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給過你一塊糖

第九章 給過你一塊糖

茅屋,白峰叫來杜二,坐在火爐旁邊,給這老夥計燒了點肉。

白峰臉頰映著火光,勾勒出來線條分明的顴骨,有股堅毅之氣,說出此次目的:

「老二,這兩天你盯著村子里的周全,看他什麼時候上山。

到那時候,告訴我聲。

不要聲張,不要被人察覺。」

杜二被叫過來,正摸不著頭腦,盯著大哥,恰見白峰說話,一雙眸子在火光映襯之下,隱隱發亮,就像翱翔天際的鷹隼一般。

銳利,深邃,野心勃勃。

杜二腦海突然回憶起了年輕時候自己跟著大哥,所見到的,也是這副目光,這副神情。

氣勢攝人,無端讓人心折。

半響反應過來,杜二面色稍變,右手成刀,在脖子上一抹,「大哥是想……」

白峰對於杜二完全信任,點了點頭,「昨兒進山,得了張猞猁皮,被這瓜蛋子看到,今兒一早過來,就以皮稅的名頭,給我要了去!

這還不滿足,又看上了我這頭猞猁崽子!

而且數年之前我從外面回來,沒過兩天,便惹來了人,應該就是這個傢伙搗鬼。

我少進村,不好盯梢,可能被人察覺,只好讓你幫著瞧瞧。」

「果然是他,那年你剛回來,就被人打,險些出事,這仇不能不報!」

杜二沒有猶豫,拍著胸脯答應下來,「大哥放心,別的能耐沒有,蹲點兒看人這事兒,你還不清楚我本事么!」

白峰點了點頭,正是了解杜二,並且足夠信任,才叫了他。

年輕混的時候,這事兒沒少干。

直到此刻,杜二才看到房間里的追風,大為驚訝,「大哥,這隻猞猁,也是昨兒逮的?」

白峰臉上露出了笑,把追風叫來,攬在懷裡逗弄,說道:「很乖是吧,可能它是跟我有緣。

我給它取了個名,追風。

別說,這玩意兒是真的猛,別看不大一點,昨天獵的這頭羊鹿,就是追風主攻,我看到時,一個鎖喉掛在那兒,這羊鹿甩都甩不掉!」

杜二瞧著面容紅潤,氣色充沛的大哥,眼中露出一抹擔憂,猶豫一會兒,說道:

「大哥,有句話不知該問不該問。」

白峰手中拿著熟了的肉,遞給杜二,瞥了眼他,心下瞭然,說道:

「你是想說今年見我愈發孱弱,怎麼這兩天精神頭好了,擔心我是不是臨死前的迴光返照?」

不等答話,白峰笑了一聲,說出早已想好的措辭。

「老二,咱在白錐嶺,你應該聽說過山裡各種傳說,一些成精的妖怪下山吃人,有些山貨,天材地寶,能生死人肉白骨。

城裡那些武師,咱不是沒見過,一躍數丈之高,能在空中提縱數十步,輕功厲害得很,不似常人。

這個世界這麼多的玄奇,幫人恢復身體,返老還童的寶物,不在少數!」

杜二瞪大眼睛,激動說道,「這麼說來,大哥你是得了寶……」

說到一半,他頓下了,喃喃說道:「不是迴光返照就好,不是迴光返照就好!」

念叨兩遍,眼眶竟是有些濕潤。

將近四十年的感情,即便中間因為白峰外出,斷了幾年聯繫,他們也沒改變。

只是光陰在臉上留下一些痕迹罷了。

白峰拍拍這老兄弟,想起年少時的另外幾人,說道:

「老二,如今雖是強子他們這些年輕人的天下,但咱這幫老傢伙,未嘗就不能有所建樹。

往後日子一定越來越好!」

杜二重重點頭,袖口一抹眼角,站起了身,「大哥,我先去了,趁早探探周全行蹤。」

「不急這一會兒,吃了這肉再走。」

……

一連等了兩天,白峰待在家中,沒有上山,好在前面兩天獵了一隻羊鹿、獐鹿,家中食物充足,夠他們仨吃。

白峰沒有閑著,一直都在習武練刀,並且準備弓箭武器。

等到第三天的巳時,白峰正在磨刀,杜二到了茅屋,推開了門,喘著氣道:

「大哥,周全要進山了!」

終於有了消息!

「除了他自己外,還牽了一條狗。」

白峰手下一頓,旋即磨了最後幾下,直起了腰,拿著抹布一擦。

一把柴刀,恰好磨完,刀刃鋒利,寒芒森森。

「好!」

「老二,你先回家去吧,剩下交給我了。」

白峰吩咐之後,提上早已準備好的武器,牽上大黃,背著裝有追風的竹簍,一副上山打獵的樣子。

他沒耽誤功夫,收拾妥當,便出發了。

這陣子沒下雪,不好通過腳印判斷蹤跡,等到周全進了山裡,可就不好找了。

杜二站在原地,望著白峰背影,知道自己幫不上忙,嘆了口氣。

「大哥有心算無心,而且得了一些機緣好處,身體恢復不少,走路利利索索,應該能拿下這周全。」

杜二背著雙手,微微佝僂著腰,回到了家,進了自己的屋,坐在炕上,心裡仍然不免有些擔憂。

半響,拿出一根細長煙桿點上。

大哥即便在山裡面吃了什麼強身健體的山寶,可畢竟是老頭子了,比不上年輕人。

而且那周全在村裡名頭不小,不是恁好對付。

杜二雖然見過白峰年輕時候以一敵七敵八,街頭巷戰,拎著一塊板磚,就能一夫當關。

但那也是多年前了。

在家煎熬似的等到晌午,杜二走出了門,閑逛一般到了村東茅屋,遠遠看了一眼,沒見有人回來。

到了下午,杜二又去一趟,仍然如此,心中不免一沉。

憂心忡忡回家,在村子的巷道,有幾個穿著棉衣的老傢伙蹲在有太陽的牆根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閑天。

面容枯槁,渾身透著暮氣,靠近還能聞到淡淡怪味。

就像已經死了,等著腐敗發霉的陳屍。

杜二一如往常,笑呵呵地打了一聲招呼,回到了家。

雖能這些人相處,待在一起,彼此融洽,並不意味著他願這樣。

在這世道,大部分的村民生於斯,長於斯,最後死在村裡,到過最遠的地方可能就是一縣之內。

一生只不過是官府地主鄉紳的工具,綁在田裡種地。

然而杜二,早年跟著大哥出村,至少見過,聽過,感受過不一樣的生活。

不願像這些人,活著,其實已經死了。

沒有見過頭頂的天有多藍,即便渾渾噩噩,他們似也恍然不覺。

杜二回到了家,鑽進家裡柴房,從最底層,扒出來了一把像他一樣銹跡斑斑,快要不堪一用的舊刀,躲在屋裡打磨。

「晚上再去茅屋看看。

如果大哥死在周全手裡……

老子拼了這條老命,也得報了此仇!」

杜二咬了咬牙。

————

白峰巳時出門,果然遠遠瞧見周全,進了山後,他沒立刻動手,而是一路尾隨。

在山外圍殺人,痕迹太過明顯,等過一天,村人發現周全沒回,上山去找,那豈不是脫了褲子,告訴別人,周全是人殺的么!

因為周全有狗,白峰不敢靠近,一直拉到足夠遠的距離,讓大黃用它更具優勢的鼻子在前聞著引路。

走了約莫一倆時辰,感覺進山足夠深了,白峰拍拍大黃,呼出一口長氣。

「到時候了!」

一人一狗,還有猞猁一貓,開始逼近。

不一會兒,白峰躲在一塊山岩後面,手中彎弓搭箭。

周全的狗四處掃蕩,鑽進枯草叢中,或者山岩之後,尋找獵物。

周全則是向四處看,挖參找菌。

這時,忽聽一聲狗的嚎叫,他心下一緊,提起弓箭,跑了過去。

轉過一塊山時,周全便見,一條黃狗,一隻灰貓,正在圍獵他的大狗。

那貓在大狗身側偷襲,那條黃狗則在正面硬剛。

周全瞳孔驟縮,認出這倆。

這時,白峰見到周全距他不過二十來丈,進入射程範圍之內,眼神一厲,手指一松。

咻!

就像當初在戰場時一樣,也像在山中射殺獵物一樣。

沒有任何不同。

周全見到大黃、追風,臉上驚懼,就想逃離,可是這時,箭矢已至!

噗!

一箭射在他的腹部。

好歹躲過了要害。

白峰放了一箭之後,丟下了弓,拎著柴刀,便衝上來。

周全側頭望去,一手捂著傷口,臉上再沒任何笑意,滿是猙獰,指著白峰,聲音尖銳,「果然是你!」

他抽出刀,朝著這老頭子,面容閃過狠色。

幾年之前,不是沒有見過白峰出手,什麼下了戰場,什麼當初在附近混,以一敵十,有多厲害。

傳的嚇人,結果被人一招秒了,還被打成那副要死不活的樣!

從那之後,周全就知道了,白老頭子,虛有其名罷了!

所以一直沒放眼中,即便現在,依舊如此!

但是當他不顧傷勢,使出全力舉刀,硬撼之時,卻見白峰輕身微起,刀如霹靂而來。

竟是一招讓他噔噔後退幾步,繼而牽扯到了傷口,一個踉蹌,當場倒下!

好快的刀,好重的招!

怎會如此!

周全剛剛一招,沒有一點顧及身上的傷,幾乎使出全力。

此刻牽動傷口,血汩汩地外冒。

周全疼得叫出了聲,卻是顧不上傷,望向白峰,面如死灰,驚恐大叫:

「白爺,白爺,饒我一命,你是想要那張猞猁皮子,我還給你,我還有錢,還有家產,田產……」

周全還是孩童時候,見過一次領著一幫子人回到村的白峰。

當時,他撞上了,跟著父母,叫的就是白爺。

那日他就覺得,大丈夫,當如是啊。

白峰柴刀一舉,放在周全脖子上面,譏諷一笑,「這幾年來,多虧你『照顧』了,所以我只要伱的命!」

刀一劃過,周全雙眼瞪得極大,好像又變成了那個瑟瑟發抖,喊了一聲白爺的稚童。

當年,好像白爺給了他一塊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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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從獵戶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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