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肚子里究竟是什麼

初雪下了三天，果真停下。

城鎮與遠山都披上一層白，楊柳鎮的人們穿著厚重衣服各清門前雪，你往我家掃，我往你家鏟……

街頭巷尾又凍死了一些乞丐與流浪的人。

清冷空氣壓下昔日喧囂，讓整個鎮子都顯得安寧不少。

唯有盧家院子里不太一樣。

盧金銀為了讓娘子順利生產，精挑細選一些高人，於今日匯聚一起解決問題。

眾人都神秘兮兮地看著屋門，有的瞪著眼睛，有的雙手揣在袖子里，有的伸著腦袋……裡面不時傳來暴戾動靜，女人的嘶吼聲，摔打東西的破裂聲，還有鎖鏈的嘩啦聲……

「諸位高人，這屋子裡就是我那懷胎三年零六個月的娘子了，鄙人已經尋醫問葯兩年多，存銀耗盡……」盧金銀在院子里對高人們說話。

話說到這裡，很多人發出了倒吸涼氣的嘶嘶聲音，還交頭接耳聊了幾句。

盧金銀立馬說道：「不過諸位放心，我有三間鋪面，裡面周轉的銀子，以及一些藏品都是可以支付給諸位的，錢的事兒儘管放心。」

「哦~」眾人齊聲，不再交頭接耳。

蕭吉也在隊列之中，也發聲了。

他看了一下院子里的高人們，有道醫，有穩婆，有和尚，也有宗門修行人，甚至還有大冬天露著肩膀頭秀肌肉的武道人，自然少不了同行道士，還有個女子拿著本子與筆在記錄什麼，總之就是雜七雜八。

既然這些人是盧家請來的，不管是什麼職業，必然是對生產有幫助的。

小範圍活動幾步，了解身邊幾人的情況。

【這是個假和尚，頭是前幾天才刮的，傷口三道……】

【此道醫練氣一層，半年前醫死了人，賠光家底，被人從潮頭郡趕出來，一路顛沛至此……】

【這個穩婆性子很急，接生的時候一著急就使勁拽……】

然後蕭吉得到一個驚人的結論：院子里十幾號高人裡面，他的境界是最高的，練氣二層。

這盧金銀請人的水平也太差勁了吧。

仔細想想，為了銀子來驅邪幹活的，本身就不是什麼高手，真正的高人要的都是靈石。

不過這幫人的造型搞得不錯。

和尚脖子上掛著大金鏈子，圓圓的珠子被風一吹，飄來盪去，平添幾分洒脫。

修士的法劍極大，劍尖垂到腳後跟……

還有他們的神態值得學習，面目嚴肅者眯著眼睛，有一種睥睨天下的霸氣，也有人始終保持一種近乎於神秘的微笑，讓人難以捉摸……

蕭吉覺得這很不錯，看看自己貧窮的模樣，確實不像個高深道士，等回到原神觀里，他打算跟師傅商量一下，用所剩不多的銀子去定製一套新的道服，再用珍藏多年的靈石搞個張揚點的法器。

不管東西好壞，至少要樹立起瀟洒的風範。

「我家娘子最近情緒極其不穩定，吃的越來越多，著急了還咬人。」盧金銀繼續描述其娘子病情。

從現場能夠看出來，他說的都是實話。

盧宅的丫鬟與下人每隔一段時間就端著食物進屋子裡，偶爾會有人嗷嗷叫喚著跑出來。

「諸位高人，今日請大家過來，就是希望能夠讓我娘子把孩子生下來，你們別光站在院子，屋裡請。」盧金銀讓大家進屋。

屋內還算寬敞，即便站了十幾個人也不算太擁擠。

眾人見到了盧金銀的娘子。

女子肚子很鼓，還不停動彈，似乎裡面的胎兒在練拳腳。

「相公，救我。」女子面容烏青，嘴唇發白，披頭散髮，雙手還胡亂往臉上拍，要不是有鎖鏈牽制，估計早就抓爛了臉。

在見到相公之後，她眼眶裡滾下兩行淚水。

女人被粗重的鎖鏈束縛，整體狀態已經不像常人，力氣也大的驚人。

「諸位，勞煩快顯神通。」盧金銀急得不行，就快跺腳了。

「這種情況為何不去找官府，讓鎮邪司的人出面？」有人提出疑問。

盧金銀聞言，痛苦發聲：「我與娘子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恩愛半生，你們也曉得，若是讓鎮邪司出面，我娘子很有可能被當成邪魔斬殺，所以只在民間求人，我不想我娘子出意外。」

恩愛如斯，感人吶。

「阿彌，嗯，呃……」假和尚突然開口，聲音極富有磁性，就是好像忘詞了。

「陀佛。」穩婆的性子很急，幫忙把後半句給說了。

「對，阿彌陀佛。」假和尚說道。

過了一會兒。

穩婆皺著眉頭看和尚，急切問道：「後面呢，你要說什麼？」

「貧僧就是感慨一下，沒什麼想說的。」假和尚如是說。

博存在感也不必用這樣的方式吧，就算你什麼都不說，你也比別人更亮眼。

白眼紛紛。

「根據我多年接生的經驗，你家娘子多半是懷了邪胎，肚子里懷的並非是真正的嬰兒，而是陰靈，我們只需要殺死肚子里的胎兒，」穩婆沙啞著嗓子說道：「我可以拉出那邪祟，只是，只是你家娘子的命，大概也會失去。」

沒等盧金銀說什麼。

道醫說道：「肚子里懷邪祟的事兒，可以說十分罕見，我行醫多年也只是遇見過一次，在沒有確診之前，大家不可亂說。」

道醫走上前去，取出一根紅繩，將細細的紅繩一端彈出去，纏繞住女子揮舞的手腕，右手拇指與中指掐住另一端，開始施法。

「懸絲診脈？」有幾人驚訝道。

望聞問切不僅僅是大夫的本事，也是道醫的門道，形式上雖然相同，但是內在不同，比如這一招懸絲診脈，道醫乃是通過靈氣診斷病人癥狀。

細繩顫抖發光，女子開始與道醫較勁。

隨著『啪』地一聲，繩子當中斷裂，道醫後退兩步，心驚道：「這肚子里，還真是邪祟。」

若不是蕭吉伸手幫忙攔一下，那道醫就跌倒了。

在觸碰的一瞬間。

【此道醫此刻想到了半年前自己醫死人的場景，那天他便是治療潮頭郡某大戶人家的娘子出事兒的，那娘子也是懷了邪祟，所以他心中有癥結，不敢再醫治。】

【感知深刻，修為+2。】

「煩請高人救我娘子。」盧金銀急切說道。

道醫無奈嘆息一聲，退後兩步：「容我想想辦法。」

十幾個人裡面，混子居多，你推我讓好半天，眼見著盧家娘子氣息逐漸微弱，蕭吉才走上前去，伸出兩指，在距離可憐且危險的女人肚皮三寸之處停下。

眾人屏息凝神，不知道這個看起來有點寒酸的道士要幹什麼。

「你娘子懷的不是邪祟。」蕭吉淡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