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吻天荒

第二日。

觀雲山。

踏雲崖！

由此而始，由此而終！

這一片雲霧籠罩如同仙境般的所在，墜崖之後，陰差陽錯讓自己步入江湖的所在，在蕭貫虹踏入這片世外桃源之後，他心裡所剩下的，只有無限感慨。

拄著流星劍，坐在一顆樹旁，再無所想，只是靜靜等待著梅茹雪的到來。

遠處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蕭貫虹聞聲望去，卻是一眾江湖朋友。驚道：「不是說，不讓你們來了，怎麼……」

眾人笑道：「蕭兄弟你可別誤會，我們可不是來幫你拚命的。」互相看看，道：「我們，是等著幫你收屍的！」眾人一片鬨笑。

蕭貫虹心中感動，忍住淚水道：「各位兄弟，多謝了。」又道：「我蕭貫虹，今日必死，無以再報各位恩情，眾位兄弟，請受蕭貫虹一拜！」說著跪在地上。

眾人連忙去扶。

蕭貫虹起身之後，道：「各位兄弟，等梅茹雪殺了我，也許，她也就消氣了，到那時，她沒有了復仇理由，也許會找個地方隱居起來，不會貽害武林。也許，天下，就太平了。」

眾人無言。

蕭貫虹笑笑：「所以，一會兒我與梅茹雪大戰，你們千萬不要出手。」聳聳肩：「如果出手，結果，你們都能料到。」

眾人互相望望，嘆道：「那好吧，蕭兄弟，我們聽你的。」

就在此時，天邊雲彩忽然變成一片血紅，眾人眼望間，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殺氣與怨恨。

不自然的，在這股強大殺氣的震懾之下，眾人不自覺的，向後逐步退去。惟有蕭貫虹，在此刻，卻有著一種解脫的感覺，他靜止在原地，心，也如水一般平靜。

漸漸的，紅色越來越濃，並逐漸移動到了眾人上方。草木，在這一似乎感到了什麼，枝葉漸漸下垂，似乎元氣正在源源不斷的向空中涌去。

眾人驚心不已，這樣的景象，怎麼可能在人世中出現！

一個人影，從空中漸漸顯露出來，緩緩下落，最終在眾人身子上方几丈高的地方止住身形。

梅茹雪依然穿著她那鮮紅的嫁衣，鮮亮艷麗，懸浮在空中，俯視蒼生的模樣，目光卻始終停留在，站在眾人前方的，蕭貫虹身上。

蕭貫虹靜靜望著，不可思議的高高懸在空中的梅茹雪，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梅茹雪淡淡道：「想不到，你找了這樣一個地方等我，呵，還真是別有一番情趣。」

蕭貫虹道：「與你決戰，自然要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

「也好。山清水秀，作為你的墓地么？」梅茹雪看著蕭貫虹，冷笑道：「怎麼，一個月不見，你還是老樣子。玄冥神劍呢？沒有玄冥神劍，你絕不可能贏我！」

蕭貫虹生出一絲苦笑：「不試試，怎麼知道？」

梅茹雪問道：「你也修成仙身了？」

蕭貫虹搖頭：「沒有。」

梅茹雪目光輕蔑：「既沒有玄冥神劍，又沒能修成仙身，你怎麼贏我？就靠你手中的流星劍？哈，不可能的！」

蕭貫虹道：「不試試，怎麼知道？」

梅茹雪目光清冷，道：「你既然有如此決心，那好，我們昔日恩怨情仇，就此做個了斷！」

蕭貫虹心中感慨無限，昔日恩怨情仇，短短几字，便是自己的江湖寫照嗎？拔劍出鞘，藍光耀眼：「那好，做個了斷吧！」說罷，縱身一躍，騰起數丈高，向梅茹雪衝去。

漫天劍光席捲向梅茹雪，中間一柄最亮的，似乎是蕭貫虹與劍合為一體。在他取得火鳳凰元氣之後，這一擊，更是顯得石破天驚。

梅茹雪根本不把蕭貫虹的進攻放在眼裡，靜止在空中毫不躲閃，劍光擊來，只是輕輕揮手，劃出一道紅霧。劍光擊在上面，頓時消散，化為無形。

空中只剩下蕭貫虹自身那一柄劍，正要全力刺向那片紅霧，欲衝破防衛的時候，梅茹雪的身形，忽然出現在蕭貫虹面前，迎著劍尖，一掌擊向蕭貫虹。

蕭貫虹驚心。這一刻，在劍尖刺向梅茹雪手掌的那一刻，他似乎有些不忍，也有些擔心。萬一，流星劍傷到了她怎麼辦？不知為何，決戰時刻，他竟會有這些顧慮。

而他完全多想了。劍掌相接的一剎那，流星劍就像刺在一塊鐵壁上，絲毫無法穿透半分。而且，在那股巨大內力摧殘下，喚作天下第二神兵的流星劍竟如同翡翠一般脆弱，「啪啪」幾聲脆響，流星劍折為數截。

巨大的震動之下，蕭貫虹胸口發麻，劍柄脫手。

眾人下面望見，目瞪口呆，僅僅一招，勝負已分。本來有人還打算上前助力一把，可此景一出，任誰也不敢出頭，只能在下面暗罵道：「這……武俠打仙俠，打個屁啊！」

蕭貫虹整個身子都木了，在空中絲毫動彈不得，只有，望著梅茹雪清冷的臉龐，抱著必死的心。

梅茹雪冷笑道：「蕭貫虹，你就，這麼一點本事？」

蕭貫虹無言以對。

梅茹雪道：「那好，就此結束吧！」

蕭貫虹在空中正要下落，只見梅茹雪突然飛身衝到自己身邊，那清冷的臉旁，也赫然貼近自己面前。

梅茹雪一聲長嘯，心中怨恨在這一刻迸發出來，纖細修長的手掌緊並在一起，像一把利刃，向蕭貫虹刺去！

蕭貫虹還沒來得及考慮什麼，只覺得胸膛一麻，馬上，便是一陣鑽心的疼，以及忽然而來的頭暈目眩。自己的胸膛，已然被梅茹雪的手掌刺穿！

血花飛濺，漫天灑下！

眾人觸目驚心，這樣的場景一出，蕭貫虹絕對活不成了。

梅茹雪向前的那一衝，衝勁太強，在空中，頂著蕭貫虹，一齊橫飛出去。

身後不遠處正有一顆參天大樹，飛著，蕭貫虹的被重重撞在樹上，而梅茹雪已經刺穿蕭貫虹胸膛的手，那堅硬的樹榦卻像豆腐一樣薄弱，生生穿透，半隻手掌，沒入了樹榦中。她懸浮在空中，用手掌，將蕭貫虹釘在樹上。

此時此刻，蕭貫虹氣息微弱，隨時有死去的可能。

梅茹雪望見此景，幾滴眼淚，滑落下來。

蕭貫虹重傷垂死，有氣無力道：「你哭了……」

梅茹雪道：「想不到，我們兩個，今日居然，這樣結局……」

蕭貫虹忽然笑了。

梅茹雪不解，「你笑什麼？」

蕭貫虹道：「這樣，有什麼不好？」

梅茹雪爭辯道：「我們本來，可以一生一世，可現在，我卻殺了你……這有什麼好？」

「我是高興，這一生江湖路，終於解脫了。」蕭貫虹道：「我失去的人，太多太多，倩兒，芸兒，還有飛雁，我實在不想再經歷這些……所以，只有我死，我才不會再次失去……」

「那你才應該保護她們！」梅茹雪道：「你若是也練成仙身，就能保護她們，不讓她們受傷害。」頓了頓，又道：「你若是練成仙身，就能殺了我，何苦讓我一人，孤單在這世上……」

蕭貫虹動容。

梅茹雪道：「我本以為，以你的天賦，完全也可以成仙，可怎麼……那套武功，你一點都沒練嗎？」

蕭貫虹很激動：「我練它做什麼？練成它，來殺你嗎？！」搖搖頭：「我失去的人已經太多了，世妹，我絕不能，再失去，你……」

梅茹雪怔住了。

蕭貫虹感覺自己的時間不多了，這一刻，在他生命即將逝去之際，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他的嘴角，露出一絲邪邪的笑意，梅茹雪望見，心中一陣發顫。他為何，這樣笑……

梅茹雪還沒反應過來，卻見蕭貫虹身子向前一傾，忽然雙手抱住自己，湊過臉來，深深吻住了自己的嘴……

梅茹雪驚訝不已，下意識的，用另一隻手推了一下蕭貫虹，可誰知，蕭貫虹抱得很緊很緊，一下沒能推開。又嘗試著掙扎幾下，可始終無法推開。

蕭貫虹深深吻著梅茹雪的嘴，可在此刻，卻不斷流著淚。

片刻之後，梅茹雪掙脫不開，似乎放棄了，身子漸漸放鬆，也漸漸的，閉上眼睛……似乎，兩人已經完全沉浸在熱吻之中，忘卻了這個世界。

眾人看在眼裡，根本想不到，生死大戰，居然變成了……

許久許久。兩人就這樣，深深吻著，不管地老天荒。

眾人望著，卻見完全沉浸在熱吻中的梅茹雪，身子周圍，漸漸散發出几絲血紅真氣。

眾人驚訝，這是怎麼回事？此刻，悟悲、慕容膺等人忽然料到了什麼，驚道：「難道，這是，梅茹雪，散功了？」一片驚呼！

隨著梅茹雪周身紅色真氣越來越多，向外擴散的也越來越迅速。幾刻之後，梅茹雪周身真氣向颶風一樣，從中心擴向四面八方，籠罩了整片天地！

眾人大聲歡呼：「梅茹雪散功了，散功了！」在此刻，眾人滿心歡喜：「太好了，天下得救了！得救了！」他們都知道，梅茹雪若不散功，天下過不了多久，就會跟皇城一樣，寸草不生，成為一片死城。

真氣源源不斷的湧出，梅茹雪卻絲毫沒有察覺，依舊沉浸在與蕭貫虹熱吻之中。

又是片刻過後，在她身子里的真氣已經全部散盡之時，那些血紅真氣已經隨風而散，回歸天地。而原本殺氣瀰漫，染得血紅的天空，也逐漸變淺，變淡，久而久之，變成了天地原來的顏色。

眾人歡慶，除了蕭水靈、悟苦大師等人，完全忘了天空中危難間的蕭貫虹與梅茹雪。

空中，蕭貫虹的氣息越來越弱，他吻住梅茹雪的嘴，漸漸松垮。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胳膊徹底鬆了，垂了下來，又是頭一歪，倒在梅茹雪的肩上……

也正值此刻，梅茹雪功力耗盡，失去了意識。沒有了神功支撐，梅茹雪的手脫出樹榦，兩個失去意識的凡人，從空中墜落。降落之中，梅茹雪的手，從蕭貫虹體內抽出。

原本歡呼的眾人見狀，紛紛靜止，望向空中下落的兩人。

在兩人下落到一定高度時，蕭水靈和悟苦大師縱身上躍，接住了兩人。

眾人立刻圍了過去。

梅茹雪還好，只是昏迷，未有生命之憂。悟苦大師號脈中感到，梅茹雪已經武功盡失。

至於蕭貫虹，蕭水靈只能趴在他身上放聲哭泣。任誰都知道，蕭貫虹受到那樣一擊，是不可能活命的。

在眾人為蕭貫虹悲傷之際，忽然之間，慕容膺手中緊握著的玄冥神劍似乎有了靈性，從他手中飛出。

眾人大驚，玄冥神劍居然有了反應，這是為何？只見玄冥神劍飛至蕭貫虹頭頂上方一丈處，止住不動，散發著淡淡黑光。

眾人正疑惑，狄焱、蕭水靈、朱雀、木長老和慕容瑜瑾，忽然之間，直感覺道手上的神兵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引，不禁脫手，向蕭貫虹飛去。在眾人注目中，離火劍、黯天紅綾、苑月刀、金蠶甲和紫晶手立刻飛至蕭貫虹身體上方，散發著無盡光芒，同玄冥神劍，布成一個陣。

又在此時，遠處忽然亮起一道耀眼藍光。卻是那僅存著一小段劍身的流星劍劍柄。同其他六件神兵一樣，流星劍也飛至蕭貫虹上方，共同布陣。

在這五彩光芒照耀之下，蕭貫虹的身子，緩緩升至半空！

木長老等人失聲道：「這，這是，『七靈還魂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