就是這一身火羽,討了她的歡心。」
月老捋了捋鬍子,沉思道:「既生了神魂,便應該有七情六慾。」
廖斂點頭,舉了舉杯子:「你再給我來一杯。」
她也看出了他的窘境,赤著腳走上前,抬起白白的腳板,沖著他腦門就是一腳。
廖斂快速抖動翅膀,尾巴歡快地擺動,導致翅膀上的浮羽速速掉落,他還面無表情,用很欠揍地語氣說道:「你看看,我有羽毛,還有皮毛,多亮,多黑,多容易讓人中意。」
看看,人家說得這叫一個具體。
「……你怎麼又來了?」
她說得還不夠直接嗎?
「你在做什麼?」
混天綾站沒站相,整個身子一直在晃,笑嘻嘻地道:「這還不容易?我們寶器都慕強,你跟她打一架!打贏她就行了!」
月老不懂,那其他有伴侶的仙君肯定懂!
月老:「每人都有自己的緣分,方法不能通用。」
桂歡不覺得這些黑乎乎的毛有什麼好看的,尤其掉了她滿地,就更不好看了。
說罷,她就進了屋。
「我輸了幾十次了。」
混天綾:「……你看好誰了?」
廖斂:「桂歡。」
混天綾原地就翻了個跟頭,用驚訝地目光上下打量他數次,道:「你們氂鷵可真是勇氣可嘉。」
就喜歡翻越不可逾越的高山!別人是花前月下,他們是在玩極限挑戰!
「打不過可怎麼辦?」
混天綾用他那個常年晃動的腦漿思考了一會兒,道:「那你就用其他方法,在她面前展示一下你的強大!」
廖斂覺得這也是個辦法,雌性都喜歡強大的雄性。
所以當桂歡聽到自家院子里發出的爆炸聲時,她毫不意外地想到了是誰幹的。
出去一看,果然是那隻蠢貓不知道從哪兒搬來了一塊巨石,在她院子里表演手劈巨石。
「你看!我的爪牙多麼鋒利!」
桂歡無言地看著他,右手一揮,巨石就無聲碎成了粉末。
桂歡:「收拾乾淨,記住,一點灰都不能留。」
廖斂又陸陸續續詢問了不少仙君和古獸,有讓他送禮的,有讓他唱歌跳舞的,還有讓他寫情詩的。
廖斂一一按著做了。
他送的禮桂歡根本不收,怎麼送來了,怎麼原路跟著他一起飛出了院子。
唱歌跳舞他也表演了,只不過他五音不全,跳起舞來還掉毛。他剛嚎一嗓子,桂歡就徒手掰下了一塊白玉地磚,塞進了他的嘴裡,淡道:「要練念咒回家練。」
至於寫情詩,他根本不會,直接四個大字:「我心悅你!」
桂歡沒有被他感動到,反倒覺得這個老六的頭還真是鐵。
「你可以換個人去心悅。」
與其對著鐵石心腸的她忙活,不如換個獸類,速度快點的話,能三年抱五。
廖斂把他的大作貼到了宮門上,看向她道:「可桂歡只有一個。」
桂歡:「……若按輩分,你該喚我一聲歡仙君。」
廖斂眉頭一挑,想到了一個好名字:「歡歡。」
一時嘴爽的代價就是喜提桂歡給他的大禮,用白嫩嫩的左腳把他踢了出去,廖斂不死心地伸出舌頭,偷舔了口她的腳板。
廖斂問了一圈,最後決定去問自家老父親。都是氂鷵,想必老父親會有更適合他的辦法。
他爸聽后感慨自家兒子也到了這個年歲,憶起青春年華,他無比懷念地道:「嗯,關鍵是耐力。」
「耐力?」
「對,揉碎了說,就是死纏爛打。」
說到死纏爛打,沒有人比廖斂更擅長了。
但顯然桂歡的耐力更勝一籌,一劍一貓重複著示愛和拒絕的過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轉眼就過了五年。
廖斂每每氣急,就會站在宮門外喊:「你怎麼就不懂呢?我心悅你!想跟你歡好!想跟你在一塊!」
重複過無數次的對話,桂歡都懶得開口了,索性動手,跟他打一架。
伴隨著每日討打,廖斂的身手日益精湛,妖力越發深厚,已經能在桂歡手裡走兩個回合。
雖然每次都是鎩羽而歸,他也樂此不疲。
原以為日子會這麼持續下去,可某日桂歡覺得她得想個辦法,要讓這隻大貓徹底死心,便提出要修無情道。
這下廖斂可坐不住了,雙目赤紅,恨不得把這個心挖出來給她看看。
「修什麼無情道!你還有情債沒還!不許修!」
桂歡垂下眼帘,淡道:「你是在浪費光陰。」
「我自己的光陰,我願意花在你身上!就算你一直不懂,我也有個念想!」
「你就如此冥頑不靈?」
廖斂呲著牙道:「因為我喜歡你啊。」
桂歡不懂,為什麼他要這麼執著於她,明明她從來都沒給過回應。
她不再多言,關門送客。
廖斂闖也闖不進去,只能在外面發瘋,擊打樹木和天柱泄憤,結果力道沒收好,把一根承天柱給打碎了。
承天柱一百二十八根,缺一不可。
打碎承天柱,懲罰是躲不過去了,少說也要在思過崖前面壁十幾年。
月老也算是事情的知情者,便跟仙帝進言,希望能處罰得輕一點。
仙帝聞言笑了笑,道:「他不是喜歡打嗎,就讓他省點力氣,去解救蒼生吧。」頓了片刻后又道:「讓歡劍也一同去,作為人族活一遭,感受下人生百態。」
不然天天打承天柱,多少柱子都不夠打的。
三千小世界里,魑魅魍魎數不勝數,有些會帶來大災禍,若是只靠凡人,損傷不免過大。
挑了一個有氂鷵和妖族的小世界,桂歡和廖斂就被放了下去。
臨走前,月老暗戳戳地提點道:「廖斂啊,這是你的機會。」
歡仙君每次下界都是早去早回,估計也沒怎麼體驗過人間事,讓她多了解了解,說不定就會沾染些煙火氣。
可月老忘了,下界受處罰的仙君們都不會有記憶。
所以第一世,即使天帝開了扇小窗,讓兩人做了鄰居,也還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桂歡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性子,直到死,兩人都是橋歸橋路歸路,沒有一點交集。
廖斂更是發揮了他的能耐,度過了渾渾噩噩的學生時代,打架抽煙喝酒樣樣精通,只有一點,沒有跟任何人交往過。
每次身邊人給他介紹,他都表示感覺不對,要說哪兒不對,就是對方不夠強。
朋友們:你是想找個金剛芭比嗎?
倒是開小賣鋪的鄰居,冷冷淡淡不吃虧的性子,總能惹得他多看幾眼,閑著沒事就去買小魚乾。
結果桂歡一死,也許是元神深處有桂歡的影子,廖斂一下就想了起來,手撕了修蛇精后,就把月老叫了下來。
按理說,只要殺了蜚獸,他們這個下界的任務就算是結束了。
可廖斂不同意!
他和桂歡都沒正式認識!什麼都沒發展呢!怎麼就回去了?
「我不管!再來一次!用她本體再來一次!」
月老本不想趟這灘渾水,但這廂廖斂明晃晃地威脅道:「你不幫我,我就把你的鬍子剃了,做成毛球,天天在你仙宮外蹴鞠!還有你屋裡的紅毛線,都掏出來織毛衣!」
月老:……
「可,可就算再來一回,你們什麼都不記得……歡仙君又是不喜歡管閑事的性子……」
結局不還是一樣嗎?
廖斂蹲在地上想了想,道:「不是有那個法寶嗎?就讓壞人做好事那個!」
月老:「……那是下給妖獸的歸正咒。」
「就那個!」
月老看著像孩子一樣撒潑的大貓,不得不說,為了自己的姻緣,他可真是下了苦功夫了。
「好吧。」
月老又想到一個問題:「歡仙君若用本體重生,難保喚醒神魂,若是傷了凡人,可就是罪孽了。」
廖斂:「那你再加一個,不可殺生!」
如此一來,在桂歡不知道的情況下,她就稀里糊塗地又活了一回。
也因為本體消耗的能量大,本身就很能吃的她,食量更是異於常人。
回到現在,月老一五一十地交代了經過。雖然他也跟著瞎鬧了一場,但結果是好的,那個冷冰冰的歡仙君,居然會哭了。
桂歡盯著自己的手,想到了她第二世重生后的那一天。
輕輕推開被敲響的房門,一個髒兮兮的小男孩站在門口,大大的眼睛望著她道:「能給我口吃的嗎?」
花了這許多年,他終於讓她懂得了,什麼是「心悅」。
桂歡忽地就笑了。
月老從沒見她笑過,一時間看花了眼,愣了半晌道:「仙君?」
桂歡:「嗯?」
月老看了眼小世界里的畫面,道:「您是先回天上?還是……過完這一世?」
桂歡這才想起來,她在小世界里還是一具不會動的軀殼。
「廖斂呢?」
月老舉起方境,道:「……要不,您陪他過完這一世?……不過再等等,他估計就會想起來了。」
方境中,廖斂摟著桂歡的軀殼不撒手,貓嘴一張,嗷嗷的叫聲震耳欲聾。
桂歡笑道:「我下去陪他走完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