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替身
這日春光明媚,遍野綠意盎然,繁花似錦繡。混亂領域東南邊的一條大道之上,卻有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騎著凶馬,緩緩而行。
兩人臉有風塵之色,那男的缺了一耳,穿一件獸皮背心,光著膀子,身體彪悍之極,虎背熊腰,肌肉虯結,鬚髮戟張,眉毛倒豎,眼若銅鈴;那女的一頭紅髮,身穿紅袍,身材略顯豐滿。這兩人正是昔年護送吳界母親穿過蠻荒森林的熊天霸與杜三娘。
熊杜二人當時合力擊殺那頭靈獸——金眼冰猿后,兩人也是身受重傷,爬行著與蘇荷匯合。其時蘇荷已產下嬰兒,但嬰兒卻被一群不明身份的惡徒擄去。當時熊天霸悔恨已極,當即舉紫霞劍自戕,好在被杜三娘阻了下來,說要留得有用之身,找回少主才是大事。
三人就地養傷,以凶馬和象牙豪豬屍體為食,將養十餘日,熊杜二人身體恢復一些。三人一起出了蠻荒森林,找到越秀城,安頓了下來。
熊杜二人待傷勢痊癒,即外出尋訪少主吳界,這**年來,兩人足跡踏遍混亂領域南部數萬里之域,大小城池找尋上百個,以白衣為門派制式服裝的大小邪惡門派無端被滅十數個。消息傳開,一些本以白衣為服的小幫派紛紛改變衣服顏色,免遭那無妄之災。兩人也因此而闖出了一些名頭,熊天霸被憎稱為「獨耳蠻賊」;杜三娘卻被稱為「剃頭紅煞」,這剃頭紅煞的名目有個來頭,即是這杜三娘隨身所帶一把剃刀,只要見到小男孩,她一定要將之頭髮剃掉。
他二人又到賞金協會發布了任務,可這麼多年過去,依然音信全無。
蘇荷那日自毀容貌,指甲入肉極深,雖然血精丹有生肌之效,但其傷好之後,卻還是留下了極為明顯的疤痕。後來杜三娘花大價錢,購得一枚靈貝珍珠,再輔以其他藥材,托煉丹師煉成「靈珠復容散」,才將蘇荷的容貌完全恢復。
前日熊杜二人在混亂領域東南角的一座小城之中,尋得一白衣門派,探查無果,只好先返回越秀城。
兩人心中鬱郁,行在大道之上無精打采。杜三娘突然嘆了口氣,說道:「夫人當時只記得那些擄走少主的惡徒身穿白衣,其餘未有任何有用信息。你我二人勢單力薄,這樣找尋,無異於大海撈針!不如…不如乾脆去找越秀城城主喻朝金,讓他幫忙找尋。」
當時兩人未去找喻朝金幫忙,一是自己失落少主,無顏以對;二是心想兩人盡全力,定能找到,三也擔心那喻朝金會否念及舊情。這八年來,兩人想盡一切辦法,也未能探得少主下落,已然心力交瘁之至,修為無法寸進。
其實杜三娘早想,少主極有可能已不在人世,但她心中不願認命,也心存萬一之希望。
熊天霸道:「好,就讓那喻朝金幫忙,他若陽奉陰違,老子殺了他。」
杜三娘早知他脾氣暴烈,也不與他爭執,只是道:「即使喻朝金仍念舊情,信守昔日之約,願意幫忙找尋,我們也不能鬆懈。」
熊天霸道:「那是當然。」
兩人正說話間,突聽前方傳來吆喝叫罵之聲,隨後又是一陣陣伴隨著凄厲的慘叫的兵刃交擊之聲。
兩人抬眼望去,只見前方大道旁,幾輛馬車側翻,附近數十名悍匪騎著凶馬,圍著十來個武士及幾名商人砍殺。幾個呼吸之間,即已將被圍之人全部滅殺。
群匪高舉兵刃,齊聲歡呼。
這時,一輛馬車車廂之中,爬出一個**歲的男孩,向東邊奮力逃去。
一名悍匪揮舞著手中闊劍,縱馬追去,其餘匪徒駐馬不前,立在原地吆喝吶喊。
那名悍匪追到男孩身後,舉起手中闊劍,正要當頭砍落。只聽一聲尖利高喝:「住手!」
那名悍匪聽得喝聲,闊劍停頓,循聲望去,見出聲之人紅髮紅衣,是個婦人,他旁邊有一騎,是個彪悍中年男人。
那悍匪叫罵一聲,道:「你叫住手就住手?」說著重新舉起闊劍,毫不猶豫的斬下。
杜三娘喝道:「找死!」舉手一揮,一股紅色的火系元力噴發而出,瞬間就將那悍匪包裹。
那悍匪慘叫一聲,頓成焦炭,神魂飄飛,死於非命。闊劍嘡啷一聲掉下地去,凶馬受驚,發足跑開。
那小男孩正奮力逃命,聽得身後異響,驚惶中回過頭來。
杜三娘見到那孩子面容,頓時兩眼一怔,只覺心中大震,口乾舌燥,呆了半晌,才急急道:「老二,你看那小孩,長得多象…多象澤宇少爺啊!」
熊天霸看了一眼,沒精打採的道:「唔,是很像。」猛然間想起,「澤宇少爺」武澤宇,不就是自己正要找尋的少主吳界死去的父親嗎?
熊天霸一下來了勁,驚喜交集的道:「你是說,你是說他就是少主?」
杜三娘道:「極有可能!」
這時剩下的那數十名悍匪已叫罵著,縱馬向熊杜二人奔來。熊杜二人仿如未見,自顧自的說話。
眾匪馳近,那悍匪頭目猛然間見那彪悍男子缺了一耳,頓時想起了什麼。又見那女的紅髮紅衣,登時驚駭得面無人色,撥轉馬頭,斜刺里飛奔逃去。
眾匪見首領竟然不戰而逃,心中疑惑。突然一匪驚叫道:「那是獨耳蠻賊與剃頭紅煞!快逃啊!」
眾匪齊聲發喊,倉惶而逃。
熊杜二人此時哪有心思去理會那些匪徒,任其逃去。
熊杜二人飛身而起,眨眼間落在那男孩身前。
杜三娘將手一攤,手中一把白光閃閃的剃刀憑空出現。
那男孩見大嬸手中剃刀,以為將要殺己,想要轉身奔逃,但兩股戰戰,不聽使喚。
杜三娘道:「孩子別怕,我們不會傷你。」當下一手按住那男孩後頸,一手持著剃刀,向他頭髮颳去。
杜三娘持著剃刀的手微微顫抖。平時,他刮其他小孩頭髮時,只要一個呼吸時間,就可將一個頭頂刮光。而此時,她颳得極慢,片刻才颳了那小孩頭頂的一個角落。
熊天霸每次見杜三娘剃頭心中都想:「這少主的胎記哪裡不長,卻長在頭頂,每次都要剃頭!真是麻煩,如果長在臉上多好。唔,還好長在頭上,沒長在那小**上,否則每次都要拔褲子才能瞧見,更加麻煩。」
杜三娘將那小孩頭髮刮落一片,猛見那白凈的頭皮之上出現一個紅點。杜三娘驚喜得無以復加,呼吸都幾乎停止。當下加快速度,瞬間將那小孩刮成了個光頭。
杜三娘見那小孩頭頂九顆豆大的紅點,呈三三方陣之形!
杜三娘只感天降吉雨,成群喜鵲飛翔,祥音環繞。她猛的跪下身來,緊緊抱住那男孩,淚流滿面,顫聲道:「少主,少主,終於找到你了!」
那男孩莫名其妙,驚得呆了。
熊天霸看向那男孩頭頂,一片光光,什麼都沒有。他見杜三娘如此情狀,自也呆了。頓得一頓,才想道:「哎呦,糟糕,三娘是發瘋了!」熊天霸手足無措,只得大聲道:「三娘,快醒來,快醒來,他不是少主,他不是少主啊!」
杜三娘聽他這麼一喊,登時站起身來,再次向那男孩頭頂看去。淚眼朦朧中,見那頭頂九顆紅點,呈三三方陣。再定睛一看,那九顆紅點慢慢消失,他光光的腦袋之上空空如也,哪有什麼紅點胎記!
杜三娘眼前一黑,幾欲暈去,只感天旋地轉,猶如世界崩塌,星月墜毀。原來是自己期望過甚,心有所想,眼有所見,是自己眼睛花了,出現了幻覺。
杜三娘極度失落,好一陣才緩過勁來,心中細細尋思,一個想法在心中出現。於是對熊天霸道:「這幾年夫人情況怎樣?」
熊天霸道:「你明知故問!」
杜三娘道:「嗯,夫人思兒成疾,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看若再找不到少主,少夫人也堅持不了幾年了!」
熊天霸道:「那我們得加緊了。若夫人去世之前找不到少主,我自刎贖罪便了。」
杜三娘道:「你自刎就能贖罪嗎?即使少夫人去世,你還要繼續找。我是說,是說這孩子與澤宇少爺長得如此之象,不如,讓他冒充少主,以安少夫人之心。這樣少夫人定能漸漸好起來。」
熊天霸皺眉道:「少主頭頂有九顆紅點的胎記,這小子怎能冒充?」
杜三娘道:「幾個紅點而已,做假豈不容易!」
熊天霸心想也是,又道:「那還叫不叫喻朝金幫忙,繼續找尋少主呢?」
杜三娘尋思半晌,道:「原來,我們不是一直擔心那喻朝金會否按照舊約,仍尊少主為主嗎?現在我想,就以這假冒的少主,去試一試那喻朝金,看其怎樣對待。我倆則繼續找尋真正的少主。若天幸找到少主,看那喻朝金對假少主怎樣,若他尊假少主為主,我們則推出真少主,將原委道出,替換出來;若喻朝金不再認假少主為主,那我倆則自己輔佐少主。」
熊天霸道:「那若我們找不到真少主呢?」
杜三娘沒好氣道:「找不到真少主萬事皆休,還有什麼好說。」
熊天霸平時沒有什麼主意,他雖性子執拗,但一般大事都是聽杜三娘的,當下說道:「好,就這麼著!」
那男孩聽兩人商量,決定著自己的命運,心中怨毒之念頓生,心想:「如果那什麼喻朝金對我好,你們就要用真人來換;如果對我不好,你們就不管!你們這些惡人,殺我父母,又隨意決定我的命運,你們該死,真正該死!」他在心中,已將熊杜二人與那些殺他父母家人的悍匪並列。他也不想要不是因為這兩人出現,此時他早已成了那悍匪的刀下之鬼。
杜三娘轉過身來,對那孩子道:「孩子,你願意拜我為師嗎?」
那男孩跪倒在地,納頭便拜,磕頭面頰貼地之時,眼中怨毒之色閃過,心想:「你媽的,我不順從你這兩個老狗男女,焉有命在!」他口中卻道:「弟子父母雙亡,無家可歸,蒙師傅不棄,能收留弟子,弟子感激不盡。」
杜三娘喜道:「好孩子,快起來,快起來。」
男孩站了起來,口稱師父、師伯。他家本是商人世家,他極得父親寵愛,從小便被父親帶在身旁,言傳身教,見慣了生意場中的爾虞我詐,是以年紀雖小,卻是已頗有心機。
杜三娘道:「徒兒,我等有一樁大事,需你出力,你願一切聽我吩咐嗎?」
男孩道:「全憑師父安排!」
杜三娘道:「好,從今日起,你就叫吳界!」
男孩心中罵道:「吳你奶奶的界!小爺我行不改姓,坐不改名,老子是麻鬼雄!」他嘴上卻說:「是,師父。」
麻鬼,乃複姓。麻鬼雄的家族,如今只是一個小小的商人世家。但從父親口中得知,他麻鬼家族,在很久很久之前,乃是一個超級豪門大家族。只是後來不知發生了何事,家族劇變,後來更是一代不如一代,終於淪落到此番境地。
熊杜二人助麻鬼雄葬了家人,向越秀城而去,一路上杜三娘不但教麻鬼雄修鍊方法,還循循告誡他冒充吳界的諸般注意事項,並向他承諾,即使找到了真吳界,也會好好待他。
麻鬼雄騎了那被殺馬賊的凶馬,行在熊杜二人之後。陽光,斜射在他眼中,泛起一縷縷陰鬱之光。
麻鬼雄摸著自己脖子上的吊墜,心中暗暗發誓:「誰也別想掌控我的命運,我命由我!」
那吊墜,已成了父親給自己的唯一遺物。是一個非人非獸的奇怪雕像,那雕像拇指大小,口中伸出半寸彎彎曲曲的細長舌頭,舌頭前端有個分叉。
麻鬼雄望著前方的兩個背影,思緒卻陷入了回憶之中。
那是自己六歲生日那天,父親麻鬼豪將那雕像吊墜,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之上。
麻鬼豪說:「雄兒,待你九歲生日那天,就用這吊墜雕像的舌頭,刺破你自己的眉心。」
麻鬼雄疑惑道:「爹,那樣不會很痛嗎?」
麻鬼豪道:「不痛的,不痛的,爹九歲的時候,也用舌頭刺破了自己的眉心。你看,這裡還有個痕迹。」說著指指自己眉心。
麻鬼雄又道:「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麻鬼豪道:「唔,這是我們祖上留下來的儀式,祖祖輩輩都得這樣。」
麻鬼雄兀自無法理解,道:「那刺破之後,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嗎?」
麻鬼豪道:「恩,這樣就平安吉祥了,一生沒病沒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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