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魚子醬

2026年12月22日，玉汗國

轎車早已停穩了，檔把也已經推到了停車檔，馬丹雙手緊緊地握著方向盤，右腳還是死死地踩在剎車踏板上。

太緊張了，這畢竟是他第一次接頭，他知道，在玉汗國，旅芝國間諜被抓住的下場。

馬丹默想著任務的細節：下午五點半，把車停在巷子里，雜貨店對面的電線杆旁邊，不要熄火。

會有一個玉汗國男人從雜貨店走出來，他穿著藍灰色工作褲，淺棕色棉外套。

接過他遞過來的裝著飯盒的透明塑料袋，不用說話，然後開車離開。

目標男人從雜貨店走過來了，衣著對上了。男人手裡提著一個黑色的布袋和一個透明塑料袋。

馬丹深吸了一口氣，按動電鈕，將車窗放下來。

男人從側後方過來，顯然已看清了馬丹的車牌號碼。

走到車旁時，男人若無其事地把黑色袋子交到左手，右手將塑料袋塞進車窗里，毫不停頓地向前走過去。

馬丹倒車，駛回到大路上，正常行駛一段路后，停下車。

他從後座把自己的黑色背包拿過來打開，將裡面裝著石榴的紙袋挪了挪，把空飯盒裝進包里，拉上拉鏈，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馬丹踩下油門，逐漸提速，朝著他在玉汗國工作和住宿的，卡米拉的農場開去。

今天是冬至，也是玉汗國的曙光節，又叫古波冬至夜。

過了這漫長的一夜，白晝將變得越來越長。在古波文化中，冬至夜是個轉折點，象徵著光明之神密特拉戰勝黑暗，重獲新生。

馬丹回到住處，簡單整理以後，來到了巴希爾和卡米拉寬大的客廳之中。

晚餐已經擺好了，夫妻倆為了照顧馬丹的習慣，使用了餐桌和椅子，三人圍坐，享用滿桌的美食。

「我剛才出去，順路買了石榴，現在掰開放到盤子里？」馬丹笑盈盈地看著卡米拉問道。

卡米拉也笑了，說：「馬丹，我的朋友，在玉汗國，曙光節的晚餐不是重頭戲，吃飯時不吃水果。餐后守夜時，水果和乾果才會擺出來。」

巴希爾招呼著馬丹品嘗烤肉，又熱情地說道：

「馬丹，您真是我們的貴人，您研發的保水劑，讓我們在玉汗國高海拔的沙地大棚中成功產出了高品質西瓜。今天就是我們的西瓜大量上市的日子，合作愉快！」

馬丹略帶羞澀又一臉自豪地說：「合作愉快，今天我到街上才發現，幾乎每個採購的主婦都會買西瓜，這可是冬天呀！玉汗國不愧是西瓜的生產和消費大國。」

「因為西瓜和石榴是紅色的，代表太陽的溫暖，是玉汗人認為最適合曙光節的食品。」卡米拉解釋道。

三人邊說邊吃，舉杯相慶，杯子里是香味濃郁的藏紅花果子茶。

吃到盡興時，巴希爾對卡米拉說：「卡米拉，把最珍貴的食品拿出來給我們最尊貴的客人享用吧。」

卡米拉笑著站起來，走到牆邊的大冰箱旁，從冰箱里小心地拿出了一個手掌大小的扁扁的玻璃罐子，放在餐桌上。

「海馬海鱘魚魚子醬，尊貴的客人請享用吧！」

「哇！這個我可知道，玉汗國的魚子醬是全世界最好最貴的食品。」馬丹欣喜地學著夫妻倆的樣子，拿起一片薄薄的餅乾狀的饢放在盤子里，使用專門準備的貝殼磨成的特製勺子，盛起一小勺魚籽抹在上面。

一口放到嘴裡，用上顎和舌頭一夾，瞬間，魚籽爆裂，特有的鮮香充滿口腔。

「太棒了，真是人間美味！」馬丹讚歎道。

「就知道，您會喜歡。我有個叔叔，在海馬海鱘魚養殖場工作，他的專長是給魚子醬定級並確定加鹽的比例，今天上午他託人帶給我一些。」卡米拉略帶自豪地說：

「一共三小罐，今晚吃一罐，我們留一罐，您明天回F國時帶上一罐，與您的家人分享吧。」

「我不知說什麼好，真是太感謝了，對我媽媽來說，魚子醬是最好的聖誕禮物！」馬丹受寵若驚地感謝道。

馬丹盯著魚子醬，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以前我吃過的魚子醬都是品牌罐裝的，顏色是黑黑的，這個怎麼有點泛白呢？」

卡米拉好像被問愣住了，馬上解釋道:

「我也不太懂，可能是加鹽的比例不同吧，反正，我叔叔給我什麼，我就吃什麼，這個味道還不錯吧？」

「豈止是不錯，太好吃了！」馬丹說道。

巴希爾請客人吃完最後幾顆魚籽，示意卡米拉把桌子清理乾淨。然後三人一起將果品逐一擺到餐桌上，馬丹買來的紅皮石榴被掰開兩個，露出裡面紅紅的石榴籽。

卡米拉精心挑選了一個農場自產的西瓜，切開后擺在桌子的中央。

卡米拉整理了一下頭巾，不易察覺地對著紅紅的西瓜做了一個禱告的動作，在心裡默念：

「光明之神密特拉，從今天起，你重獲新生吧！」

巴希爾拿出一本哈菲茲詩集，對馬丹說：「入鄉隨俗，我們輪流誦讀哈菲茲的詩。」

三人在歡笑中，開始了古老的遊戲。

可能是睡得有些晚，第二天上午，馬丹直到八點多才起床。清醒之後，他馬上緊張起來。

不要出錯！按照任務要求把行李收拾好，今天是要過海關安檢的！馬丹默念著：

「入境時，帶進來一個空的透明塑料飯盒，比樣品飯盒小一圈，這樣就不會混淆。兩個飯盒不要託運，放在隨身的背包里，在小的飯盒裡放一些食品。如遇檢查，檢察人員會打開裝東西的小飯盒，透明的空的樣品飯盒被要求打開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馬丹從冰箱里取出乾冰袋，魚子醬罐，放在小飯盒裡。收好行李，與夫妻倆告別後，去往機場。

「先生，請把這個飯盒打開。」穿著厚厚制服，留著絡腮鬍子的邊檢人員威嚴地說道。

馬丹看起來很從容地打開了裝著魚子醬的飯盒。大鬍子叫來了另一個主管模樣的官員，擰開魚子醬罐的蓋子，認真端詳了一陣，將馬丹和他的手提行李一起帶到了一個小房間。

「先生，在玉汗國，鱘魚魚子醬是政府專營的，走私魚子醬是非法的，更何況，你走私的是頂級魚子醬。」官員死死地盯著馬丹說道。

馬丹癱坐到椅子里說：「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不能攜帶魚子醬，再說怎麼知道我這是頂級魚子醬，送給我的朋友都不知道呀？」

「是頂級魚子醬沒錯，你看，這些魚籽不是黑色的，而是有些泛白，只有海馬海野生60年以上的鱘魚才會有這樣的魚籽，您帶的這一小罐，市場價格超過三萬美元！」

馬丹如五雷轟頂，央求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你們把魚子醬沒收好了，我還要去F國回家過節呢。」

官員嚴正地說道：

「馬丹先生，你因涉嫌走私被拘留了！」

馬丹無奈地看著大鬍子，一樣一樣地將他的行李物品裝回背包，包括那個始終沒有被關注和打開的裝有空氣樣本的飯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