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都憋說話
「四朝元老,豈可苛待?去了鐵鐐。」朱由檢揮揮手,立刻有人把袁可立的腳鐐手鐐取了。
黃道周劉理順沾了光,一併取下。
「謝陛下開恩,臣請御前奏對。」袁可立大禮說道。
「等著。」朱由檢瞄了他一眼,回頭道:「召蕭惟中,著甲持兵騎馬。」
「召蕭惟中。」傳聲筒們依次傳達聖意。
蕭惟中領旨,打馬到了前面,下馬跪拜。
「朕聽聞你武力卓著,是否?」朱由檢問道。
蕭惟中答道:「臣幼時家貧,只得步戰,十數人不能近身,臣斗膽,請演示。」
「董大力。」朱由檢輕喝。
「臣在。」伺立點將台側面的董大力出列。
「取兵器,與蕭惟中演武。」朱由檢下令,又補充道:「刀槍無眼,生死不論,放手施為,猶如上陣!」
「萬歲爺,只怕……」
「憋說話!」朱由檢一聲冷喝,打斷了魏忠賢。
崔呈秀感覺不好,卻不能跳出去阻止,只得祈禱董大力不夠打。
蕭惟中也懵逼。
不按套路出牌啊。
本來安排好了的,十數個壯漢一擁而上圍攻,卻被他虎軀一震全部震翻在地,再表演兩套槍法,保證皇帝看的過癮。
沒等蕭惟中想出頭緒,董大力已經拖著狼牙棒走到了面前,說道:「請。」
蕭惟中強打精神,道:「請。」
「注意了。」大喝中,董大力倒拖狼牙棒,向著蕭惟中疾奔。
「來的好!」蕭惟中咬牙挺槍,刺向董大力胸口。
董大力往左一步躲開槍刃,順勢掄起狼牙棒,當頭砸下。
呼~
殺氣迎面,蕭惟中急要閃避,卻只來得及把長槍架起,狼牙棒砸落,咔嚓,槍桿應聲而斷,棒子去勢不減,正中天靈蓋。
哐當~
噗嗤~
頭盔砸扁,腦袋成了爛西瓜,紅的白的黃的噴得到處都是。
董大力轉身回到點將台前,拜道:「啟奏陛下,臣失手殺人,請罪。」
「刀槍無眼,各憑本事,何罪之有。」赦了董大力,朱由檢冷聲說道:「京營大將,一合喪命,魏忠賢,這就是你舉薦的人?」
大事不好。
魏忠賢內心一驚,小步快跑到皇帝面前,噗通跪下。
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聽皇帝說道:「魏忠賢欺君罔上,罪在不赦,左右,拿下!」
「臣奉詔。」大喝中,兩個年輕人衝上來,一左一右夾住了魏忠賢。
「萬歲爺,老奴冤枉啊,冤枉啊。」魏忠賢急了。
「讓他閉嘴。」
朱由檢一聲怒喝,那兩小將扯出汗巾,三兩下塞進魏忠賢嘴裡,把堂堂九千歲搞的好不狼狽。
「王之臣、劉詔、孫織錦。」朱由檢點名。
「臣在。」三人內心驚駭欲絕,卻不敢怠慢,慌忙跑到跟前跪下。
「爾等督理京營事務,卻如此失察,念在爾等就職未久,削籍待審。」朱由檢說道。
「臣遵旨。」三人老老實實磕頭,不敢屁話半句。
「崔呈秀、吳淳夫、倪文煥、田吉、李夔龍、田爾耕、許顯純、孫雲鶴、楊寰、崔應元,周應秋。」皇帝一口氣點出了十一個名字。
五虎五彪加一個六部之首的周應秋,都是魏忠賢的股肱之臣。
「臣在。」十一人冷汗漣漣,同樣不敢怠慢,一路小跑過來跪下。
「爾等受皇命而居高位,食朝廷俸祿而顯貴,本該忠君為國,然而為一己之私,勾結內宦,甘為爪牙。
區區閹宦,爾等拜為義父便也罷了,動輒三磕九拜,口呼九千歲,置君上於何處?
無父無君,倒行逆施,更夥同魏忠賢欺君罔上。
左右,拿下,革職查辦,各籍其家。」朱由檢喝令。
「臣奉詔。」孔有德帶人出來,把五虎五彪一狗牢牢押住。
十一人體若篩糠,口不能言,全無平日威風。
吳澄夫屁股下濕了,周應秋胯下惡臭難聞。
嚇尿了。
皇帝不聲不響,隨便找一個由頭就把九千歲辦了,不怕天下大亂嗎?
怕個雞兒。
沒看到帶刀的五彪跟鵪鶉一般,而錦衣衛東廠都如獃頭鵝嗎?
「黃立極、施鳳來、張瑞圖、李國普。」
聽到唱名,四位閣老同樣大驚失色,卻不敢怠慢,慌忙跑了上去答到。
不會吧,皇帝不會把我們當作魏閹逆黨給處理了吧?
慌得一批。
「國事繁雜,補袁可立入內閣,兼管兵部,李國普兼管吏部。」朱由檢降旨。
「臣奉詔。」五人跪下。
嚇死寶寶了。
黃立極有擁立之功傍身尚且嚇的半死,就不要說碌碌無為的施鳳來、張瑞圖了。
「畢自肅。」朱由檢喝道。
「臣在。」畢自肅小跑而來。
「遷都察院左都御史,掌都察院事。」朱由檢說道。
畢自肅說道:「臣為太僕寺少卿,正四品,驟遷二品,與制不合,臣不能奉詔。」
這……煞筆吧?
眾人無不側目。
別看閣老尚書牛逼轟轟的,碰上都察院御史都跟孫子樣,為什麼?
被都察院盯上,不死也要掉層皮。
崔呈秀憑什麼把持著「大兒」的寶座?
兵部尚書加左都御史,看誰不爽就干誰,就問你怕不怕!
這傢伙不願意上,叫我啊,叫我啊……萬歲、陛下、皇爺、義父……諸臣熱切地看向皇帝。
只是皇帝一眨眼拿下了魏忠賢,威懾十足,沒人敢聒噪。
「果真剛烈之臣!」朱由檢贊了一句,說道:「魏忠賢禍亂天下,把持朝政久矣,中樞紊亂,欲恢復正常,須得從都察院開始。
值此非常之時,當以非常之勇氣,行非常之事。」
「臣謹遵聖諭。」畢自肅領命。
原歷史上,他出任遼東巡撫不久,關寧兵變,軍兵衝進他屋裡搜撿財物,一文錢都沒找到,於是亂兵悔悟,陸續回營。
袁崇煥能單人獨騎平定兵變,與畢自肅的清廉守正脫不了干係。
然而,畢自肅自覺上不能完成皇命,下不能整肅軍兵,絕食而死。
如今,畢自肅任憲台,絕對比遼東巡撫更有作為。
「李守錡。」朱由檢再次點名。
「臣在。」李守錡帶著期望上前。
「爾治京營多年,十萬眾只得九千五百,且老弱並列,疏於訓練。
國家多事之秋,以此為干城,豈非自取滅亡?
今削你爵位,貶為庶民,你可服氣?」朱由檢目光炯炯地盯著他。
我要是說不服,是不是要把我打成閹黨?李守錡想了片刻,認罪認罰。
「張維賢、徐希皋、朱純臣。」朱由檢繼續點名。
卧槽,皇帝不會瘋了吧?連我們勛貴也要打?三人戰戰兢兢地出來。
「張維賢為錦衣衛都督同知,徐希皋為錦衣衛北鎮撫使,朱純臣為南鎮撫使,暫領錦衣衛事。
現在,立刻就職,管束上下,勿得生亂。」朱由檢丟出棗兒。
還好還好,大棒讓李守錡挨了。
三位國公鬆了口氣,大聲領旨謝恩。
「取耿如杞、胡士容來,並查詔獄,但有冤屈,如實上奏。」朱由檢吩咐一句,讓二人滾蛋。
京城最大的變數就是錦衣衛,東廠?成員大多來自錦衣衛,只要把人調回去,東廠就空了。
「劉若愚。」朱由檢叫道。
「奴婢在。」劉若愚出列。
「領兵逮捕魏忠賢及客氏親眷,查封一應家財,清點造冊。
其家僕有罪則交付有司治罪,無罪釋放,若遇反抗,格殺勿論。」
「奴婢遵旨。」劉若愚領命。
「黃道周、雷躍龍、李若琳……」皇帝一連點了十一個名字,都是翰林院的。
眾人一字排開答到。
皇帝說道:「諸位翰林會同有司,分別逮捕崔呈秀、吳淳夫、倪文煥、李夔龍、田爾耕、許顯純、孫雲鶴、楊寰、崔應元,周應秋十一逆賊親眷,並抄沒家財,清點造冊。
張承恩,各點十兵協助,勿縱勿枉,郭允厚,點精幹協助,勿缺勿漏。」
「臣領旨。」
「黃立極。」
「臣在。」
「召韓爌、李標、楊景辰、李邦華、畢自嚴、袁崇煥、楊鶴、梅之煥、練國事、袁世振、孫傳庭、蔣德璟、文震孟、徐光啟、孫元化、盧象升、朱大典、戴君恩進京。」
「臣奉詔。」黃立極額頭見汗。
太多太快,沒記住怎麼辦?
在線等,急!
首輔記不住聖令,留之何用?朱由檢沒理黃立極,叫道:「楊肇基。」
「臣在。」
「兵部侍郎如故,總督京營。」
「臣奉詔。」
「張承恩。」
「臣在。」
「即日起,羽林衛為京營標營,各兵領訓五十人,負責訓練教導事宜。」
「臣奉詔。」
「徐應元。」
「奴婢在。」
「提督東廠,管束上下,清查冤獄,禁止不法。」
「奴婢奉詔。」
……
腦袋嗡嗡響。
一連串的人事調動,一長串名字,百官聽的頭暈眼花。
最重要的是,乾綱獨斷,根本不給大臣們發表意見的機會。
怕不是換了個假皇帝。
咱也不敢說,咱也不敢問,憋著吧。
皇帝根本沒打算讓眾人說話。
說什麼?
打倒魏閹嗎?
這潑天般大的功勞,皇帝不打算任何人來分潤。
倒不是皇帝貪圖功勞,都是皇帝了,不需要這個,而是防止後患。
天啟初年,東林黨為什麼隻手遮天?
就是因為在「移宮案」中立了大功,天啟皇帝不得不給出獎賞。
賞功罰過,皇帝的基本素養。
結果呢?
東林一家獨大,皇帝失去朝堂控制力,不得不抬出魏忠賢來。
搞得一地雞毛。
「諸卿,今日事畢,各歸本職,務必確保朝政不亂。但有諫言,明日早朝再議。」朱由檢說道。
「臣告退!」諸臣不敢抗辯,老老實實退去。
本以為會有一場好戲看,確實看了一場好戲,卻與預想的全不一樣。
陡然之間,換了一個天。
諸臣之中的魏閹餘孽嚇壞了,渾身全是汗,風一吹冷颼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