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小白花。
第三十六章小白花。
江楓的話音落下,鄭泊羽先吹了聲口哨。
「可以。」他評價，「很剛。」
他是真沒想到江楓就這麼直白地說出來。畢竟雖說人們對同性戀的態度已經要比以前要開放許多，但也沒到百分之百接受的地步。尤其是親近的人，很多人不敢賭。
江楓：「……」
他說得淡定,心裡其實有點緊張,聽鄭泊羽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他沒好氣：
「就你話多。」
「誇你呢。」鄭泊羽道,「你那天那糾結樣,我還以為你得瞞一輩子。」
江楓說得口渴,低頭將蜂蜜水喝完，然後才道：「說了又不是什麼大事，藏著掖著幹什麼。」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沒抬頭，也沒楚雲柏。
*
江楓沒想到他真的會在楚雲柏的車上睡過去。
他揉了揉眼睛，發現車子已經停在了別墅面前，不知道停了多久。楚雲柏就坐在他邊上，低頭看手機。
江楓覺得他有點兒無聊。
言下之意，如果鄭泊羽沒來江楓又和他鬧脾氣，就把他關在車裡講道理到冷靜為止。
楚雲柏發動的動作滯緩了一下，然後「嗯」了一聲。
聽了這話，他才倉促地回過神：「……好。」
這也太霸道了。
隔閡是消除了，但過去擺在那裡，很顯然也回不到從前那樣的親密無間。最重要的是，三年過去，他們對彼此可以說都是脫胎換骨，情緒下去了，被壓住的陌生感就上來了。至少楚雲柏在江楓這裡，是從記憶力的少年變成了一個……男人。
楚雲柏終於回過了神：「什麼……意思？」
短短几句話的工夫，楚雲柏像是又走神了。
坐到車上他才突然想起了剛剛沒注意的細節，鄭泊羽敲了車窗之後，他聽到了一聲車鎖的聲音，然後才打開車門。
他不承認他還是對楚雲柏那句「下車」耿耿於懷。
倒是很坦然。
「對了。」他想起了什麼,問江楓，「寶貝兒,你是上邊兒還是下邊兒那個啊？」
他忍不住問：「剛剛在車上……你讓我下車，但其實車門是鎖的，對不對？」
他沒理鄭泊羽，和楚雲柏一起回到了車上，手裡的招財貓重新被放回原位，又開始緩慢地招著手，傻傻的。
他可能真的太累了。車上他做了個夢，夢裡光怪陸離，倒是沒什麼劇情。只有成片成片瑰麗的意象，他醒過來的時候懵了一會兒，想起來這是之前他們討論回歸概念時搜集的一些圖片，他很喜歡。
江楓的手一頓。
當了總裁的人是都有霸道的kpi嗎？
他欲言又止，只是最終，他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沙發上的抱枕已經丟完了,江楓乾脆利索送了他口頭的一句「滾」。
「那就是還不清楚。」鄭泊羽道。
江楓的手一頓。
-
兩人一起走出門，經過鄭泊羽的時候鄭泊羽在江楓耳邊輕笑：「喂。」
鄭泊羽聳肩：「這可不由你說了算。」
江楓翻了個白眼，已經不想理他了。
江楓：「……」
他見江楓也被問懵了，好心跟楚雲柏解釋，「他喜歡男人,而且據我所知他是純彎。也就是說,他對姑娘是沒感覺的,只會和男的談戀愛上床,聽懂了不？」
他越想越可惜,「你要不要真的跟我試試啊,我技術很好的,你要是覺得不放心我可以給你看體檢報告。」
不過這側面反映了他這一覺睡得還挺好的，至少他做夢的時候心情平和，醒過來腦子也沒什麼混沌感。
語氣里竟然有些茫然。
他莫名覺得他現在和楚雲柏的氣氛有點兒尷尬。
這麼晚打不到車了。
「楚雲柏這些年可是零緋聞，圈裡不少漂亮姑娘追他都被拒絕了。」他道，「你猜他也是彎的可能性是多少？」
鄭泊羽「噗嗤」一聲笑了：「楚雲柏,你能不能別裝純啊,怪噁心的。」
他趕緊坐起來，手碰到安全帶搭扣的時候卻猶豫了一瞬：「那我就先……走了？」
楚雲柏頓了頓：「我沒打算讓你下車。」
什麼人啊！
「是你讓我下車的。」他忍不住說，「你這算什麼。要是鄭泊羽沒來敲窗，你打算怎麼辦？」
這麼漂亮的一朵小玫瑰。
一晚上心情大起大落，他精神和身體都已經到了極限的邊緣。他不想和楚雲柏因為過去的吵架糾結細節，只想躺在副駕駛上睡覺。
他拿了東西，問楚雲柏，商量的語氣：「我坐你的車走行不行？」
他不由自主地開始反思自己，當年是不是真的給楚雲柏造成了特別大的心理衝擊。
江楓震撼了。
手勁兒是真大。
他隔著柔軟的衛衣悄悄碰了碰酸疼的手腕，在想是不是裡頭是不是青了。
正漫無目的地想著，他聽到楚雲柏開了口：「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江楓怔了一怔。
然後他意識到，楚雲柏是在說他的性向問題。
他耳根驀地有些紅。
他開口，聲音有些結巴：「練，練習生的時候。」
\"那個時候住的是集體宿舍，剛簽進去。」他小聲道，「有人在宿舍看片。」
青少年了解性的方式無非就那麼幾種。他推門進去的時候嚇了一跳，剛準備退出去，就一起被拽到了電腦前。他長得漂亮，平時又冷，大家都想看他對這種事是什麼反應。
結果江楓沒反應。
後來有人背後說他裝，江楓其實挺冤枉的。他背挺得筆直，都快出汗了，但不是因為屏幕內晃動的女性身體，是因為他發現他對此毫無反應。
生理反應。
後來江楓又試了一次，發現並沒有什麼變化。他為此還擔心過一陣子，懷疑自己是得了什麼病。直到他撞到了鄭泊羽和一個練習生的車震。
再後來，是盛棟的事。
盛棟的事之後他又抽空去找了部片，只不過這回主角換成了兩個男人。
片子結束，江楓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高興。
他確實不用去醫院看了，但是他是同性戀。
這些過程他顧慮著楚雲柏的接受度，沒有詳說。只是模糊地說了一下大概。
說完，楚雲柏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然後他說：「知道了。」
江楓問他：「知道了是什麼意思？」
楚雲柏又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說的是：「你讓我消化一下。」
江楓點點頭：
「好。」
-
楚雲柏的車開走後，江楓慢慢晃蕩著往家走。
車上睡飽了，他反而沒那個困境了，小區里景很好，他就在房子附近溜達。
談謙給他打電話：「小五，在回來了么？」
江楓說：「在門口。」
過了一會兒，談謙就穿了一身休閑睡衣出現在了一樓陽台上，江楓走小路跟他會合。
談謙打量他走得紅撲撲的臉蛋：「興緻很好？」
江楓沒否認。
過了一會兒他說：「謙哥，我和楚總出櫃了。」
談謙的眼裡很快地閃過一絲驚訝。
江楓知道自己這話有點兒突然，但是他現在需要找一個人分享這件事。
他略去鄭泊羽的事，只說了楚雲柏的反應，談謙默默地聽著，最後嘆了口氣：
「你膽子也太大了。」
江楓其實也這麼覺得。
但是做都做了。
他現在的心情就是堆在胸口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輕鬆多了。
他突然就能理解鄭泊羽了。情緒壓在自己心裡不如轉嫁給他人。鄭泊羽的道歉把折磨轉嫁給了他，而他的出櫃把折磨轉嫁給了楚雲柏。
缺德，但爽。
「不過楚總這什麼反應。」談謙道，「他是接受還是不接受？」
江楓猶豫了一下。
「不知道。」他說。
「他……」
「我的意思是。」江楓發現自己說的話有歧義，補充了一句，「他應該不知道自己是接受還是不接受。」
所以才說要消化。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江楓是世界上最了解楚雲柏的人。
楚雲柏之前還在車裡問他鄭泊羽是想親他還是想上他，顯然不會一片白紙到連同性戀是什麼都不知道。他之所以問那句「是什麼意思」，實際上……江楓猜，楚雲柏只是一時之間沒辦法把同性戀這個詞和他聯繫起來。
就像是明星的家裡人看屏幕上的他和現實中的他也會產生錯亂感那樣，當一樣平時不怎麼接觸的事物驟然出現在身邊的人身上，那種感覺很怪異。更何況江楓隱隱約約感覺楚雲柏和他一樣，其實也沒有適應這三年的分離。
他甚至懷疑他在楚雲柏心中還是只有十六歲，要不然楚雲柏管他怎麼跟管崽一樣，還不許他談戀愛。
他下意識地就覺得這些東西離江楓很遠。
戀愛，成人世界，性。
所以，當江楓把這些告訴他的時候，他才會受到衝擊。
談謙若有所思：「我就說，感覺楚總不像是那麼古板的人。」
「那倒沒有。」江楓神在在，「他還是很古板的。」
比如十九歲算早戀還要跟家長報備。
毫無天理。
談謙笑了笑：「那你其他家裡人呢？」
江楓頓了頓。
雖然之前跟鄭泊羽說得瀟洒，但其實他也不太確定：「再說吧，不急這一時半會兒。」
「也是。」談謙道。
然後，他嘆了口氣。
「把這麼大一個秘密告訴我了啊。」他道，「那我也分享一個吧。」
江楓心說這算哪門子秘密，不過他樂意吃瓜，於是他洗耳恭聽。
談謙揉了把他的頭。
「你好小朋友。」他微笑著說，挺無奈的樣子，「我剛剛發現，我應該是你的同類。」
*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從睡夢中醒來，江楓也沉浸在無比的震撼當中。
他整個人有些恍惚地往外飄，碰到頂著雞窩頭睡眼朦朧的崔子燁，兩個人誰也沒看到對方，然後撞了個底朝天。
「哎我去！」崔子燁被撞醒了，趕緊睜開眼，這才發現是江楓，「小五啊……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啊。」江楓說，「哦對，你好像睡了。」
崔子燁抓了抓頭髮：「昨天晚上喝了點酒，嘿嘿。」
江楓立刻就想到了昨天晚上發酒瘋的鄭泊羽。他當機立斷，板著臉訓他：「酒不是好東西，你給我少喝點。」
「知道了知道。」崔子燁嘀咕，「一個兩個都這樣。」
「嗯？」
「談謙啊。」崔子燁一臉鬱悶，「今早酒醒了就跟我說以後不許喝了，除非他在。超級凶。你說這人怎麼這麼霸道，我又沒花他錢喝酒。」
「謙哥也是為你好。」江楓無奈地說。
崔子燁沒什麼家人，關係最親近的也就是他們，
他現在聽到談謙的名字還有點不自在。主要是對方昨晚的語出驚人。
而就在這時，談謙端著杯子出現在了他們身後。
他今天穿了件淺色的針織毛衣，內搭是一件襯衫，看上去清秀溫潤。
他的手上端著咖啡，眼神意味不明，嘴角卻仍是勾著的：「你倆非得站在走廊聊天，不能邊吃邊聊？」
崔子燁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江楓落後了兩步，走在了談謙身邊。
「怎麼。」談謙輕聲說，眼睛仍看著前方，「魂不守舍的，被我嚇到了還是被楚總嚇到了。」
江楓挺誠實：「你。」
楚雲柏只會氣他。
談謙愣了一下，笑起來：「那我還真沒想到。」
「要保密嗎？」江楓問。
「要。」談謙說。
江楓嘆口氣：「感覺我虧了。」
談謙揉了揉他的頭髮。
「乖點。」他說，「哥哥和你情況不一樣。」
都是出櫃。
哪裡不一樣？
其實江楓沒太搞懂，但是談謙這麼說了，他就會尊重他的想法。兩人一起到了餐廳，和其他人一起吃了早飯。
-
今天是其他人錄音的日子。同時也是紀錄片的第三次錄製，主題就是回歸準備。
之前的素材已經剪輯成片，第一期半個小時，就在今天中午上線。
說不緊張是假的，但也沒時間緊張。好久沒錄音了，大家都有點兒緊張，江楓作為監工也跟著焦頭爛額。
休息的時候攝像機對準他，導演問他：
「感覺怎麼樣？」
江楓說：「累。」
很誠實的回答。
導演就笑：「但你今天的狀態其實挺不錯。」
江楓愣了一下。
一旁錄完音一起監工的郁一垣也說：「是。」
「感覺輕鬆了很多。」
導演說：「昨天你一個人來錄音的時候，感覺你很緊繃。之前也一直有點。」
不明顯。
上鏡要帶妝。漂亮的眉眼和表情管理大部分時候足以掩蓋表情下的所有情緒。江楓是個敬業的偶像，所以只有身邊的人能窺見他偶爾的真實。
導演問：「是緊張嗎？」
江楓回過神：「是。」
這是個猜測，卻給他遞了個合適的台階。
「好久沒錄音了。」他笑了笑，「有點緊張。畢竟我是第一個。」
他說：「希望大家能喜歡我們這次的作品。」
問題到這裡告一段落，鏡頭移向了從錄音室皺著臉的翟諾。
鏡頭外，江楓恍惚了一瞬，重新看向了手裡的鏡子。
昨天和今天對於他來說，其實並沒什麼區別。而三年過去，他也不會再因為錄音這種事緊張。昨天和今天唯一發生的變化，就是昨天，楚雲柏和他吵了一場架，徹底把所有的心結說開。
原來……
楚雲柏對他的影響已經到了那麼大的地步。
*
中午十二點，紀錄片在官博釋出，同步各大視頻平台。上午的錄音不太理想，吃飯的時候氣氛不如往常熱鬧，大家都靜悄悄的。
還是辛彤過來瞅了一眼，打破了寂靜：「要不要一起看看成片？」
眾人就都抬起了頭。
於是大家去會議室開了個投屏，一起坐著看。
屏幕暗下來，灰白的色調隨著朝陽的升起而逐漸明亮，伴隨著車水馬龍的聲音，第一句話響起：
「再火的偶像，也會有人討厭有人喜歡，所以……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就好了。」
所有人齊刷刷地看向了江楓。
江楓也愣了一下。
這是他在採訪中間隨口說過的一句話。
辛彤按下了暫停，解釋：「導演說他覺得這句話挺有態度的，所以放到了開頭。」
江楓小小地「喔」了一聲。
其實……
他真的是脫口而出。
為了觀看體驗，接下來辛彤沒有再暫停。
這句話之後，畫面就切入了光蔚的大門口，第一個畫面，是五個人從車上依次下來，走到光蔚的大門口，也就是拍攝地點。畫面角度很刁鑽，不像是正式拍攝。
走在最後的是郁一垣，他跟導演聊天，說：「導演，什麼時候開始正式拍攝啊？」
導演的聲音響起：「隨時。」
郁一垣就愣了愣。
導演解釋：「其實紀錄片就是記錄大家幕後的一個最真實的狀態，所以隨意就行，不用管開拍了沒有。」
他聰明地避開了郁一垣的問題，沒告訴他拍攝已經開始的事實。
鏡頭外的郁一垣啞然：「……我那麼相信他。」
江楓不忍直視。
他敢打賭，如果彈幕開著，上面一定充斥著歡樂的笑聲，比如「芋圓哥，傻白甜」。
然而，郁一垣的下一句就會讓彈幕笑不出來了。
「嗯，我們盡量。」郁一垣說，「主要是好久沒面對鏡頭了，還有點兒緊張。不管怎麼說，想著……還是得在粉絲面前狀態好點。」
下一秒，畫面就切到了正式拍攝的打板。
鏡頭外，談謙若有所思：「這導演……」
很有風格。
江楓在心裡接上。
他也看出來了。
-
其實拍紀錄片，尤其是拍這種大部分用訪談來填充內容的紀錄片很容易拍得無聊，或者變成粉絲特供。但這個導演的野心顯然不止於此。
他拍這組紀錄片，目的顯然是為了破圈，即，他的目的是讓偶像行業乃至於娛樂圈以外的人了解一個十八線男團的生存、生活以及心理狀態。
這個題材天然的具有話題點，人們對於不熟悉的行業總是會好奇的，尤其是平日光鮮亮麗的偶像行業。
這是第一個優勢。
第二個優勢，他選擇了E-ternity，這樣一個三年來唯一走進大眾視野是因為黑料，但又其實沒有黑料，且實力在線的十八線糊團。
第三個優勢，就是導演自己的剪輯手法。
整個紀錄片里大量運用了開頭這一幕的拍攝手法。詼諧與現實相結合，首先用笑點吸引觀眾的注意力，然後展示真正想展示的東西——
整個團的真實狀態。
好的、壞的，充滿希望的，沉悶壓抑的。交錯得讓人眼花繚亂，卻組成了全部的真實。而人們喜歡真實。
E-ternity是一個真實的團，導演縱容、甚至刻意捕捉他們身上的真實，展示他們環境的真實。配合剪輯節奏，已經完全超越了偶像出道紀錄片應當有的平均水準。
半個小時看完，整個房間里寂靜無聲。
片刻后，郁一垣憋出了一句話：「要不一會兒我去給導演買杯咖啡吧。」
「……那得買個大杯。」崔子燁說。
「行了。」談謙一錘定音，「一會兒錄音少給小楓和隊長添麻煩就已經很不錯了。走了，開工。」
幾個人往外走，江楓慢了幾步。
辛彤知道他要問什麼：「照片已經銷毀了。」
江楓鬆了口氣：「謝謝彤姐。」
「下次注意就好了。」辛彤無奈，「現在還好。等曝光多起來，跟你們的狗仔只會多不會少，不光是異性，同性之間也是要注意的。」
江楓點頭，然後猶豫了一下：「那個……」
「楚總？」
「楚總今天去總部了。」辛彤道，「他讓我盯著你，讓你別太累，注意休息。」
江楓恍然。
-
下午再開始錄音，眾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其實上午的問題主要出在翟諾身上，他是領舞，vocal稍稍弱了點，之前就是錄音花時間最多的，遲遲進入不了狀態其實並不算意外。
這種情況挺常見的，因為生疏，也因為緊張。昨天江楓自己錄的時候也有這個問題，他也是dance大於vocal能力，但是他的vocal也在平均線以上，所以不太明顯。
下午翟諾熟悉了很多，進狀態就很快。剩下的兩人也迅速地錄完了自己的部分。
最後一個是談謙，江楓戴著耳機專心地聽他唱，不時糾正一些細節問題。翟諾在旁邊和郁一垣咬耳朵：「隊長，你有沒有覺得姜姜下午好像比上午脾氣好了點？」
郁一垣有些好笑：「小五什麼時候和你們發過火？」
「他表面不發火，但我知道他心裡在罵我們廢物。」翟諾振振有詞，「小五隻是教養好，不是脾氣好。這我心裡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郁一垣：「……」
挺好。
「可能是碰到什麼開心的事了吧。」他道。
翟諾想了想，覺得也是。
他百無聊賴，看攝像機不再對著他，就低頭開始刷微博，刷著刷著，他一聲驚呼。
郁一垣：「……」
「又怎麼了？」
「啊啊啊怎麼沒人跟我說姜姜去錄cover了！」翟諾表情痛苦且扭曲，「我等這一刻等好久了啊啊啊我想看現場的！居然不給我看！」
郁一垣頓了頓，看了眼手機，果然看到了E-ternity官博新發布了一個小視頻。
*
楚氏，頂樓。
季承珂輕輕敲了敲門：「楚總，銘達那邊剛剛讓人送來了合同，您現在方便嗎？」
裡面傳來了一聲「進」。
季承珂推門進去，有些意外地看到了旁邊沙發上坐著的男人。
對方對她懶洋洋地笑了笑，說了句「嗨」。
「鄭泊羽。」楚雲柏警告地叫了他的名字。
季承珂也不是第一次見這位鄭少了，放了合同就退出去。辦公室的門被重新關上，鄭泊羽開了口：
「嘖，漂亮。」
楚雲柏揉了揉太陽穴：「別對著我手底下的人發.情，要發去別處發。」
「那不行。」鄭泊羽振振有詞，「我答應了小楓要守身如玉的。」
楚雲柏：「……」
其實經過了昨晚，鄭泊羽的心思基本已經歇了。但是這不妨礙他欣賞楚雲柏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
欣賞完，他才開了口：「我說，你把我叫來，不會就是來欣賞你工作的吧？小楓呢？」
「在拍攝。」楚雲柏說。
他頓了頓。
其實他也不知道把鄭泊羽叫來幹什麼。但是從昨晚開始他心裡就很亂，偏偏這是江楓的隱私，他誰也不能說，只能找同樣知道秘密的鄭泊羽。
鄭泊羽察言觀色，猜到了是江楓出櫃的事。
他說：「你也想開點，性向是天生的。小楓告訴你是相信你，你別讓他不好受。」
「我沒有不接受。」楚雲柏說。
他當然知道性向是天生的。
鄭泊羽怔了怔。
「那你是擔心他遇到壞人？」他試探著問。
楚雲柏沒說話。
他不說話，鄭泊羽就默認了。他不是江楓，做不了楚雲柏肚子里的蛔蟲。
「娛樂圈倒確實挺亂的。」鄭泊羽想了想，「不過據我所知，小楓挺乖的，他隊友對他也都不錯，不會亂來。」
「實在不行你管緊點唄。」他說，「本來三年不見就容易生疏，你多關心關心他，給他把把關。正好也彌補之前的空白了。」
只要不是恐同就行，有救。鄭泊羽想。
楚雲柏皺了眉：「什麼把關？」
「就……」鄭泊羽莫名其妙，「男朋友啊。」
楚雲柏面無表情。
鄭泊羽終於咂摸出了一點門道：「不是，你。」
「他總要談的啊。」他哭笑不得，「亂來不讓就算了，戀愛你也不讓人家談啊。」
他突然有點兒心疼江楓了。瞧這委屈的。
「他還小。」楚雲柏說。
「十九了還小啊。」鄭泊羽瞠目結舌，「十九了都能拿身份證去開房了……我隨口說的你他媽別瞪我。」
他頓了頓，「行，我算是明白了。」
「在你眼裡你家小楓寶寶就是朵純潔無暇、什麼都不懂的小白花。」鄭泊羽道，「小白花呢，就該在玻璃花房裡沐浴陽光雨露慢慢長大，什麼臭男人啊連踏進房間都是污染空氣。」
這還玩什麼啊。
鄭泊羽想。
他突然心平氣和了。
他原先以為楚雲柏介意他是因為他的風評，這也可以理解，但終究鬱悶。但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這樣。
不是他，換了別的男人，楚雲柏也不會滿意。別說男人了，如果江楓是異性戀，這會兒領個姑娘回家，楚雲柏說不定也要找江楓談心。只是因為同性一方面接受度不那麼高，另一方面以江楓挺乖的性格，要是碰到個心思歪的比如他這樣的更容易受欺負。
本質就不是談不談的問題，是楚雲柏他他媽被折磨了三年終於變態了。
「我現在是真的心疼小楓了。」鄭泊羽說，「我說真的，雲柏。你顧慮這顧慮那，要不你自己上吧，反正你管不住別人管得住自己，你總不至於對他不好，你覺得呢？」
楚雲柏：「……」
「你是不是有病。」他終於忍不住了，「他是……」
鄭泊羽樂了：「他是誰啊？」
「我看看。」他慢慢地數，「他是江叔叔鄧阿姨的兒子，是江家小丫頭的哥哥，嗯，還是雲曦在圈內的朋友，但是好像唯獨跟你……
沒什麼關係吧？」
楚雲柏啞然。
「行了，開心點吧。」鄭泊羽悠哉哉地坐回沙發，「小楓都跟你和好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聽我一句勸，你真得改改想法了雲柏，有些事呢，你就看開點。說到底，有事也有人親爸媽親妹在。你現在就跟我一個地位，少多管閑事。」
楚雲柏抿緊了唇。
他的面前還擺著那份合同，但他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他知道他沒有資格管。
但是他做不到。
他想的是昨天江楓坐在他的邊上說的話。
他想十六七的年紀，驟然發現了自己和別人不同的性向。那個時候江楓是什麼心情。雖然江楓沒直接說，但他不想看卻強迫他看那些東西，他那個時候的室友顯然跟他關係也沒好到哪裡去。
所以……
會害怕嗎？
可以再害怕，他也找不到人說。
父母是長輩，他說不出口。妹妹是女孩子，更不可能。那個時候還沒遇到現在的隊友，也沒有可以分享心情的同齡人。他只能一個人躺在宿舍，擔心自己會不會不正常，是不是有什麼病。
如果他在就好了。
如果他在……
江楓就不會那麼害怕。
楚雲柏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
就在這時，他聽到鄭泊羽發出了「嘶」的一聲。
他抬眼：「怎麼了？」
鄭泊羽直接把手機丟給他：「喏，看看你的小白花。」
楚雲柏怔了怔。
*
屏幕上是一個進度條已經到底的視頻。
出於楚雲柏一開始本能地就要退出去，然後他看到了視頻的發布者：
E-ternity官博。
他的動作停住。
E-ternity的行程通告都是會直接同步給他的。他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
紀錄片第一期發布。
以及江楓的舞蹈cover。
cover是五個人輪流發，每個人一個一分鐘的小視頻，算是向粉絲展示團也有在努力練習。因為江楓熱度是最高的，所以選擇他作為開頭。
其實錄的時候他正好有經過，但是江楓把他趕出去了。
「不給看。」江楓說，佯裝鎮定，但耳根很紅。
想到這楚雲柏就皺了眉。
他還記得江楓之前的那次直拍。其實他那段時間剛好臨近畢業加實習很忙，江楓的消息也都是助理告訴他的，多半是些行程。比如這周去哪裡打了歌。身體狀況怎麼樣。
但是那次江楓上了熱搜，他點進去，就看到了那場近乎擦邊的舞台。
說實話。
楚雲柏是生氣的。
但是他其實並不了解娛樂圈，那個時候是E團的二次回歸，助理跟他解釋可能是舞台需要。還說江楓在的團一直火不起來，可能想另闢蹊徑。
那個時候他就有了畢業接手嘉燦把江楓簽回來的打算，這件事也成了他心底的一根刺。
楚雲柏深吸了一口氣，點進去，然後稍稍放下了心。
衣服是正常的。
屏幕內的年輕男生戴著帽子，帽檐壓得很低，上身穿了件普通的白色T裇，下擺蓋過一點大腿，下`身是黑色的修身長褲，簡潔而冷淡的色調。
楚雲柏頓了頓，點了播放。
下一秒，激烈的伴奏就響了起來。
是一首男團舞。
江楓這幾年跳得更多的是男團舞，但是他在楚雲柏面前99%跳的都是中國舞。
他是中國舞出身，楚雲柏習慣了他下腰旋轉的樣子。
像是輕靈的蝴蝶。
但是現在，他卻完全變了個樣子。
屏幕內的年輕男生眉眼精緻而冷淡，身量纖細而挺拔，隨著節奏快速律動的時候幾乎讓人移不開眼，寬大的T裇在動作間抬起，隱約露出纖細的腰線和緊實的小腹。
他的腰是真的細，好像一隻手就能圈住，軟而韌，白膩得晃眼。
而這還不是終點。
隨著副歌來臨，他的動作越發激烈。他微微抬了下頜喘熄，汗濕的額發下是漂亮澄澈的眼睛。隨著最後一個縞潮的鼓點來臨，他猛然一頂胯，做完了最後一個動作，進入ending。
一滴汗水自滾動的喉結落入鎖骨，沒入寬大的衣領。
霎時間，欲色滿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