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
春日百花綻放,正是踏青遊玩的好時候。
盛安民風開化,女子通常不必拘在家中,上京又是都城,街道上總能看到女娘的身影,尤其是在這個時節,那曲江池畔的女娘甚至有時比郎君還多。
借著這個機會,有才的女子可以吟詩作對,才名便會傳播出去,貌美的女子不必開口,站在池畔盈盈一笑,美名也自會傳開。
世家貴女顧及身份,通常不會往那些地方湊,數不清的宴會便足以讓他們美名遠揚。
林府雙姝當年便是如此傳出的。
這不,林家剛去完姚府賞完山茶花,又收到安平縣主府的帖子。
李嬤嬤遞到馮氏面前時,她正在院里教林溫溫插花,難得母女倆一起做些雅事,沒有責罵也沒有耍橫,氣氛很是融洽。
林溫溫對這位縣主不大了解,只知安平縣主府在永昌坊,她一人的府邸就佔了大半個坊,是榮親王最為疼愛的女兒,連皇上都喜愛她,當初縣主的封號也是皇上親自取的。
馮氏拿帕子將手擦凈,接過帖子細看,上面特意寫著,此次百花宴,請的是林府兒郎與小女娘。
馮氏和盧氏自不必去。
馮氏眉心蹙起,看了林溫溫一眼,又看李嬤嬤,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林溫溫納罕,平日若是有人遞來請帖,馮氏總會催她赴宴,要她像別人家小娘子那樣多出去走動,生怕她悶壞了,日後性子憋出問題,怎地今日不催她,似還有不想讓她去的意思。
林溫溫好奇地接過請帖,這請帖極精緻,封口處的蠟油都與尋常不同,帶著淡藍的水光,還有一股好聞的花香,不由道:「我還從未去過安平縣主的府邸呢。」
的確,這是林府第一次收到安平縣主的請帖,若是不去,實在有些難看,若是去……
馮氏也不接話,只蹙眉更深,叫李嬤嬤差人去清書院打聽。
清書院在林府南邊,是大房的住處。
很快,便有人回來傳話,大房的林海和林清清都會去。
馮氏沒憋住,冷哼道:「盧氏又不是不知道,還當真讓倆孩子去,她們若是去了,我若推辭便顯得不夠大氣。」
李嬤嬤揮揮手,院里人都退了下去。
馮氏又道:「那兩個孩子都未說親,二娘子下個月才及笄,怎麼就這般放心讓他們過去?」
李嬤嬤看看一臉好奇的林溫溫,出聲勸馮氏,「傳言未必可信,再說,孩子們也都大了,有些事是該知道的。」
林溫溫將椅子朝李嬤嬤身前拉了一把,小聲道:「到底是何事,縣主府怎麼了?」
馮氏有些說不出口,別過臉讓李嬤嬤說。
李嬤嬤乾笑兩聲,道:「安平縣主……她、她喜歡美的……」
美的什麼?話未說完怎就不吭聲了。
林溫溫聽得一頭霧水,疑惑道:「這有什麼奇怪,誰不喜歡美的,我娘插花不也挑美的插?」
馮氏「嘖」了一聲,扭頭過來看她,「這不一樣,她喜歡,咳……」馮氏也乾咳,又朝李嬤嬤揮手,「還是你來說。」
李嬤嬤一咬牙,道:「縣主喜歡美男子。」
林溫溫腦袋一歪,眨眨眼道:「這……這不是很正常嗎,我也喜歡美男子。」
馮氏徹底無語,抬手便在她腦袋上用力戳了一下,「這些話不興說,你可趕緊給我閉上嘴!」
林溫溫吃痛蹙眉。
李嬤嬤見狀也不再瞞著,乾脆直接把話說開,她壓聲道:「三娘啊,老奴聽說那縣主府中,光男寵便至少有這個數……」
李嬤嬤抬起胳膊,將十根手指全部舉到林溫溫面前,「嚇不嚇人?」
林溫溫登時愣住,好半晌才回過神道:「那我也不必怕啊,我又不是美男子,兄長不怕就行了……」
頓了頓,她又噗嗤一笑,「兄長也不必怕,他也沒多美。」
馮氏簡直要被她氣死,扶額問李嬤嬤,「她這說得是什麼話?我哪裡是怕這個,我是怕她看了那不幹凈的,日後也跟著學!」
李嬤嬤趕緊道:「不會不會,咱們三娘才不會學那些事!」
林溫溫又來了興趣,探頭看李嬤嬤,「學什麼,什麼不幹凈的?」
李嬤嬤趕緊朝她擠眼,「三娘你可別說了,回屋歇著去吧。」
林溫溫也不再多問,怕說多了馮氏一會兒罵她,乾脆起身朝屋裡去。
屋裡珍珠正在做綉活,見她回來忙起身去迎,林溫溫朝她做噤聲手勢,珍珠心領神會,上前去將門合上,隨後這兩人便用耳朵去貼門縫。
門外,馮氏還在生氣,李嬤嬤在一旁勸。
「娘子別著急,奴婢方才也打聽了,這次不止林家,盧寧兩家也收了帖子,想必都會給縣主一個面子,到時候人多,縣主多少也會顧及,不可能在這麼多人面前亂來的。」
寧家也收了帖子,是不是意味著寧軒阿兄也會去?
門后,林溫溫瞬間彎了唇角。
院里,李嬤嬤也想到這一茬,她思忖片刻,又對馮氏道:「寧夫人這人講究,又將三郎看得那般緊,興許不會讓去吧?」
馮氏朝屋裡看去一眼,又想到最近姚家的那些傳聞,不由揚起聲音,暗暗敲打道:「寧三郎什麼都好,就是太招人惦記,姚九娘那事最近傳得沸沸揚揚,也不知是誰這般喪德,讓人家小女娘可怎麼見人?」
這件事林溫溫也聽說了,應當說現在整個上京,無人不知,她聽出馮氏在提醒她,怕她也學姚九娘那樣。
林溫溫嗤了一聲,她才不會做這樣丟臉的事呢。
不過,娘親倒是提醒她了,寧軒阿兄溫文爾雅,器宇軒昂,那張臉可妥妥一個美男子啊,哪個女娘見他不會心動?
萬一,那安平縣主也心動了呢?
林溫溫莫名心慌,可隨即又連忙搖頭,暗笑自己關心則亂,寧家這樣大的世家望族,安平縣主就是再喜歡寧軒阿兄,也不能怎麼樣……
可……若是萬一呢?
林溫溫也不知自己怎麼了,自打出這個怪念頭以後,她腦中便開始反覆糾結。
終於,林溫溫忍不住了,她帶著珍珠來到扶雲堂外,在那廊邊守候著,一會兒上廊,一會兒下廊,心裡不住敲鼓。
散堂的時辰一到,第一個出來的是林海,林溫溫連忙躲到廊柱后,等林海走了,又是盧蕭。
最後寧軒出來的時候,林溫溫緊緊捏住帕子,等他快要離開時,才下定決心朝那清雋的背影喚了一聲,「寧軒阿兄!」
寧軒聞聲,駐足回頭。
那一聲出來后,林溫溫似是鬆了口氣,她走上廊道,來到寧軒面前。
與此同時,扶雲堂的拱門下,又多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在抬眼看向長廊的時候,同樣停住腳步,那雙陰鬱的眸子,也倏然亮起來,似還帶著某種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