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一章
起初,張羅辦校時,原是打算把校址設在東北或者是北京,但朝鮮那邊在抗著美援著朝,耗資巨大。國家百廢待興,沒錢可又著急用人。
幾個領導放眼全國一琢磨,這個南京的華東軍大不錯。在紫金山麓上,環境好,面積也大,適合修生養性學習進修,最重要的是不用花錢。
因為這塊兒地方,早年是國民黨國防部和中央軍事政治學校的原址,無論是宿舍還是教學樓等等,都是現成的,完全具備辦學條件。所以,最後一商量,就把學校開在了這。
開辦的班級分高級速成科、上級速成科、基本科和情報科。面對全軍招收團職以上的幹部入學深造。
領導高瞻遠矚,軍里的很多高級指戰員都是當年小米加步槍時戰功卓著,發展進步到今天這個位置。但文化水平和軍事素養程度參差不齊。
現在部隊都提倡要向現代化轉型職業化轉型,要求指戰員們能熟習各個兵種的技術,要擅於組織各兵種間的協同作戰,要對各兵種有全方位的了解。
這樣一來,那些文化程度低,尤其是陸軍里資格老,思想比較保守,沒系統學習過指揮又安於現狀的那些高級指戰員們,開展工作時,就顯得有些吃力了。
因為邢空報的是高級速成科,學習條件是學院里最好的。每個人不但住單間,還是套房,裡面是卧室,外面有會客廳,配勤務員照顧他們日常起居。
報到領書那天,班裡幾個頭髮已經花白的軍長看著邢空,不滿的說:「不是說,辦得是將軍班么?這小鬼,一個校官也混進來了?這不是瞎搞么。」
「沒有誰說過是將軍班,只分高級上級和基本三科。對於個別優秀的師級幹部,我們也會考慮破格入取。」教導員很嚴肅的說著「這,也沒有什麼將軍和戰士,只有教員和學員。希望你們收起在自己部隊中的不良習氣,虛心進取。」
「就你還教員?教員早就被學生俘虜過了,是學生的手下敗將,是誰該虛心跟誰學?」其他軍長不屑的粗著嗓子喊了一句。
原來,不只是學校是國民黨的房子,連很多教員都是些以前的國民黨軍官。
這些軍官都是國民黨培養多年,有的多次去外國受過訓有的是黃埔出身,在國際軍事學術上都有自己的一套先進的理論並著有多本著作。這次上課的教材,大部分都是由他們自己編寫的。
邢空看著自己領的書,除了政治軍事理論,還有俄語和高等數學。這讓她有些不解,帶兵打仗點名還需要學習高等數學算算自己來了幾個兵,來了幾個敵人,最後推算下取勝的概率是多少?
「新同學怎麼樣?」蘇瑾的宿舍在別的樓,離邢空隔了個操場。食堂吃飯時,兩人共用一張餐桌。
「首長么,都那樣。」邢空撇撇嘴,拿著筷子在自己眼前的空中畫著圈「就是覺得二十幾個李嘯在我眼前晃,態度表情就連說話的語氣都一樣。」
「所以,也不好管理吧?」蘇瑾優雅的嘬了口碗里的湯。
「那是,他們一個個的看見我們那教員,就咬牙切齒的,覺得看見了國民黨反動派,想消滅呢。」邢空咬了口饅頭。
「那你呢,沒跟他們起鬨么?」蘇瑾隨口問著。
「我是來學習的,又不是來嗆火的。」邢空嚼起了饅頭,低聲說:「再說,對於解放戰爭,有些意見我一直是保留的。他們以前是反動派是俘虜,但現在是自己的同志。當初各為其主罷了,誰跟誰有多大的仇?又不是日本人。」
蘇瑾吃了幾口菜,之後才淡淡的說:「這樣就好,有些話,最好不要亂講。」
「這是我們的課表。」邢空從口袋裡拿出課表遞給蘇瑾瞧。
「嗯,時間安排的很緊湊,我們也一樣。」蘇瑾又折好還給她「這裡資源很豐富,課餘時間可以去圖書館走走。」
邢空擔憂的說:「其他科目都還可以,但像數學和俄語,我基本沒接觸過。而且,我覺得也不怎麼實用。」
「其實很有用。」蘇瑾吃好了,收拾著碗筷「對你來說,數學在某些方面,可以計算狙擊槍在射擊時所受風力和風向的影響,同樣在炮兵中同樣有用。俄語么,如果奧加不會中文,你會動心么?」說完端起飯盒,走了。
剩下邢空一手捏著饅頭,一手夾著鹹菜,卻干瞪著眼,目送那抹倩影出了食堂。
剛才不還正兒八經的說學校的事呢么,她這什麼思維?一說俄語,就拐奧加那去了......
「嘿,小鬼。」邢空才收回眼,後腦勺就被拍了下,是班裡的幾個老同志「別瞎叫,這可是咱們的班長同志。」
「什麼班長不班長的,我覺得就是組織上看我年輕,跑個腿為各位首長服務啥的比較方便。首長們有什麼指示,直接下命令就行。」邢空放下筷子站起身。
邢空也是不知道怎麼,莫名其妙的就被任命成了班裡的班長。
「小邢,吃完了么?出去走走。」呂剛也剛好吃完,方才看見他和蘇瑾在一起也沒好意思打擾,但見邢空被拍了腦袋,就過了來。
「他們是看你小,都願意跟你鬧,別在意。」出了食堂呂剛伸了伸懶腰「下午就要做體能的入學測試了,不事先活動活動,熱熱身?」
邢空不知道考試內容,被呂剛說的一臉茫然。
下午,測試開始后,班級里,一半以上的將軍完成不了五公里,七成的將軍完成不了障礙跑,更有甚者,連單雙杠等器械簡單的動作都不能完成。
在體能這方面,部隊安排的日常訓練科目,早操晨跑等操練,邢空從來沒鬆懈過。學校測試的這些科目,對於她來說,完成的很輕鬆。
校長看了測試成績后,氣得拍了拍桌子。當即決定,早晚各加五公里。
一開高數和俄語課,邢空之前的憂慮變成了現實,她根本就不懂老師講得是什麼。
因為蘇聯的外教有限,所以俄語課是四個班一起上。這樣,邢空還能跟蘇瑾一起學習學習。
這天的俄語課前夕,邢空坐在座位上看著書。就聽前面那個在食堂的拍她腦袋的軍長,對旁邊桌的軍長說:「這個好看這個好看哎,你看那屁股,肯定生兒子。」
邢空挪了挪被他碰的直晃的書桌,抬起頭看了看教室前面,是蘇瑾他們班的幾個女學員陸續進了教室。
「這個不行,這個肯定生不了兒子。」前面那個軍長翹著二郎腿說。
「這你都知道,你會看相啊?」旁邊桌的軍長跟他打趣著。
「那當然,生兒生女得看屁股,哎呦——!」軍長話還沒說完,就覺得後腦被猛砸一下,怒視著回頭,邢空的書躺在地上「兔崽子,你敢打老子!」說著伸胳膊就要揪邢空的領口。
邢空一手抓過他的胳膊反剪著擰到背後,一手扣住他的下巴,踹開自己的書桌,死死的將他按在他自己的書桌上。
「別打別打,小邢快把手鬆開。」旁邊桌的軍長,最先過來勸架。蘇瑾才進教室就看到了這一幕,連忙跑過去,拽過邢空「邢空,快放手。」
邢空沒有好氣兒鬆開他,拉了拉自己的軍裝,指著他說:「你說話注意點,我告訴你!」
「兔崽子,你狂什麼狂?老子就是看不慣你們四野雜.種!」對方擼胳膊挽袖子就要過來。
「立正!」門口傳來一聲口令,室內全體學員都立即起立,立正站好。
令邢空和蘇瑾沒想到的是,林.彪在院長劉伯承的陪伴下走了進來,他是來南京公幹,順便到這新辦的軍校來參觀的。把剛才對方軍長的出言不遜,聽了個一清二楚。
「簡直太不像話了!」劉伯承看了看那個軍長和邢空「怎麼回事啊?你們兩個到我的辦公室來一趟,這個事情必須嚴肅處理。」
劉林兩人,向來井水不犯河水,關係一直很微妙。
這軍長又是原二野劉的老部下。雖然現在早就改了建制,沒有了野戰軍。但他這樣的破口大罵四野,被林.彪撞了個正著,這讓劉的面子上十分難堪。
「誰先動得手?」到了辦公室,劉伯承推了推臉上的圓眼鏡,看著面前這兩個學員。
「報告首長,我先動得手。」邢空向前邁了一步,說著。
經過調查后,學校的告示欄上很快就張貼出了處分決定,軍長被退回了原部隊,邢空留校察看,記大過關禁閉,並通報原單位。
「我就是擔心你這樣,那天吃飯時,你不是說的挺明白的么?」緊閉解除后的邢空,一臉菜色的從禁閉室垂頭喪氣的走出來,蘇瑾來接她「他愛說什麼就說什麼,你怎麼好動手的呀?這麼多年,這樣的處分吃的還少么。」
邢空站住了腳,歪頭看著蘇瑾,強硬的說:「我就這脾氣,天生的,改不了!」
「你——。」蘇瑾也站住了腳,跟她對視著。
「就因為我喜歡你,我就聽不得別人這麼說你。就算,我這個學不上了,我這身軍裝不穿了,我願意!不用你管我,誰都別管我!」邢空喊完后,推開蘇瑾,奪路奔出教學樓。
邢空站到台階上,氣憤的喘著粗氣,一把揪下自己頭上的帽子,狠狠的摜到台階下的青磚上「去你大爺的!」
帽子滾到了一雙皮鞋前,呂剛彎腰撿起她的帽子,撣了撣上面的土,上台階攬過邢空的肩「走吧,沒多大的事。」說完為她把帽子端端正正的戴回到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