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雙生鏡相
第三十八章雙生鏡相
席陽立刻瞭然,朝著虛空中低喝一聲:「龍淵,帶來!」
不多時龍淵捆著羅崖從席陽開闢的空間通道中落到了席陽的面前。
羅崖由於剛剛被席陽困住,沒法施展靈力,只得生扛下了鬼徹引來的玄雷,此時的他一隻手臂被劈的焦黑,變回了樹枝狀,枯朽無力地垂在身側。
瞧著羅崖此種模樣,席陽朝著龍淵伸手,解除了他的束縛,龍淵立刻變回了手鏈狀纏繞回席陽的手上,失去束縛的羅崖則瞬間跪倒在地。
席陽朝前走了幾步,在距離羅崖三步之處站定,居高臨下地看著羅崖:「當初,我助你結丹修鍊時,你是怎樣同我保證的。」說著席陽抬起頭看向還在孟庭的光柱中衝撞的男人:「你是不是也該把現在的情況說清楚,雙生鏡相為何會出現?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羅崖用還是人形的手臂撐著站起身來,他嘆了一口氣:「我並沒有想違背我與您的約定……」說著他看向光柱中的男人,頓了半晌后緩緩說道:「我出生的地方不在華夏,而是南洋,事實上我並非人間的生物,我是南洋上一代主神鶩羌墮神時從靈宮的那棵巨樹上折下的一枝樹枝。」
隨著羅崖的話語,一場經年之約終於再次浮現。
羅崖被鶩羌從靈宮中帶下來后,便將他種到了這靈山,而失去靈宮靈氣的滋養,羅崖開始逐漸枯萎,甚至一度接近消散,為了活下來羅崖便努力與整個華夏的山林草木交互,從而以神之樹的名義和能力吸收山林草木精華后得以存活。
正是這種特殊的體質,才得以讓鶩羌利用。
當年夕拒絕與鶩羌合作后,鶩羌便在華夏製造了一場幾乎覆滅華夏的災難,而其中由羅崖作為原發點的便是那場肆虐的瘟疫。
在那食不果腹的年代,野果野樹野草皮都成了華夏百姓的食糧,自此疫情肆虐。
鶩羌為達目的,再次前往極陰羅剎海取回來疫蘭並注入了羅崖的體內,使他在與山林草木交互過程中將疫蘭傳遍整個華夏。
回憶至此時被光柱中的男人猛地操縱那些怪物沖向光柱,試圖以蠻力撞碎禁錮,發出的巨大聲響所打斷。
最終卻還是失敗,陷入了沉睡。
羅崖也的確找到了主神的碎魂,可這時的他在與煞氣的對抗中逐漸落於下風,於是他想藉助夕的力量對抗煞氣。
那天,席陽身著黑袍站在他撐開的樹冠下,濃重雨幕激蕩起白色繚繞的霧氣,在這霧氣之中,席陽少年英氣的臉龐始終縈繞著淡淡的悲傷,周身的氣壓沉重,身上還有各種淌血的傷口,可席陽背脊挺立,眉目堅毅,莫名就給了羅崖值得信賴的感覺。
羅崖的狀況自然也沒有好到哪裡去,極陰羅剎海的煞氣極克靈宮古樹,而他不過是一枝殘枝罷了。
於是羅崖與席陽的約定就此成立,席陽助他凝丹后,也經常給他送來增加靈力的好物,年歲更迭中,兩人甚至成為了不是朋友的朋友。
在日月更迭中,他的靈體逐漸被煞氣侵蝕,屬於靈宮古樹的那抹理智開始被嗜血的惡念吞噬,意識到這種情況后,他便立刻將自己與萬物的聯繫切斷,把自己困於這靈山之中與煞氣對抗。
而這一面,也讓羅崖屬於靈宮古樹的意識第一次贏了極陰羅剎海的煞氣,他抖了抖葉子為席陽擋下飄來的雨滴后問:「您怎麼看上去如此難過?」
而當他再次醒來時,席陽正好出現在他的面前。
驚得羅崖抬眸看向男人後,跪在了席陽的面前:「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貪生。」
然而,卻也在此過程中讓夕的碎魂被羅剎海的煞氣所感染,逐漸向墮神發展。
席陽極力掩飾與剋制,可羅崖卻清晰地瞧見了那一滴落在枯葉上的淚珠,羅崖定了定神,再次開口便提出了交易:「我是這靈山的山靈,您若是能助我凝丹擁有庇護一方的能力,我便能努力與華夏的山林草木聯繫,那散入山河湖海的靈魂,我便能替您尋到。」
事實上那瘟疫正是鶩羌利用羅崖長年累月浸染靈氣,失去靈氣后若想活下來便只能吸收華夏的山林精華,而在這過程中必然會建立起交互的通道。
那時的席陽絕不放過任何一個能找回夕的機會,哪怕希望渺茫。
席陽的眼睫微動,像是震顫著翅膀的蝶,他沒有糾結是誰在詢問,似乎是堅持太久,得到陌生的關懷便在也崩不住,他快速低下了頭,聲音低沉喑啞:「他的碎魂散入了華夏大地,而我卻怎麼也找不到他。」
彼時的鶩羌早已從上古密卷中得知,神雖永世為神,但卻有墮神和主神之分,只要進入羅剎海將一身靈氣淘換,引煞氣入體,便不再是庇護一方大地的主神,成為墮神,但是隨之而來的同樣是違反天道后不死不休的天罰。
席陽的眼神冷若冰霜,直將他看得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當初我藉助主神夕的力量,將那股煞氣鎮壓了些許,可是我終究只是一枝殘枝,哪怕長成了參天巨樹,也不過是靈樹的一棵小枝椏。」
「可是我不想就此消散,我想活著……」說到這,他的聲音變得細弱蚊蠅。
孟庭也微微蹙起了眉,心中感嘆,想活下去似乎真的沒那麼容易啊,身為主神時的我如此,羅崖如此。
世人都在努力掙扎的活著……想活著而已,也並沒有什麼錯。
羅崖的聲音繼續響起:「於是我想起了鶩羌在古樹下時常看的古書上記載了雙生鏡相的法術,於是我利用主神夕的力量,將自己分裂為我和他,並將他鎮壓在靈山底下。」
「可是我低估了羅剎海煞氣的厲害之處,我將他分裂出去后,他卻生長得更加迅速。」
「沒有我自己的理智壓制,他的煞氣吸引了來自各方的妖魔鬼怪,而他也發揮了作為靈樹分枝吸收的作用,逐漸將那些鬼物煉化成為那些有牙無眼的怪物,也稱之為羅剎海的詭。」
聽到這,孟庭突然想起來羅崖只提到了一抹碎魂,那後面出現的那抹原本被禁錮在無常界中的碎魂又是怎麼出現在這的呢?
他剛想詢問,席陽那深沉如海的聲音便響起:「那麼,為何你的本體里還會有一抹主神碎魂。」
羅崖瞳孔微縮,嘴唇囁嚅了半晌卻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只是支支吾吾地說道:「一切都是天道賦予的命運罷了。」
說完,他似乎終於釋然,眼中也沒有了對於生的渴望,他望著還在金光中掙扎的男人,仰天大笑了起來,是釋然,是張狂也是臨終快意。
「羅厭,你知道嗎?之前我不願意死的原因,其一是怕你煉製的這些詭出去禍害人間,其二就是貪生……可是你不要忘記了,我是靈宮靈樹上的一樹枝椏,我始終擁有庇護蒼生的心,即便這裡不是我所生長的南洋,我也不願意有無辜之人因我喪命。」
「雖然你的靈力自從分裂以後日益強大,甚至還能利用雙生鏡相將所有的傷害盡數嫁接到我的身上……可我若是死了呢!你還能活多久?我們到底是一個樹根分裂出來的,只要我死,你吸收靈力的力量就會日漸減弱,就算你能僥倖逃出這靈山,你也活不了多久的。」
「況且……」羅崖輕笑了一聲,胸有成竹:「我賭你逃不出這靈山。」
聽著羅崖的話,羅厭似乎不敢相信原本那麼害怕死亡的人,此時居然用死來威脅自己,他撞擊著光柱,暴怒:「羅崖!!你敢!!!!」
羅崖卻不再理會羅厭,站起身來看向了席陽,眼中充滿了信任:「我一直把您當成恩人,也把您當成了我最好的朋友,我相信您一定能解決這成千上萬的詭,辛苦您了,羅崖就此拜別!」
說完他不再猶豫,渾身靈力匯聚一體,猛地沖向自己的天靈蓋,以一種決然而又慘烈的姿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溫熱的血液濺到了席陽的臉上,他面色不變,甚至在直播間的眾人看來他連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直播間的彈幕上紛紛為羅崖的坦然赴死感嘆。
【他或許因為貪生做錯了事,可最終還是選擇決然赴死,不知道算不算是將功補過。】
【將功補過?若是這地下宮殿的那些詭逃出來,我們不全是它們的盤中餐?在我看來死不足惜。】
【可是,他也不想的啊,他也是被鶩羌害的。】
【難道受害者就可以把自己的傷害轉嫁到他人的身上嗎?我們哪一個人需要為了他害怕死亡分裂出來的鬼東西煉化出來的詭承擔後果!】
【其實,大家都是利己主義者,羅崖是,羅厭是,你我他都是。】
與此同時,孟庭雖然也驚訝於羅崖決然赴死,可當目光轉向一臉血漬還面不改色的席陽時,他卻還是一眼瞧見了席陽微微震顫的瞳孔,那是極力掩飾之下的難過。
「阿陽,難過的話就哭出來,我在這裡。」孟庭走到席陽的面前,扯著自己的袖子為他擦去臉上的血跡,擁抱住他。
席陽沒有說話,只是將頭埋進了孟庭的脖頸間。
與此同時,光柱中的羅厭因為羅崖的死亡失去了禁錮,同時也削弱了作為靈樹吸收山林精華的能力,整個地下宮殿中的詭開始不受他的控制,變得極其的暴躁易怒。
孟庭見狀,立刻揮手收起了光柱,原本撞擊著光柱的詭也因慣性通通沖向了羅厭,嘶咬著他。
在陣陣嘶吼與慘叫聲的交織中,羅厭絕望地悲呼一聲:「羅崖,你忘記了!我明明是你創造出來的,是你為了活下去創造出來的!你憑什麼!憑什麼要讓我死!羅崖!!!!!」
最終,他的悲呼聲被嘶吼聲淹沒,他終是自食其果,死於自己煉製的怪物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