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魔都其實還不錯

冬天的夜還是有些涼的，但夜晚散步總是會有別樣的感覺。

昏暗的路燈，清冷的街道，高大的銀杏樹，呼出的哈氣，世界很安靜，但生命很鮮活。

在蘇木的提議下，結束火鍋后，兩人搖搖晃晃地在街邊閑逛。

「蘇木，你為什麼這麼喜歡散步？」

「你不覺得散步很舒服嗎？」

「嗯？」

蘇木嘴角帶著笑，「這世界太快了，愛上一個人只要十五秒，遠隔千里的距離兩三個小時就能到達，日出金山只要兩分鐘......可散步卻會讓一切都慢下來，剛好飄落的銀杏葉，經過的行人車輛，樓上的霓虹燈，都是很美好的風景。」

姜半夏沒有說話，而是歪頭盯著蘇木，似乎要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

「我說的有問題？」

「沒問題，但你很特別。」姜半夏收回目光，她覺得蘇木好像有一種一己之力對抗全世界的感覺，「那你散步的時候會想些什麼？」

「大部分時間其實是在放空。」

「不會覺得無聊？」

「不會，好像只有放空的時候時間才是屬於自己的。再說，我也不全是放空，還會看天空。」

「天空有什麼？」

「很多啊，日出，夕陽，雲彩，月亮，星星，銀河，極光，月食......」

姜半夏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心一下子靜了下來，大概是蘇木描繪的太美好了，是她從未注意到，原來一個看天空竟然就有這般多的美好。

許久，姜半夏都沒有說話，蘇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以為自己的自我表達太過沉悶，於是開口道，「其實我也很喜歡和朋友一起散步。」

「這又怎麼說？」姜半夏回過神來。

「因為可以和朋友聊天啊，聊過去現在將來，也可以是生活中的小事，今天的天氣，剛剛經過的買菜大爺，眼前倒數的紅綠燈。漫無目的，隨心所欲，很快樂很滿足。」

「如果兩個人都不愛說話呢？」

「和朋友在一起，慢慢地，不說話，也十分美好啊，因為你知道有Ta陪在你身邊。」

這又是一個出乎意料的回答，只是姜半夏忽然明白，為什麼剛才她的心忽地安靜了下來，大概就是這樣吧，不說話，也十分美好。

這個發現讓姜半夏的心莫名地有些雀躍，這雀躍迫使她想要蘇蘇木多一點，「蘇木，你為什麼會來到魔都啊？」

蘇木已經習慣了姜半夏的跳躍，所以並不覺得這個問題奇怪，「大概是因為不知多久以前，我在哪本書看過一句話，下雨天的魔都十分美。從此這句話就住在了我心裡，你知道嗎，其實我畢業之前從沒出過遠門，對到往陌生的城市會有一種恐懼感，可來魔都完全沒有這種感覺。」

說到這，蘇木停了下，「只是來了才發現梅雨天的魔都一點都不好。」

這是在魔都才懂的痛苦，請相信，陰雨連綿的夏天絕對比乾燥的夏天難受！一天下雨你會覺得很美，但天天下雨你只會覺得天公不作美。

姜半夏哈哈大笑，她發現蘇木這人真有意思，上一秒還讓她很深思，下一秒就能讓她大笑不止。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聲，姜半夏開口道，「被魔都欺騙的蘇木同學，你有什麼夢想嘛？」

這其實是一個很深入的話題，蘇木可以選擇避開也可以選擇淺談，但在姜半夏面前，他莫名地願意回答，以此向姜半夏展現真實的自己。

「小時候我看《鐵齒銅牙紀曉嵐》，對紀曉嵐特別崇拜，因為他走到哪裡都會被人稱作『先生』，我的夢想就是成為他這樣有學問的人。可惜學業中道崩殂，現在的夢想就是將來能夠寫一本屬於自己的書。」

「我相信你肯定可以寫出一本受歡迎的書，畢竟你腦袋裡面有那麼多的故事橋段。只是我沒想到，你真是和影視有緣，連夢想也是由此啟發，看來叔叔阿姨為你慶生時選擇『放大戲』，已經冥冥中註定了一切。」

蘇木愣了一下，下意識說道，「半夏姐，你知道放大戲？」

「上次你不是提了嘛，後來我專門查了下，我才知道原來放大戲那麼熱鬧又有氛圍啊，許多人坐在一起吹著晚風，聽著蟬鳴，一起露天看電影......」

蘇木傻掉了，他已經聽不到姜半夏在說什麼。

從小到大蘇木就明白一個道理，不要在在乎的事情上投入太多期待。在其他小朋友在超市為零食大喊大叫的時候，他只選擇一款。在初中畢業，高中畢業，大學畢業，他當然也會有傷感，可他也明白有些朋友只能陪你一個階段。

但現在，姜半夏就像一隻氣勢洶湧的獅子，悍然闖進他的領土，將他的觀念撕的粉碎，然後告訴他，其實有時候你也可以多一些期待......

「想什麼呢？」

蘇木回過神來，搖搖頭，「沒什麼。」

「蘇木，明天你有時間嗎？」

「嗯。」

「那你明天陪我逛街吧，作為報酬，我請你吃大餐！」

原則上蘇木不太愛出門，他更喜歡待在家裡看電影看書，但他很難對姜半夏說不。

「好啊，明天見。」

「OK，我們快點走吧，不然末班地鐵都要趕不上了。」

說著話，姜半夏已經蹦蹦跳跳地跑了起來，大衣裙擺飛揚，回過頭，沖著蘇木笑道。

「好。」

以前，蘇木很少跑，因為他總是將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他討厭匆忙的趕路。

但現在，他卻在午夜，奔跑在魔都街頭，和一個女孩。

蘇木看著面前姜半夏甩起來的信封包，還有空氣中姜半夏的發香。

來魔都之前，魔都對蘇木來說僅僅是一個想象，來魔都之後，他討厭這裡的梅雨天，其實討厭的又不僅僅是梅雨天。

但現在，他又開始喜歡魔都了。

雖然在魔都的生活條件並不好，可是魔都卻有著家鄉從未有的景色，活潑又生動。出租房是只有不到十平米，但外灘有浩蕩的黃浦江，他在街道上看到過漫天銀杏，也見了武康路的十里洋場......

最重要的是，魔都有一位姜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