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錢啊錢
前呼後擁之下,皇帝悠哉悠哉地回到了坤寧宮。
太監宮女行禮,周氏仔細剪著茉莉花,就當沒聽到。
朱由檢笑著上前,剛伸手,周氏起身走了。
朱由檢追上去,問道:「皇后,如何就生分了?」
周氏回身,道:「陛下好色貪歡,理所應當,然阮麗珍承歡,錄入名冊,卻不來拜見,如此恃寵而驕,陛下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朱由檢摸了摸鼻子,說道:「此事皇后做主,只是阮大鋮尚有安排,莫要使其生怨。」
「陛下有數就可。」周氏點點頭,進了屋裡。
「別急,今日出宮耍一耍。」朱由檢拉住了媳婦。
「臣妾尚要準備冊封典禮,無暇他顧。」周氏冷冷地說道。
「喲,吃醋呢?行啦!」朱由檢摟住周氏小蠻腰,說道:「生什麼氣呢,以後朕的美人多著呢,習慣就好。」
「你……」周氏氣急,顧不得禮貌,恨恨地掐了皇帝一把。
嘶~真疼!朱由檢齜牙咧嘴地倒吸一口涼氣,問道:「走吧,朕替你換衣裳。」
「不要……要……停……」
咳,衣裳換的比較久,聽到聲音的宮女們不自覺地夾緊了腿。
該說不該說,萬歲爺確實是勇猛,阮昭儀尚且不能著地,又和皇后白日宣淫,實在是……恨不能取皇后而代之啊。
這下子,皇帝的腿是真的有些軟。
好在,出宮是坐車的,緩了一陣也就好了。
護衛便裝散布周圍,張承恩與另一個猛虎營勇士榮介林扮做家丁,魏忠賢則是本色演出的老奴。
因為知道皇帝要出宮,街面乾乾淨淨,又有五城兵馬司和錦衣衛巡邏,秩序井然。
這種情況下,肯定是看不到什麼東西的。
漫無目的地轉了一陣,魏忠賢問道:「爺,去哪?」
朱由檢說道:「找家錢莊看看,能兌換銀票的。」
「銀票?」魏忠賢茫然地問道:「萬歲爺,什麼是銀票?」
朱由檢更茫然,反問道:「上次玩牌九,用的不就是銀票?」
「那時奴婢們印出來的,出了宮,誰都不認識啊。」魏忠賢愕然。
「市面上沒有哪種……」朱由檢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說道:「類似寶鈔,可以兌換銀兩,民間私發的。」
「嗨,爺,寶鈔都名存實亡了,誰還認那玩意啊!再說了,私印寶鈔者族,誰敢如此?」魏忠賢說道。
操哦,被誤導了!朱由檢很無語。
當時只顧著贏,現在想想,那銀票很粗糙,看著就很容易仿造的樣子。
也就是說,大明沒有銀票,也沒有票號。
這可……真的太好了。
沒有競爭對手啊,貌似很有搞頭……個鎚子。
寶鈔為什麼涼涼?
不兌現,不分界,舊鈔貶值,不回收,以及最重要的濫發。
銀票必須要能兌換,這就需要準備金,並嚴格計算髮行量,但是朝廷財政困窘,能剋制住濫發的慾望嗎?
大概率是不能的。
印刷刷刷……躺著就有大把錢用,誰能忍得住?
而這就是寶鈔廢止的根本原因。
而舊鈔貶值,是因為收稅的只收新鈔,舊鈔打折,後來甚至連稅收都不要寶鈔了。
這是吏治問題,而就目前的吏治,不提也罷。
再說了,銀幣還沒推出去,銀票還得耐心等等。
暗暗記下這事,朱由檢帶著周氏逛了半天。
沒有當街叫冤,沒有調戲民女,大概那些二代們都被勒令閉門不出了,總之是很乏味的半天。
周氏倒是興緻勃勃,對皇帝的態度都好了很多。
皇后開心,皇帝心情就不錯。
不得不說,老朱家這種那種的毛病很多,在對待媳婦這件事上,都繼承了老朱的傳統——很不錯。
這種心情持續到回宮。
大學士施鳳來、欽天監監正葉震春、監丞楊邦慶,工部尚書山陵使薛鳳翔、戶部尚書郭允厚聯袂求見。
召。
行禮后,施鳳來捧著奏摺道:「啟奏陛下,先帝寢陵選定,請陛下裁決。」
澹峪嶺。
朱由檢嚴重懷疑負責選址的施鳳來在摸魚。
太快了,從天啟皇帝駕崩到確定選址兵出具報告,只用了半個月,而且報告詳實,有理有據。
大明朝要是有這效率,建虜早就被埋土裡去了。
十有八九是以前的報告,因為嘉靖皇帝世宗朱厚熜,泰昌皇帝光宗、也就是朱由檢老爹朱常洛都曾經看中過這個地方。
有時候,明知屬下摸魚也要當做不知道。
朱由檢點點頭,問道:「規制、費用可有計較?」
薛鳳翔說道:「啟奏陛下,規制已擬,請聖裁。」
又是一個摸魚怪。
大差不差就行了,不要緊。
朱由檢看向郭允厚,問道:「費用幾何?」
郭允厚嗓子有些干,咽了口水,澀聲回道:「啟奏陛下,戶部核算,需二百萬……」
「多少?」朱由檢跳了起來。
「二百萬……」郭允厚想把腦袋埋進褲襠里,聲若蚊吶,說道:「戶部只有餘銀三十萬……」
「二百萬……三十萬……」朱由檢不知道說什麼好。
國朝稅銀三百多萬,建個皇陵干進去一大半,這合適嘛?
當然,稅收的大頭是糧食,一年有兩千來萬石,即便如此,用一年稅收的一成給天啟修墓也是不合適的。
軍隊都窮的快吃土了。
朱由檢定了定神,問道:「能否精簡?」
郭允厚搖頭,說道:「臣已經再三核算,除非削減帝陵規制,否則無法削減。」
「費用何出?」朱由檢問道。
施鳳來拜道:「臣請陛下開內帑。」
朱由檢想了想,道:「可,內庫出一百萬,尚有七十萬,如何解決?」
眾皆沉默。
今年戶部擠出了三十萬,明年基本也就這個數,若是發生變故比如大規模災害,說不得三十萬都沒有。
「萬歲,老奴倒有些想法。」魏忠賢忽然插話。
「廠臣請說。」朱由檢熱切地說道,充分表達了對小賢子的依賴。
「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朝臣當盡孝,可令捐助。」魏忠賢說道。
為了表達自己的孝順,魏忠賢補充道:「老奴願捐八千兩,以為內外表率。」
朱由檢眼睛一亮,說道:「若論公忠體國,誰及廠臣萬一?施卿,內閣意下如何?」
面對皇帝熱情的目光,施鳳來頭皮發麻。
答應吧,善財難捨,朝廷兗兗諸公不天天畫圈圈詛咒他才怪,不答應吧,失了聖眷,距離滾蛋就不遠了,何況這個建議是九千歲提出來的。。
沒有猶豫太久,施鳳來拜道:「內外當以廠臣為表率。」
「善,大朝議時諸卿議定,同時認捐,以數額觀孝義。」朱由檢拍板。
薛鳳翔倒也還好,級別和職位放這呢,萬八千可以不當回事,葉震春和楊邦慶就傻眼了。
葉震春正五品,月俸十六石,大約十五兩銀子。
熱門職位有補貼和下面的孝敬,不指望這點工資,欽天監可是冷衙門,不巴結別人就不錯了,別想有人來巴結孝敬他們。
況且朝廷財政日漸困窘,他們這樣的冷衙門,工資時常拖欠,也就勉強維持溫飽。
捐出一個月工資,全家挨餓。
但是,不敢反對啊。
魏忠賢的帽子扣的太大了,反對就是無君無父,不忠不孝,做官?不治罪都是格外開恩。
諸人告退,朱由檢呆坐一陣,擺駕慈慶宮。
見了張嫣,朱由檢說了寢陵選址和費用。
張嫣看出朱由檢為難,主動說道:「陛下可是覺得耗費太多?」
「二百萬,可供薊遼一年有餘,且國朝稅收日漸減少,實難負擔。」朱由檢實話實說。
「陛下意下如何?」張嫣問道。
「朕意,於南海子建陵,皇城作為皇家軍事學院駐地,如此既可以節約營造費用,亦可一地兩用,只是如此,不免愧對皇兄。」朱由檢頗為汗顏。
一方面是老哥對他確實不錯,他卻要發揮老哥的剩餘價值,另一方面,朝臣捐完款,卻發現營造費用驟降至五十萬……
沒辦法,皇帝窮啊。
自古掌權不二法門,右手刀把子,左手錢袋子,兩子捏穩,天下橫行,奈何,皇帝都沒有,只得想些歪點子。
張嫣皺眉想了一陣,說道:「陛下既然有所打算,不必顧慮,左右一穴之地罷了。」
朱由檢作揖,道:「多謝皇嫂體諒,百年之後,朕自向皇兄解釋。」
離開慈慶宮,魏忠賢又來,說道:「孫承宗彈劾劉詔、孫織錦組織兵變,為董大力彈壓,請逮論。」
朱由檢一陣煩躁,問道:「你怎麼看?」
「老奴以為,令劉詔、孫織錦御前奏對,其間或有誤會。」魏忠賢說道。
「私怨啊……哎……」朱由檢裝模作樣嘆了口氣,說道:「調回來吧,協理京營,催一催王之臣,磨唧唧搞什麼呢?
對了,劉詔、孫織錦回來,何人接替?」
魏忠賢說道:「孫承宗奏請孫祖壽任總督,鹿善繼、王則古分為巡撫、兵備道,起馬世龍權總兵。」
感覺孫承宗想刀人,魏忠賢是很想把奏摺隱瞞不報的。
但是用腳趾頭都能想到,董大力那夯貨肯定把事情如實彙報。
會不會被刀尚且未知,欺瞞皇帝可是很容易失去聖眷的,與其如此,不如主動交代。
「孫承宗倒是好膽。」朱由檢冷笑一聲,道:「他不是要權嘛,給他,賜天子劍,人事自專之權。
再告訴他,一年銀三十萬,糧三十萬,布十萬,若是建虜越過長城半步,便用天子劍自刎。」
按照薊遼十萬軍算,一年需要軍餉一百八十萬,糧米六十萬石,豆料二十四萬石,另有布、草、醬、鹽、鐵、兵甲等,皇帝給的只是零頭。
沒辦法,不是不想給更多,實在是沒錢。
西南、其他邊鎮、各衛所,都是吞金獸,更何況要重建京營。
三萬人,不算吃喝拉撒,光軍餉就要五十五萬,裝備更是大頭,特別是槍炮。
粗略一算,追贓得來的二百萬,可能不夠。
不由自主地,皇帝看向了小賢子,說道:「賢啊,儘快把京營練起來,到時候就沒孫承宗什麼事了。」
嗯,更加沒小賢子什麼事。
也不能說沒小賢子什麼事,這幾年他搜刮的錢財,怎麼也得有個千八百萬的吧?甚至能夠鑄造槍炮的。
到時候,京營將士不得感謝廠臣九千歲的無私奉獻嗎?
………………
九千歲:被無私奉獻,我的內心是拒絕的,奈何沒有推薦票,難改皇帝心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