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平安誕子

14 平安誕子

「金團往額娘這兒看呀——」

申時三刻,午後的太陽光透過薄如蟬翼的紗窗,灑進毓慶宮後殿的屋子裡,滿室溫馨。

早已經換上一身雪青色舒適常服的太子妃趴在搖籃小床的木欄杆上,右手捏著一個牛皮撥浪鼓,笑臉盈盈的,逗弄著躺在裡面的小奶娃玩兒。

弘晞覺得奇怪極了,明明他不是真正的人類幼崽,但他額娘手中的撥浪鼓卻對他有著莫大的吸引力,每一回撥浪鼓轉到他面前時,他都控制不住「啊啊咿呀」的伸出小胖手想要將其抓在手裡。

母子倆玩的正歡時,錢嬤嬤步子急促的掀開門帘走了進來,看到心情愉快的太子妃后,忙上前焦急道:

「娘娘,不好了,出事兒了。」

「怎麼了?」

臉上笑容還未散去的瓜爾佳氏聞言好奇地抬頭看著自己的乳母。

躺在小床中正咧嘴笑的弘晞也下意識支棱起了小耳朵,認真聽著。

「唉,主子,奴婢聽說大福晉下午時突然在府中生產了,情況似乎有些不太好,剛才大阿哥身邊的貼身太監栓子火急火燎的跑來宮裡請太醫呢。」

「大嫂好像還沒有到生產的月份吧?」

瓜爾佳氏聽到這話,立刻將手中的撥浪鼓放到了搖籃小床里,回想起前幾日,伊爾根覺羅氏派人來毓慶宮中討要的小衣服,蹙著眉頭有些不安的詢問道。

錢嬤嬤點頭回道:「是啊,若老奴沒記錯的話,大福晉這胎好像也才八個多月大,她與您、三福晉都是緊挨著被太醫診斷出身孕的。」

「這怎麼好端端的就早產了啊?」

瓜爾佳氏用白皙的右手摩挲著木欄杆,喃喃低語。

錢嬤嬤吞了吞口水,瞥了一眼搖籃小床,而後湊近瓜爾佳氏的身子壓低聲音道:

「主子,老奴碰巧聽了一耳朵,似乎大福晉這次早產是因為下午時在府里與大阿哥起了爭執,大動肝火,所以才見紅的。」

聽到自己乳母的話,瓜爾佳氏的一顆心瞬間就沉入了谷底,大阿哥夫妻倆的恩愛關係在宗室中是出了名的。

如今兩個人吵架吵得女方都早產了,肯定是因為自己兒子那件小衣服了!畢竟大阿哥一直與她們家太子爺不對付,看見「毓慶宮」三個字就不爽的想跳腳。

「嗐,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瓜爾佳氏懊惱的伸手扶了扶額頭,咬著紅唇仔細思索了幾息,就忙拉著乳母的胳膊急切道:

「嬤嬤,我記得當時太後娘娘送給我的那顆老參,我不是生產時沒有用上嗎?你現在即刻拿著老參,帶著牌子出宮將其送到大阿哥府上,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主子,這藥材最容易被人動手腳了,咱這個時候送藥材過去合適嗎?」

「再者那可是太後娘娘給您的賞賜呀,您一聲不吭就轉送到大福晉那邊,是不是不太好啊?」

聽完自己主子不太適宜的吩咐,錢嬤嬤瞬間就遲疑了。

「唉,現在事情緊急,管不了這麼多了」,瓜爾佳氏雙手交握,焦灼的來回踩著地毯走動著,「大嫂產房外肯定有府醫在那裡等候著,你把藥材給他們檢查一下,用不用隨他們,等以後我親自去給太後娘娘說這事,如果皇瑪嬤知道我把老參轉送到早產的大嫂那裡了,肯定也是贊同我做法的。」

「快去吧,別真出人命了,生產可不是開玩笑的。」

看著自己乳母仍舊遲疑的站在原地躊躇,瓜爾佳氏忍不住又擺擺手催促了一句。

「是,主子,老奴這就去。」

看著神情著急的太子妃,錢嬤嬤嘆了口氣,沖著瓜爾佳氏俯了俯身就快步告退了。

躺在小床中的弘晞聽完主僕二人的對話,也不由緊張的攥了攥小拳頭,他記得歷史上大阿哥與他的原配嫡妻是先誕下了四朵金花,後來才生下一個嫡子的。

女子生產本就傷身體,更別提在如今這個醫療技術不算髮達的清朝初期了,連續生產敗壞了大福晉的身子,嫡子沒多大,大福晉就撐不住,年紀輕輕的去世了。

弘晞邊想邊無意識的又將右手食指塞進了嘴巴里吮吸著,他雖然不知道眼下準確的日子,但他知道歷史上他阿瑪與額娘大婚的時間是在康熙三十四年,如今他都出生了,想來不出意外這次大伯母肚子里的孩子就是那個金貴嫡子了。

「璃安,孤看到剛才錢嬤嬤匆匆忙忙往毓慶宮門的方向走了,她這是要去哪兒呢?」

剛在前殿忙完的胤礽,用右手掀開門帘走進內室,對著站在小床邊的瓜爾佳氏,邊說邊指著室外的方向疑惑的詢問道。

心神不寧的瓜爾佳氏抬頭瞧了胤礽一眼,就幾步上前憂心忡忡地說道:

「爺,臣妾剛聽到消息說大嫂早產了,情況好像有些棘手,我就讓錢嬤嬤把之前皇瑪嬤送給臣妾的那根老參送過去,興許會派上用場。」

「怎麼會發生這事兒?大嫂不都生過四個孩子了嗎?經驗如此豐富,咋還早產了?」

胤礽隔著欄杆將躺在裡面的寶貝兒子抱了出來,聽完他媳婦說的話后,嘴巴驚得都張開了。

弘晞聽到他阿瑪這話,心中一嘆,閉了閉眼,果然他沒有猜錯啊,大伯母已經生了四個孩子了,這胎就是拖垮她身子、間接要了她性命的嫡子了。

「殿下,大嫂早產的原因可能與臣妾也有些關係。」

「什麼?」

聽到這遠遠意料之外的話,父子倆瞬間齊齊吃驚的瞪大了瑞鳳眼。

「唉」,想起上個月自己不慎早產,在產房中苦苦掙扎產子的經歷,對伊爾根覺羅氏如今的危險遭遇感同身受的瓜爾佳氏眼圈立即就紅了,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後悔之意:

「前幾天,大嫂曾派人來咱宮裡說想要一件金團的小衣服沾沾喜氣,臣妾沒多想就直接給那人了。」

「今日那小衣服八成是被大阿哥看見了,他是急性子又不會說話,估計因為這事兒就與大嫂吵了起來,大嫂的心思本就細膩,現在又懷著身孕情緒更不穩了,很有可能是被大阿哥給氣得當場早產了。」

「這咋還扯上咱們了?要情況真是你猜的這樣,老大這回可真是出息死了!為了一件小衣服和挺著大肚子的媳婦吵!」

胤礽皺著眉頭,煩躁的低聲罵了一句。

弘晞也忍不住皺起了小眉頭,這還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啊!

若這次大伯母真的生產時出意外了,即使這事兒與他們東宮扯不上實質性的干係,但兩家鬧掰,變成水火不相容是肯定的。

「唉,都怪臣妾了。」

看著瓜爾佳氏低著頭、臉色紅紅、自責不已的模樣,胤礽嘆了口氣又將懷裡的弘晞放回了搖籃小床中,對著自己媳婦開解道:

「璃安,孤知道你是好心,但也不用瞎往自己身上攬責任,大嫂早產這事怎麼怨都怨不到你身上。」

躺回搖籃小床中的弘晞也蹬了蹬腿,附和自己阿瑪說的話,難不成他大伯母派人上門要他小衣服沾喜氣時,他額娘還得直接拒絕才是正確做法了?那不是看著既尷尬又小氣嘛!事情不是這樣辦的呀!

「孤可真是上輩子欠老大的呀!」

胤礽越想眉頭皺的就越緊,用右手拍打了一下小床的欄杆,不滿的發了一句牢騷,就匆匆轉身往外走。

「殿下,你要去哪兒啊?」

看到儲君的反應,眼圈紅紅的瓜爾佳氏忙抬頭出聲詢問道。

胤礽頭也不回地開口答道:

「栓子一個太監能請到什麼厲害太醫啊,孤現在去太醫院把掌院太醫給帶出宮到大嫂那邊看一看。」

話音剛落,門帘一晃,胤礽就快步走出了內室。

坐立不安的瓜爾佳氏只好無奈又將弘晞從小床中抱了出來,彷彿抱著兒子軟乎乎的小身子能使自己安心些一樣。

弘晞也像是明白母親感受似的,伸出小手緊緊抓握住瓜爾佳氏的手指,無聲的給予額娘安慰,母子倆一起看著窗外日光漸漸西斜,默默等待著宮外的消息傳來。

……

此時,大阿哥府中都亂得快成一鍋粥了,腳步急促的丫鬟們用銅盆端著熱水在產房內進進出出。

胤禔領著四個眸中噙著淚花的閨女焦灼不安的等在產房外面。

聽著產房內傳出來的女子痛呼聲,胤禔心中懊悔極了,恨不得再抬起胳膊抽自己幾個大耳刮子,他媳婦眼瞅著過不了多久就要臨盆了,他這張破嘴為什麼非要因為一件小衣服和她爭吵啊?

快步走過來的栓子看到他主子緊張的額頭直冒汗、臉色發白的模樣,也不禁在心中暗嘆一聲,俯身道:

「主子,太子殿下帶著張太醫和毓慶宮的藥材來咱府邸里了。」

「什麼?」

父女五個聞言,「唰」的一下子都將目光移到了栓子身上,胤禔更是直接驚呼出聲。

他聽到「太子殿下」四個字時,條件反射的就想要開口罵栓子:他媳婦正在生產呢,他可一點兒都不想知道老二的破消息!

等聽清栓子後半句話后,胤禔眼中一喜,在女兒們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就像一陣風般轉身往後跑。

「掌院,你快些隨爺去看看福晉。」

一口氣跑到大門口的胤禔,遠遠瞧見正斜挎著藥箱走路的張太醫,立刻三步並兩步的沖了過去,抓起張太醫的胳膊就往後院的方向奔跑。

站在一旁的胤礽看到老大自動忽略掉了他,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兩下,但也明白如今時間耽誤不得,沒有與老大多計較,轉身從跟在後面的錢嬤嬤懷裡接過盛著老參的小箱子,也邁開大長腿往前追趕已經跑遠的胤禔與張太醫。

可憐張太醫一個上了年紀的人,被胤禔像是放風箏一樣只差雙腳離地的拖到了產房門口,來不及喘一口氣呢,就又被催促著給正在裡面生產的大福晉配藥。

後腳追上的胤礽將手中的小箱子遞給張太醫支配,就隨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等待著。

隨著產房中伊爾根覺羅氏痛呼的聲音越來越低,產房外四個小丫頭的哭聲就越來越大,顯然她們也懂母親此時的九死一生,生怕額娘就此拋下她們姐妹四個撒手去了。

胤禔更是緊張的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的汗水順著臉頰分成好幾道往下流。

同樣為人父的胤礽看著四個侄女哭得眼睛紅彤彤的,年齡最小的四妞哭得都直乾嘔,有些心疼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幾步走過去將四個侄女拉到身邊坐下,又把小侄女抱到懷裡邊走邊晃悠著安哄。

胤禔瞥見這一幕,心中像是打翻了調味瓶般不是滋味極了。

他也心疼閨女們,可眼下他的一顆心都撲在正一隻腳邁在鬼門關里的媳婦身上,分不出半絲力氣照顧哭泣的閨女們。

而且他萬萬想不到,憑他和胤礽兩看兩生厭的惡劣關係,老二竟然會親自帶著張太醫與珍貴藥材來府邸里幫忙……

一番折騰下來,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等夕陽餘暉徹底消失在天空上時,已經酉時末了,早已經哭累了的四個小丫頭,垂著腦袋不吭聲了。

年齡最小的四妞更是頂著一張髒兮兮的小圓臉,摟著太子二叔的脖子,鼾聲輕輕的睡著了。

胤禔身上的藏青色袍子都被汗水給浸透了,緊攥成拳頭的大手,關節處都發白了。

等他感覺自己站的兩條腿都麻木的要在地上生根了,一聲「哇」的嬰兒啼哭終於從產房裡面傳了出來。

滿臉疲色的胤礽、錢嬤嬤、栓子精神一振,紛紛扭頭往產房門上看,哈拉哈齊和二妞、三妞也忙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抬腿往產房門口跑。

胤禔的一顆心緊張的「砰砰砰」直跳,生怕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

下一瞬,穿著褐色旗裝的接生嬤嬤抱著一個金黃色的襁褓從產房內走了出來,沖著胤禔笑著俯身道:

「奴婢恭喜大阿哥,太子爺送來的老參派上大用場了,大福晉到最後都沒有力氣了,是嘴裡含著老參片,才豁出性命的給您誕下了一個小阿哥,小阿哥的身子骨現在還有些弱,得好生照料,大福晉脫力睡著了。」

接生嬤嬤話音剛落,胤礽等人臉上都露出了喜色,唯獨胤禔雙腿一軟,「撲通」一下就重重的跌坐在了地上,順著臉頰往下流的水痕不知是淚,還是汗。

除了睡著的四妞外,哈拉哈齊和二妞、三妞全都破涕為笑,高興的圍著接生嬤嬤看襁褓中皮膚皺巴巴的小弟弟。

看著抬起袖子偷偷摸摸擦眼角喜悅淚水的胤禔,胤礽的嘴角抽搐的更厲害了,大步流星的走過去,將熟睡中的小侄女塞到坐在地上的胤禔懷中,低聲呵斥道:

「老大你可真是出息死了!什麼破事你都能幹出來呀!」

罵完這句話后,胤礽就帶著錢嬤嬤等人風風火火轉身離開了,可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癱坐在地上的胤禔抱著懷裡的小閨女,罕見的沒有與胤礽開腔互懟,他扭頭深深看了一眼東宮眾人離開的背影,複雜的神色使得站在一旁、從小陪著大阿哥長大的栓子都解讀不出來自家爺此刻心中究竟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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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嫡長孫他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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