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逐星10
第十章逐星10
因為性子淡，話也少，楊北茉從小到大沒交幾個朋友。
就算高中住校時，和舍友們關係處得還算融洽，但她自己知道，她從來沒有真正融入過她們的小團體。
每次她們熄燈后躺在床上聊班級八卦、聊偶像明星或是偷偷摸摸拿手機給早戀男友打電話時，她要麼在被窩裡打著手電筒看天文雜誌，要麼再多刷套數學試卷，要麼就直接戴個耳塞睡覺了。
那時她們都叫她大學霸，有搞不定的數學作業也會來請教她，但寒暑假的聚會吃飯唱KTV卻基本沒叫過她。
要說難過么？楊北茉覺得也還好。她和她們確實沒什麼好聊的共同話題，去了也是一聲不響地跟在旁邊，她們不叫她，她反而不用去想拒絕的理由。
等上了大學，進了天文系的課堂，她才終於交到了兩三個志同道合的朋友，但畢業后她們選擇了完全不同的職業道路，她又常常在偏遠的地方拍星空，聯繫變少，關係自然也跟著淡了。
到現在，她甚至覺得自己身邊已經沒有一個可以稱之為朋友的人了。
所以在聽到程星野稱兩人是朋友的時候，她結結實實地愣了一下。但轉念一想，他口中的朋友或許和她對朋友的定義不太一樣。
不需要有多麼親近的關係，也不需要有什麼共同的理想和愛好，只要認識說得上話，那就是朋友了。
楊北茉垂下了眼睫，也跟著他輕聲附和了句：「嗯，是朋友。」
果然，她就不該留在這裡，他一點微小的舉動就能將她輕易撩撥。
「時間久的話，我還是先回家吧……」楊北茉溫吞道。
「照顧下女生，起碼的素質。」他聳了聳肩。
「……再見。」楊北茉有點木訥地抬手揮了揮，看著他推門離去了。
「嗐，我又不會像你坐得那麼端正，不會難受。」他咧嘴一笑，直接伸手將她從小馬紮上撈了起來。
「那就好辦了，小姑娘你旁邊坐會兒，我先幫你朋友把這琴修好，就去給你看看空調。」老闆笑道。
「要不我跟你換個椅子坐吧，你這蜷得不難受？」程星野跳下了櫃檯前的高腳凳，低頭瞅了瞅她。
楊北茉瞥了眼程星野，雖然還是不太想和他在這裡尬聊，但老闆都這麼說了，她再堅持要走就顯得有點刻意了。於是她旁邊找了張小馬扎，彎著膝蓋挺著背，端端正正地坐了下來。
楊北茉默默坐到櫃檯前的高腳凳上，心想他眼中單純的素質之舉，已經足以讓她心跳不止了，也難怪會有那麼多女生喜歡他。
到嘴邊的拒絕話只能咽了下去。
說完他又朝楊北茉揮了下手，眼尾輕挑：「回頭見。」
「不用，你個頭高，坐馬扎更難受。」她連忙擺了擺手。
「她家空調應該是電路板燒了，老闆你帶個新電路板去，省得再回來跑一趟。」程星野往琴包里裝著吉他道。
「我昨晚幫她拆開檢查過了。」程星野拉上琴包拉鏈，往肩上一挎，淡笑了下，「那我先告辭了。」
楊北茉抿了抿唇，穩住了身子和心跳，回頭看了眼已經大大咧咧坐到小馬紮上的男人，他身子向後靠著牆，長腿向前舒展了開來，雙手交叉環抱在了胸`前，眼皮散漫掀起，唇角勾了一抹無所謂的笑：「行了，快去坐，別跟我客氣。」
「還挺紳士？」老闆一邊換著拾音器，一邊抬眼調侃了他一句。
楊北茉微微趔趄了下，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貼著她小臂的肌膚一直傳遞到了她的心房，不由地呼吸滯了滯，心跳也漏了幾拍。
「家裡剛好沒配件了。」程星野眸光微微閃爍道。
「不久，他這琴一點小毛病，你倆聊會兒天我就搞定了。」老闆頓了下，又看向了程星野，「拆之前我還以為出了什麼棘手的問題，還用你跑來找我修，結果就是個普通的短路，你自己換個拾音器不就行了。」
很快，老闆就熟練地換好了拾音器，又細心擦拭了一遍琴面，才將電吉他還給程星野，轉向了楊北茉：「走吧，去幫你看看空調。」
「你咋知道？」老闆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在門口風鈴聲靜止后，老闆扭過了頭，半帶調侃道：「你倆就只是朋友么？」
楊北茉臉皮薄，一下被問得耳根熱了熱，才佯裝若無其事地回：「嗯，昨晚只是碰巧遇見，他順手來幫我檢修了下空調。」
「男人啊，哪有什麼順手的幫忙。」老闆笑著搖了搖頭，見她唇線不自在地抿緊了幾分，也沒再繼續揶揄下去，彎腰從柜子里拿出了必備的修理工具，裝進了工具箱，「走吧，爭取午飯前給你修出來，不然這天做個飯，不得跟蒸桑拿一樣。」
「嗯。」楊北茉點了點頭，腦海中卻還在想老闆前面的話。
這個道理，她其實也懂，但她覺得程星野幫她的目的，肯定不是老闆所想的那種。
畢竟他身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空調修好后，楊北茉簡單吃了午飯，便趕去星娛傳媒簽了正式拍攝合同，同時和李莉確認了下明天的航班時間和酒店安排。
再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了。
想著程星野之前說會發照片讓她幫忙看行李，楊北茉打開了手機的聲音提醒，一直放在手邊等他消息。
結果等到她要睡覺了，手機依舊是靜悄悄的。
楊北茉躺在床上打了個哈欠，一時想不好要不要給他發條消息問問這事。
問的話說不定他自己都已經忘了，她去提就顯得她好像很惦記他的事情一樣。
但不問的話，萬一她睡下了，他又給她發消息怎麼辦。
正當她糾結之際，手機忽然響了兩聲，楊北茉連忙抓起看了看，見是程星野頭像上掛了消息提醒，頓時鬆了口氣點了開來：
【抱歉，收拾得有點晚了，你還醒著么？】
楊北茉等了十來秒，回：【醒著】
程星野：【那方便視頻嗎？一件件拍照太慢了】
楊北茉猶豫了會兒，才回道：【可以】
下一秒，他的視頻通話邀請就發了過來。
楊北茉有點手忙腳亂地從床上坐起了身，又順了順自己披散的頭髮，才按下了接通鍵。
「嗨。」鏡頭那邊的程星野咧嘴笑了笑，估計是拿著手機在走動，所以鏡頭有點晃，還是個仰拍的視角。
但即便在這樣刁鑽的視角下，他那張臉還是帥得不太像話，笑起來依舊攝人心魄。
「嗨。」楊北茉緊張地咽了咽喉嚨，乾巴巴地回了句。
「我下午去拍了個廣告，沒想到會拖到這麼晚才結束，不好意思啊。」他跟她解釋道。
「沒事。」她淡淡說。
「那我給你看一下。」程星野說著將攝像頭切換到了地上的行李箱和周邊散著的一堆衣服鞋子什麼的，「這樣高幫的帆布鞋可以嗎？」
她眯眼看了看：「最好是厚一點登山鞋。」
「這樣的嗎？」他拿起了另一雙黑色的鞋子。
「嗯對。」她點了點頭。
「這些衣服夠了吧？」他鏡頭又挪了挪。
「多拿兩件厚點的長袖外套，沙漠晝夜溫差挺大的。」
「你之前去過嗎？」他一邊找衣服一邊問。
楊北茉：「去過。」
而且很常去，因為寧夏其實是她出生的地方，在上初中前，她一家就住在騰格里沙漠邊的中衛縣，爸爸是車機供電的職工，媽媽是全職帶她的家屬，日子過得不算富裕，但也不窮。
那時逢節假日，他爸媽就會帶她去附近的沙漠玩，她還記得自己頭一次抬頭仰望星空時那種震撼的感覺，無邊無際，璀璨奪目，彷彿有魔力一般，能讓人一直一直看下去。
只可惜後來席捲而來的下崗潮也帶走她爸鐵飯碗的工作，於是窮困潦倒的一家人從寧夏搬到了山東，投奔了在油田混得不錯的大舅一家，然後在他們的幫扶開了家燒烤店，日子才又走上了正軌。她也因此告別了兒時的夥伴，轉學來了東營這座石油之城，抬頭也再看不到故鄉那樣的璀璨星空。
但關於星空的夢已經根植在了她的心裡，那時她就下決心以後要從事和星空相關的工作，學習也變得用功了起來，一路順利考上了重點高中，重點大學，從事了她喜歡的職業，也拍過了世界許多地方的星空，一直到今天。
或許也剛好是時候，回去看看她兒時的那片星空了。
「你真的去過好多地方啊！」程星野感慨了句，拽了兩件夾克在鏡頭晃了晃，「這樣厚度的長袖可以嗎？」
「可以的。」楊北茉回過神，點了下頭。
「那這兩件哪件好看？」他又問。
「啊？」楊北茉愣了下，沒想到還要幫他參謀衣服好不好看，默了會兒才含糊說，「都可以。」
「都可以啊……」他眉頭輕輕蹙了下，懶懶拖著尾音，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衣服，忽然又抬頭問，「那你喜歡哪件？」
他直視著屏幕那頭的她，幽深眼底含著笑，語氣似認真非認真的。
楊北茉登時心跳漏了一拍，眼神快速挪到了他手裡的衣服上，佯裝淡定地回道：「左邊那件吧。」
「喜歡黑色？」他輕挑了下眉稍。
「嗯。」她抿了下唇。
「好嘞。」他輕輕一笑，乾脆地將黑色的那件夾克丟進了行李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