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師傅、師兄

世界上有兩種貧民窟，一個是香江九龍城寨，一個是其他貧民窟。

九龍城寨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千年前的宋朝，這塊地最初作為管理鹽場的行政單位，到了1842年清朝進行過擴建，鴉片戰爭后割讓香江，九龍半島作為監視英國人的前沿陣地，讓英國人虎視眈眈。

後來整個香江已經淪為英國的殖民地，而九龍城寨似乎成為了清朝政府的飛地，艱難地保持主權，後來清政府鞭長莫及，英國也拿不下來，獨立了幾十年的城寨也就開始了野蠻生長的過程。

二十世紀的五六十年代，這裡已經成為了英國不想管，中國沒法管，中國香江管不了的「三不管」地帶。

既有大量的難民、貧民因為無處可去湧入此地，也有犯罪分子因為逃避政府的追捕而潛入其中。於是很多黑色產業在這裡簡直就是如魚得水，出現了幫派、娼寮、賭檔、鴉片館等等，九龍城寨也就成為了明目張胆的法外之地。

「靚仔，這麼晚進城寨很危險的」。

計程車停在城寨入口的馬路對面，司機師傅好心提醒了榮俊一句。

掏出錢包付錢給司機，榮俊只是笑笑並沒有說話，下車緩步朝著對面走去。

站在城寨的門口，榮俊環視四周，一股熟悉感撲面而來。入口臨街就是幾處掛著煙槍當招牌的煙館，還有一些二樓窗口掛著件紅肚兜的半掩門娼寮，裡面不時傳來男女調情的聲音和女人的嬌喘聲，緊挨著煙館的隔壁，則是搖動骰子的聲音與賭徒下注的聲音夾雜在一起，顯然裡面的人賭性正濃。

榮俊沿著九龍城寨僅存的主路龍津大道走到城寨的中央位置，一處遍布歷史滄桑痕迹的唐樓映入眼中。

唐樓的門口站著幾個穿著一身利索短打的精壯漢子，鷹隼般的目光掃過榮俊，只不過在見到榮俊並沒有繼續靠近唐樓的意思，領頭的漢子也就沒有出聲喝止。

榮俊此行的目的地是唐樓不遠處的理髮店，也是他長大的地方。

「咚咚咚」！

站在理髮店門口，懷著激動又有些忐忑的心情，榮俊敲了敲門。

「明天再來吧，也不看看都幾點了。」開門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長相憨厚，披著一件白色汗衫，嘴裡叼著半截香煙，打量了一下榮俊說道。

「太晚了，想剪頭明天再來吧。」看到仍舊站在門口不為所動的榮俊，中年人再次出聲道，說著話就準備關門。

「師...師兄...」

榮俊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眼眶微紅，雙手激動地握拳，手背上青筋隆起。

中年人正是榮俊的師兄三江水，名義上是師兄弟，但是兩人年齡上差了二十多歲，從小榮俊就是被三江水照顧長大的，感情上說是情同父子也不為過。

「年輕人，你沒事吧？「三江水被榮俊的樣子嚇了一跳，試探著問道。

看著師兄略帶疑惑的表情，榮俊這才想起來，自己的臉已經不是當初的樣子。

「師兄，我是俊仔啊，你仔細聽聽我的聲音」。

「你是俊仔？」三江水聞言一驚，不由得仔細地打量了一下榮俊，自己養大的仔，那股熟悉感錯不了，也忘不了。

張了張嘴，半截香煙掉落在地，三江水猛地一把抱住榮俊。

「真的是俊仔，這四年你去哪裡了？你的臉怎麼...怎麼...」三江水激動地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說話也有些磕磕絆絆。

「是不是應該先讓我進去啊師兄，那麼多人看著呢。」榮俊拍了拍激動的有些不知所措的師兄，抬手指了指不遠處守著唐樓的精壯漢子們，對方被理髮店門口的動靜吸引，正朝著這邊望來。

「對對，哎你看看我，人老了」。

「快，快進來俊仔」。

師兄三江水撓了撓腦袋，讓出半個身位把榮俊拉進了理髮店，重新關好門，兩人一同朝著理髮店的後院走去。

「師傅呢？」進入後院，榮俊環顧四周，布局還和四年前一模一樣，但是榮俊並沒有看到記憶里熟悉的那個威嚴的小老頭。

榮俊心裡沒來由地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榮俊只知道師傅的名字叫劉雲樵。

偶然一次師傅醉酒，榮俊才聽師傅含混不清地提起過一些過往，貌似自己這個師傅來頭不小，出身軍統，還曾做過老蔣的保鏢。

據師兄說，往前推個幾十年，師傅他老人家在當時的武林中也是一號人物，功夫不下於總被人提及的葉問。

老人的綽號在榮俊看來還真就帶著那麼一些霸道，一線天，八極拳宗師。

榮俊從八歲開始就跟著老人學拳，一直到四年前重傷的榮俊被槍手送去泰國，足足學了十年。

按照師傅的說法，榮俊的天賦還算不錯，這些年堅持下來，除了「千金難買一聲響」這一手絕技之外，其他的都被他學了七七八八。

至少榮俊十八歲的時候，師兄三江水就已經不是自己的對手了。

也正是在榮俊十八歲的那年，師傅一線天正式把「千金難買一聲響」這一手八極拳絕技傳給了榮俊。

榮俊之所以叱吒泰國地下拳壇，靠的正是這一身八極拳的本事。

雖然不敢自詡身手無敵於香江，但是榮俊自認為身手方面比起其他社團的紅棍肯定是不差的，甚至要高出一線。

這也是榮俊能夠入元朗斬死上一代金毛虎，並且後來能夠在烏鴉和笑面虎帶人圍斬中，堅持到槍手到來的原因。

至於傳說中的雙花紅棍，這個年代早已經絕跡於香江社團。

至少榮俊是沒聽說過現在哪家社團的紅棍是頭頂雙花的。

就連洪興戰神，尖沙咀的話事人，綽號「太子的」甘子泰也不行。

當然這也是榮俊年齡小，不知道四大探長時期還真就遺留了一個雙花紅棍，如今正在灣島吃著牢飯。

「師傅，師傅他老人家在你消失的第二年就走了」。

「跟我來吧。」師兄三江水神色一黯，朝著後院最中間的屋子走去。

跟著師兄進入屋內，入眼就是師傅一線天的靈位，榮俊站在師傅的靈位前，整個人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宛如傻掉了一樣，久久沒有動作。

「師傅畢竟年齡大了，老爺子走的很安詳，臨走之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沒能再見你一面也許是老爺子唯一的遺憾了。」師兄上前心疼地拍了拍榮俊的肩膀。

榮俊雙膝跪地，心裡悲痛的同時，充滿了自責，同時又泛起了無盡的殺意。

自責是自己為什麼一心想著扎職上位，自責原本的自己為什麼那麼天真。

殺意則是對洪興的興叔和對東星的烏鴉、笑面虎。

榮俊報仇的理由又多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