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白色的老虎，陳阿賓
天色漸黑。
族人們依舊在載歌載舞。
這個小小的部落忽然發現，放下了敵視的包袱，敞開心扉擁抱唐人的友誼，竟是前所未有的暢快淋漓。
那個叫裴行儉的唐將很豪氣。
隨手扔出的一捆絲綢，在這裡可是硬通貨，可以去別的地方換取部落必須的用品。
還有那袋子精鹽……
騰格里在上，那東西千金不換！
如果省著點吃，可以足夠族人們吃上很久。
尤其是那些半大崽子，有了食鹽，底子打的就好，再過個三四年，會比野牛還壯。
而這一切，只需要與唐軍交好……
感謝上蒼。
他們為什麼早點來？
部落的男女老少舞的更起勁了。
粗獷的歌，隨著帳外的篝火中飄散。
然後於蒼茫的天地徐徐上升，在藍天白雲間拐了個彎兒，徹底消失不見。
……
百里開外。
阿爾斯蘭的勇士們，卻在嚴陣以待。
這是一個擁有數千人的中等部落，大大小小的帳篷，錯落在寨欄之內。
牲口早早的被趕到了圈裡，所有的老弱都躲在家中，時不時緊張的朝外張望一下，彷彿曠野中有兇猛的野獸。
男人們則持刀跨弓，組成小隊，不斷在周圍巡遊。
夕陽的餘暉下。
營地里一片靜悄悄的。
兩個男人站在寨欄內，目視著前方廣闊的草原，湊在一起低聲私語：
「你說…唐軍會來嗎？」
「誰知道呢，不過按照他們的秉性，今天大概要來找回場子。」
「唉！要我說，就不應該與他們結仇。」
「呵呵，誰讓他們帶著那麼多食鹽亂跑？這裡是西域，信奉肉弱強食，不搶他們搶誰？」
「可那是唐軍！族長的貪婪，遲早會害了我們！」
「我的斡脫，不要這樣驚慌，我們部落的名字可是阿爾斯蘭，西域的雄獅，怎會懼怕區區唐人？」
「區區唐人？希望你一會兒也能說出這樣勇敢的話。」
「好了，我們可是有著一千多名勇士的部落，唐軍都是百人小隊，不可能撼動我們……」
「閉嘴！快看那是什麼！」
……
談話戛然而止。
兩人倏然抬頭，望著前方瞪大眼睛。
如血的晚霞之下，青色的草地和蔚藍的天空連成一線。
一隊黑色的影子，漸漸出現在視野中，然後迅速從黑點擴大，直至露出全部的輪廓。
他們人馬具裝，鎧甲在身。
雖然不過百人之數，卻好像不懂得畏懼，竟跨著高頭戰馬，風一樣朝營地撲來。
柵欄門內。
兩個漢子直接傻了。
「唐…唐軍？」
「可惡！他們怎麼就敢這樣出現？」
「別廢話了！快上報族長！！」
……
下一刻。
尖銳的哨聲響起。
巡遊的男人們渾身一震，齊刷刷扭頭，朝聲音來源處望去。
獃滯幾息后，他們嗷的一聲大叫，四散奔去。
整個部落亂成一團。
一個個身著皮甲的漢子們，翻身上馬。
他們大聲嚎叫著，在林立的帳篷中間穿梭而過，化作一道道溪流，在柵門前匯聚。
與此同時。
飛速逼近的唐軍，終於露出了他們的真容。
晚霞如血，照耀大地。
紅色的天空下，一隊唐軍全副武裝，呼嘯著朝營地撲了過來。
為首的一名唐將，一身白甲白袍，胯下白馬，臉上罩著一面猙獰的面具，顯得格外扎眼。
「是他...阿黑巴爾思！」
營地里傳出一道叫聲。
無數人驚恐的睜大了眼睛。
傳說中，在流入此地的唐軍中，有一支百人小隊格外兇殘……他們專門格殺那些敵對唐軍的部落，所到之處，除了少數孩童，其餘人等一概不留。
而統領這支隊伍的，便是眼前的一襲白甲！
阿黑巴爾思。
突厥語，白色的老虎！
....恐慌像瘟疫一樣蔓延，男人們張大嘴巴，看著飛速接近的唐軍，握刀的手掌被冷汗浸透。
忽然，那名白甲唐將，高高舉起手中的長斧……
「嘶——」
營地里的人們汗毛倒豎。
只見他的斧頭之上，竟懸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那是外出的斥候。
…怪不得，直到唐軍攻到眼前才被發現，原來那些斥候，全都被無聲無息的解決掉了。
「拿緊你們手裡的武器！」
一道蒼老的聲音倏然響起。
人們從慌亂中清醒，聞聲望去，只見一名老者，拄著拐杖，緩緩從帳篷里走了出來。
眾人眼睛一亮，紛紛大聲喊道：
「俟斤！唐人攻過來了！怎麼辦？」
「慌什麼？」
部落首領重重的杵了下拐杖，威嚴的掃視四周：
「你們是草原上的曳落河，有著頗黎一樣的堅韌！」
「況且我們是幾千人的部落，那些唐軍不過才一百多人，就算耗，也能把他們耗死！」
蒼老的話語回蕩的空氣中。
族人們心中大定，像是打了雞血，重新激起了鬥志。
「俟斤說的對！」
「殺死他們！」
「把那些唐軍統統殺光！」
……
男人們大聲的嚎叫。
紛紛揮舞著手中的刀箭，一窩蜂似得衝出了營地。
嗡——
跑在最前方的勇士們，不由分說，隨手射出了一波箭雨。
然而下一刻。
他們直接瞪大了眼睛。
那些利箭呼嘯著射在唐軍隊伍里，竟沒有造成一點傷害。
因為唐軍身上穿著精良的鎧甲，就連胯下的戰馬，也披著厚重的甲衣，箭矢對他們無法構成威脅。
「這就是人馬具裝？！」
短暫的錯愕后，族人們來不及細想，慣性的作戰方法，讓他們毫不停歇，緊接著又是一波箭雨。
叮叮噹噹一陣亂響。
兩輪弓箭射完，雙方「轟」一聲直接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