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跌入谷底

「王八蛋！你說什麼？」我怒不可遏地一拳打在他的臉上。

李兵沒有躲閃，結結實實地挨了我這一拳倒在地上，帶著乞求的語氣嗚咽著說：「陳木，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我也不想的，你原諒我，我求求你原諒我....」

「我怎麼原諒你？你叫我怎麼原諒你？」我反過來質問他。

「我想贏的！我以為能翻本的！只要那一把，只要那一把我能拿到好牌，我就.....」他沖著我歇斯底里，語氣中充滿著懊惱，但我知道，這不是犯錯后的醒悟，而是賭徒的癲狂。

沒有等他說完，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熊熊怒火，把他摁在地上，一頓拳打腳踢，他也不還手，或許是心中充滿著愧疚，只是雙手抱著頭不停的痛哭。

過了好一陣，我終於停手，我知道現在事情已經發生，就算我真的把李兵活活打死也於事無補，看著眼前這個多年的好兄弟，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李兵依舊是癱在地上，抱頭痛哭，宛如一條死狗，發泄完的我也只得認命。

「李兵，你聽好了，咱們倆這麼多年兄弟，我最後勸你一句，現在停手，還不晚，我們都還年輕，但今天開始，我們不再是兄弟了。」

說罷，我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夜已經深了，我站在常去的湖邊城市島的最高點，這兒的視野足夠開闊，能俯瞰到依湖而建的繁華的都市夜景，這讓我焦慮的心情得到短暫的放空，平時不好飲酒的我，手裡卻提溜著一罐啤酒，今天李兵的話對我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

我跟李兵從小便穿同一條褲子長大，我們也有同一個夢想，就是把我們從小吃到大的炸串，開成一個全國連鎖店，我比一般同齡人要早生出些賺錢的想法，所以剛畢業我憑藉自己的努力買下了一輛三系的小轎車，手裡頭也富餘，一番考量之下，我向周圍親戚朋友又籌集了不少資金，準備和李兵一起將我們的夢想實現。

可我沒有想到，四處拼湊的一磚一瓦沒有蓋成炸串小店，卻堆砌成了李兵賭桌上的籌碼，隨著他一手將籌碼推散，那家我們夢想中的小店也灰飛煙滅，而我與李兵也就此分道揚鑣。

想到這，我鬱悶地只能猛灌自己一大口啤酒，又點燃一根香煙，希望滿心的苦澀也能隨著煙霧被我吐進風中消散，僅僅一晚，我便從少有所成變成了債台高築，我仔細核算了一遍，即使把車賣了，也還有四十萬的欠款，對於我來說，四十萬並不是一個小數目，我的家境並不富裕，並沒有能力幫我償還，我也不想讓年事已高的父母再為我擔心，可眼下我也確實沒有能力去處理這筆債務。

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緒，是我的女朋友舒言打來的視頻，我連忙整理了一下情緒，丟掉了手中的煙，她並不喜歡我抽煙，確認無誤之後，我才點下了接聽鍵。

「咦？你怎麼這麼晚還在外面？是不是和你另外一個女朋友約會去啦？」舒言佯裝生氣地問道，儼然一副不出我所料的模樣。

我哈哈一笑，抱著捉弄的心態回復「對啊！你都回家了，這時候不得抓緊時間跟她聚聚。」

「哼！那你說，我是大的，還是小的。」

「你當然是大的，她管你得叫姐姐。」

「不要不要，我要做小的。」舒言頭搖得跟個小波浪鼓一樣。

我很是不解「怎麼？哪有人不想做正室，要做小的。」

「因為小的都比較受寵，所以我要當小的，這樣你就會更喜歡我一些。」舒言洋洋得意地回答。

我的心被狠狠牽動了一下，舒言就是這樣，天真單純，但絲毫不隱藏對你的愛意「傻瓜，沒有大和小，只有你一個，也只喜歡你一個。」

「嘿嘿，好啦不跟你說啦，早點回家，我爸等會兒聽到了!愛你！記得想我！」舒言沖著鏡頭做了個比心的手勢，便急匆匆地掛掉了電話，沒辦法，家教嚴格，這個年齡，她的父親大人還不允許她談戀愛。

甜蜜的愛情能治癒一切，接完電話，我緊繃的情緒也稍稍放鬆了一下，但也僅僅只是一下，轉而便變得更加沉重，眼下的情況跟我與舒言的感情雖說沒有直接聯繫，但很難說不會帶來影響。

負債四十萬，意味著將來一段時間內，我可能沒有辦法給舒言正常的戀愛體驗，甚至我會沒有足夠的時間給予她陪伴，因為我要處理我自己的爛攤子，人生往往就是這麼操蛋，在一切都往好處發展的時候，給你迎頭一擊，不讓你如意。

我將剩餘的啤酒一飲而盡，發泄般地把啤酒罐朝遠處扔去，在口袋中摸索一陣，可掏出的煙盒裡已經沒有一支煙，我不禁有些懊惱，剛剛不該把煙丟進湖中，要是扔地上，還能撿起來將就將就。

正當我懊悔時，一隻修長的手伸到我的面前，而這隻手中正捏著一盒拆封好的利群，我有些詫異，來的人是林謠。

「李兵的事我聽說了，你打算怎麼辦？」林謠輕聲問道。

我沒有回答林謠的問題，反過來問她：「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一有煩心事，就喜歡來這，所以我就來看看。」林謠一臉平淡地回復道。

我並不驚訝林謠知道我的習慣，畢竟從前我們是摯友，後來她是我的女友，而現在，她是我的前女友。

「可以啊！先知，還算到了我煙會抽完，厲害厲害！」我故作輕鬆地開著玩笑，沒有扭捏地接過林謠手中的香煙，拿出一根點上。

林謠沒有再說話，只是稍稍往風吹來的位置側了側身子，她也不喜歡聞煙味。

我們兩人就這麼沉默地站著，而我的腦海不斷浮現著我與林謠的過往，林謠是我的前女友，能力很強，還在上大學的時候，便自己組建了一支營銷團隊，專做一些外包的商家營銷活動，團隊業務做得很火熱，當大家還在學校浪費光陰的時候，林謠已經帶著她的團隊全國飛來飛去地做活動，而我也曾經是這個團隊的一員，可以說我的少有所成，跟她也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但同樣的，作為女強人，林謠性格強勢，專心事業，所以我們之間的相處其實並不能說有多麼愉快，最後兩人都意識到彼此之間並不合適，我們選擇了和平分手，也許久沒有再聯繫，而今天，我也沒有想到她會出現。

我正出神，林謠一手拍掉了我手中快燃盡燒到指頭的香煙，我愣了愣，還是開口打破了兩人的沉默：「謝謝。」

林謠沒有接我的話，只是從包里拿出了一張銀行卡：「我現在手上可以流動的資金也不多，卡裡面有二十萬，你可以拿去應應急。」

我有些驚慌失措，連忙擺手道：「不行不行，這絕對不行。」

說實在的，這二十萬對於現在的我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能幫我解燃眉之急，甚至在我思考如何去解決這筆債務時，我也想到過找林謠幫忙，但真到了這個時候，我還沒有做好心理建設，並且，如果接受了這筆錢，那我又該如何去跟我的現任女友舒言解釋。

林謠沒有說話，就只是拿著那張銀行卡，靜靜地看著我，眼神中充滿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我心一橫，把她的手推了回去：「我明白你的好意，也很謝謝你，但這錢我真不能要。」

林謠點了點頭，似乎也理解我不接受的原因，把卡收了起來，轉而對著我說道：「但問題總需要解決，我知道你為了開店借了很多錢，你現在又沒有正式工作，你打算怎麼還？」

「能還一些就還一些吧，剩下的，找份工作慢慢還。」

「這些不該由你來承擔，李兵呢，我有律師朋友，可以幫你起訴他。」

「有什麼用呢，他現在已經身無分文，起訴他無非也就是出一口氣，該出的氣我也已經出過了。」我的語氣有些無奈。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兒，林謠起身準備離開，剛走出兩步又停下開口說：「接下來團隊在山東各地有一個連續性的營銷活動，策劃的職位，薪資還比較可觀，也會提供項目分紅，我覺得你的能力可以勝任，我可以暫時為你保留這個職位，你好好考慮，兩天內給我一個答覆。」

說罷林謠便徑直離開。

我明白林謠的意思，就像林謠也懂得我的為難，她想幫助我，但如果這種幫助摻雜了太多情分的話，我沒有理由去接受，而只有這樣，把一切都歸於工作，我既能夠心安理得，也不會牽扯太多。

可現在的我，還是不能做出決定，因為我害怕節外生枝，有些決定一旦做了，所帶來的連鎖反應是不可預估的。

我搖了搖了頭，想清理一下混亂的思緒，也只能告訴自己走一步，看一步，剩下的就交給老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