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三十六:意外
第三十六章三十六:意外
「崔娘子,你在想什麼?」
待崔沅綰回過神時,福靈早盯著她看了許久。
「沒什麼。」崔沅綰覺著身子乏得緊,她這幅身子就如風雨中飄搖的茅屋一般,哪怕風再小,也能把她的心吹亂來。
「可你像是有心事的樣子。」福靈抬頭,恰有一片青翠的竹葉飄落下來。竹葉落到福靈的墜著穗的白鞋上,鞋一抖,竹葉便飄進土地里,染了塵土。
福靈見崔沅綰仍是一副憂愁模樣,安慰的話怎麼也說不出。
「縣主過年時便要成婚了,當真是過得飛快啊。前幾日爹爹也在我面前提了幾嘴找駙馬的事。爹爹問我,可喜歡哪家男郎,若有合適的人,擇日便能成婚。我想著,我一直住在宮裡,見到的大多都是小娘子。除了爹爹和幾位皇兄,見的都是小黃門。」福靈哀嘆一聲,「爹爹問我的時候,想必心裡早有人選了罷。」
崔沅綰終於抬起頭:「可公主不是心悅原三郎么?」
「心悅歸心悅,爹爹覺著三郎散漫慣了,不當為我的駙馬,應縱情山水一生才是。」福靈臉上逐漸蒙上羞意,「何況,三郎也有心上人了。便是我再怎麼追求他,想必他也不為所動罷。」
好不到
說罷,福靈見崔沅綰仍是若有所思的模樣,心裡驀地慌亂起來,趕忙擺手解釋著:「崔娘子,我不是這意思,你莫要誤會。我沒有怪你……我只是……」
「公主想聽,那我便說。」崔沅綰想通了來。她覺著天大要緊的事,在外人聽來,不過是陳芝麻爛穀子的小事罷了。
「我大姐走得早,可她原來身子骨那般硬朗,某日,竟離奇生了場重病,人也因此消沉下去。她才六歲,瘦得皮包骨,問什麼也不說。找了許多大夫來看,都說高燒不退,內里發熱,怎麼也治不好。」悶在心裡多年的話就這般平靜地說了出來,心裡總算好受了些。
她尚自身不保,只是聽過福靈的半點風聞。想來福靈到底嫁給了誰,如何從天之嬌女過成了被虐待的牲畜,她一概不知。
「是什麼事?」福靈說罷又匆忙捂嘴,「若是崔娘子受其擾,不妨說給我聽聽。你放心,爹爹那般疼我,有什麼事求求他定會辦成。」
崔沅綰被福靈這稚氣的話弄得哭笑不堪。福靈天真單純,又怎會明白身為人|婦的她心中所想。
「我知道,我沒生氣。公主待人真誠,我也願把公主當好姊妹。只是有事一直困擾著我,叫我無法把一顆真心都剖出來給公主看。」
崔沅綰自個兒經歷過那般寒磣的日子,可她萬不能想到福靈是如何忍受日復一日的責罵痛打,她是官家捧在手心上的孩子。
「我這人就是這樣,想到什麼說什麼,有什麼說什麼。先前聽了一些風聞,對崔娘子存著偏見,故而生辰宴上才做了那般愚蠢事。後來與崔娘子見了幾面,這般性情當真是喜歡得緊。」福靈拽著鞦韆索,一邊吐露真情一邊往旁躲著,生怕崔沅綰髮脾氣。
「我總覺得,大姐不是只因生病亡故,總想著有旁的原因,總覺著是有人暗中作梗。不過多年過去,我卻毫無思緒。心裡有存疑,卻不知從何查起。何況……」崔沅綰說著說著便想到了晏綏。
眼前少女的眸里煥發著光亮,這般明艷的人,生來便要走在光芒鋪滿的正道上,不為世俗所擾。可她知道福靈的結局。這般妙人竟在十八歲那年香消玉殞,死在公主府上。正是酷暑,屍身臭了半月後才被人發現,匆匆下葬。
那時崔沅綰過得也好不到哪兒去。那時她身子早垮了下去,整日卧病在那生了驅蟲的爛床上。整日昏睡不起,勉強撐起身,叫屋外的女使倒口茶水喝,還遭人白眼。女使尖酸刻薄,整日坐在院里說閑話,說說福靈是如何被夫家虐待的,說說她自個兒是怎麼被郎婿嫌棄的。
福靈支支吾吾,一時竟想不出什麼說辭來,可又急著解釋,臉都憋成了醉海棠。
「何況我還有郎婿,還有姑舅。夫家二哥未婚,偌大的府里便只有我一位新婦。家姑不愛操心,事便都堆到一起,要我處理。娘家胞弟尚小,少不經事,重擔子又落在我肩上。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抽不出旁的空閑時候去查。」
「崔娘子,你忘了那三位小官人了么?」福靈問道。
「公主,我知你是好心。可我要查的事家事,而那三位小官人與我而言只是一面之緣的陌路人,我怎能放下心來把天大的事交給陌路人來查?」
福靈聽罷,覺著自個兒方才的話當真是衝撞,嘆道:「原來崔娘子顧慮這般多。」
不過福靈腦子瓜轉得快,這會兒靜默時候,一個絕妙的法子便想了出來。
「這三位小官人確實是一身真才實學,有他們相助,崔娘子便不愁查清當年真相。」福靈說罷,一臉激動地站起身來:「今日是我行事太過莽撞,這三位小官人來得突然,沒叫崔娘子心裡做好準備。崔娘子放心,我有個法子,定能叫人對你永葆忠誠。」
崔沅綰不解,問道:「什麼法子?」
「最多半月,崔娘子便會知道。放心罷,不是什麼害人的法子。」福靈拉著崔沅綰往回走,「時候不早了,先回去罷。」
照福靈的脾性,該不會說出這般主動離別的話來。崔沅綰右眼突突跳,總覺著福靈說的這個法子不簡單。
橋那頭,三位小官人坐在亭下,兩人下棋對弈,一人站著吹簫,頗有雅興。
崔沅綰沒再給三位半個眼神,與福靈告別。本想著早些回去酣睡會兒,誰知半路又鬧出了個糟心事。
玉津園大,她乘馬車而來。車夫是晏綏的人,自然時刻監視著她。
車夫與馬說著閑話,一邊仔細盯著橋邊動靜。見那三位小官人與她擦肩而過,趕忙記在小簿上,寫得飛快,生怕錯過半點蛛絲馬跡來。故而崔沅綰趕到時,正巧碰見車夫寫下最後一筆,把小簿揣在懷裡。
車夫一陣慌亂,低頭四處亂瞟,崔沅綰一下便知事有蹊蹺。她眼尖,瞥見那小簿一頁紙上,開頭寫著一列「夫人」,後面跟著密密麻麻的字,叫她看得頭疼。
「我不過與公主多說了幾句話,難道這也要一五一十地稟報給官人么?」崔沅綰覺著諷刺,坐在車廂里滿心煩悶。
車轆轆駛向前去,繞了幾道彎,躲了幾群人,路越走越不順暢。
崔沅綰靠著車廂,本想整理思緒,被這搖搖晃晃的馬車給整得思緒全無,怒火一下升了下來。
正當她想叫停時,車夫竟機靈地把馬車聽到路邊。
車夫一臉惶恐地朝車廂里說道:「夫人,前面怕是過不去了。」
「出什麼事了?」崔沅綰問著,一面小心掀開車簾。
馬車走得都是偏僻小徑,為的就是躲開人流,早些回去。眼下車停到一從林下,前方是個亭,再往前便是林牆,無路可走。
亭前圍著一群人,似是看到什麼罕見場面一般,大聲喧嘩指指點點。
崔沅綰自不是好事之人,果斷放下車簾,訓斥著走到絕路的車夫,「明明前面無路可走,為何還要從這處經過?前面都是人,若想過去需得疏散人群。你在前面駕馬,難道不知擁擠處要躲過去么?」
車夫也是委屈,「夫人,我也是這樣想的。可這人是突然圍上去的,百米之外看時這處還沒人,誰知一走進,人竟從四面八方跑了出來。」
僵持之時,被圍著的亭傳來一啼哭聲,聲音高得似要掀翻屋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