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殺堂
吳界正沉睡之中,突被一陣兒啼之聲驚醒。他睜開眼來,見自己正處於一間大屋之中,睡在一張小床之上,左右都是小床,床上都睡有一名嬰兒,約有七八十名嬰兒。此時正是深夜,房中燈光柔和,兒啼之聲此起彼伏,幾名僕婦來回奔走,照顧著這些嬰兒。
突然,一名年老僕婦停在了吳界床邊,俯身看著吳界小臉,四目相對。那僕婦贊道:「這孩子不錯,醒來也不哭泣,唔,這是今天才送來的吧?」
又一名年紀稍輕的僕婦過來,道:「剛送來不久的。」她說著,揭開蓋在吳界身上的被子,伸手在吳界跨下一摸,喜道:「沒尿床呢!真是好孩子。」
年老僕婦道:「這孩子醒來不哭不鬧,又不尿床,真是難得,你給他提把尿吧。」
那年輕僕婦從床下拉出一個瓦盆,將吳界抱起,叉開雙腿,對著瓦盆提尿,口中噓噓有聲。
只聽年老僕婦又道:「也不知這孩子能不能活下來,唉,每次看見我們親手養大的孩子自相殘殺而死,我心裡就堵得慌。」
年輕僕婦道:「但活下來的都是強者啊。」
年老僕婦道:「每批二百餘人,就只十幾人能活下來,十去九五,唉。」
吳界在那噓噓之聲的引誘之下,滴出一小股尿水,那年輕僕婦將他放入床中,蓋好被子,與那老年僕婦去查看其他嬰孩去了。
吳界又自沉沉睡去,此後十數日,每天都或多或少的有嬰兒送來,達到兩百來名后,不再有嬰兒送來。這些嬰兒最大者都不超過兩歲,由十幾名僕婦撫養。
又過數十日,天氣逐漸暖和了起來。這段時間,吳界慢慢理清了自己的記憶碎片,知道自己腦中那四團東西,是四個念頭。但自己究竟來自哪裡?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卻仍然一無所知。但他知道,自己的記憶碎片中,有一種九陽神功的修鍊功法,那九陽神功,是一名叫覺遠的人的記憶,還有一系列的佛修方法,這佛修方法,是一名叫法海的人的記憶;他還知道,觀想另一個念頭裡的那尊如來佛像,自己的神魂就會快速壯大。他更清晰的知道,自己乃佛門弟子,有一個法名,叫著「無戒」,正與自己的名字「吳界」同音,也不知道是冥冥之中的天意,還是偶然的巧合。
但另外兩個念頭,吳界卻暫時無法感知,只覺那兩個念頭都如被迷霧包裹,其內到底是什麼,卻是不知。
吳界除了睡覺,就觀想如來法相,神魂不斷壯大,頭腦也越來越清明。
又過兩月,吳界開始了法海記憶里的佛修,當然,只是最基礎的睡禪,右側吉祥卧,雙眼微閉,舌抵上顎,天門與地戶相通,心中默念那記憶中的《阿彌陀佛經》。
又過去一些時日,吳界血肉筋骨漸強,開始了覺遠記憶的九陽神功修鍊。
就這樣,吳界觀想如來法相、睡禪佛修、修鍊九陽神功,在僕婦的養育之下,與兩百來名嬰兒一起成長。
夏日炎炎,冬雪皚皚,花開花落,寒來暑往,忽忽五年過去。由於吳界從幾個月大就修鍊九陽神功,經脈里毫無雜質,使其皮膚如玉,五官玲瓏,長得異常精緻,但他的頭頂卻始終毫髮不生,光禿禿的,九顆豆大的紅色胎記顯得異常明顯。此時,他們早已不在嬰兒集中營了,而是生活在了後備殺手營第九營,每人一個獨立房間。
吳界從出生起,本來就是成人智商,所以通過這五年的觀察,以及從別人閑談之中,已然清楚的知道了自己所處教派的一些情況。
這教派名為三惡教,教下殺堂、盜堂、淫堂三堂。殺堂居首,主要是執行刺殺任務;盜堂次之,主要是執行偷盜搶劫任務;淫堂居末,在附近很多城市經營妓院,同時為殺堂與盜堂招攬生意,收集情報。而吳界,就是殺堂後備殺手營第九營的一名弟子。
這一日天色將明,群山只顯出深黑的輪廓,鐺鐺的鐘聲就響了起來,吳界從睡禪的狀態中猛醒過來,順手抓起床頭的長劍,從床上一彈而起,摔門而出。各房弟子魚貫而出,匯聚成一股人流,齊向營後山下的演武場狂奔而去。
吳界隨人流奔入演武場,站入隊列,鐘聲尚未止息,此時還有不少弟子奔來,加入隊列,這些弟子個個粗布黑衣,左胸綉著一條小小的白色惡龍。
過得一會兒,鐘聲嘎然而止,有兩名弟子離隊列尚有十餘丈,聽得鐘聲停止,臉上都露出了恐懼之色。
吳界向自己左右看看,見自己這排只有九人,少了一人,不由得心中一嘆,抽出長劍。
這一排的人都發覺了,那遲到兩人其中之一,正是自己這一排的,於是都抽出了長劍。
兩個九人隊離隊而出,持劍在手,各自奔向自己排中遲到之人。
那兩名遲到弟子也不敢返身逃竄,拔劍在手,準備抵禦。他們知道,若是逃竄,就不單單是死那麼簡單了。
遲到即死,這是規矩!
吳界故意奔在最後面,當前面八人奔近那本排遲到弟子身畔,八劍齊出,插入那弟子身體各大要害之時,吳界才剛剛趕到。他頓得一頓,待那弟子的神魂離體飛出,成為一具死屍的同時,才迅速出劍,插入那名弟子的屍體。
兩名遲到弟子屍橫就地,兩個九人隊回歸隊列,所有人臉上漠然,無驚無恐,更無憐憫之色,很顯然,對這種事早已習以為常。
隊列的前方,是一個平台,那平台之上站著兩個中年男人。一人方面大耳,臉色黝黑,身體敦實,全身黑衣,其衣服左胸之前,綉著一條紅色的惡龍。正是這個後備殺手營營管;另一人白衣飄飄,身材瘦高,長須及胸,手持摺扇,是這營的文教習。
那營管見所有弟子都進入了隊列,朗聲道:「恭讀殺堂寶訓。」
文教習上前一步,高聲誦道:「教主我父名三惡,神通蓋世古今爍。」
台下眾弟子齊聲誦道:「教主我父名三惡,神通蓋世古今爍。」只有吳界,聲音混在眾人誦讀聲中,卻是誦的「教主我兒名三惡…..」,當然,他口張得大,但那「兒」字之音,卻發得甚小,連身旁之人也不能聽清。
文教習繼續高聲誦讀:
「教主我父名三惡,神通蓋世古今爍;
教主恩重重如山,教主義深深似淵;
教主仙壽高勝天,教主福澤厚如海;
教主光輝照我心,勇為教主死可生;
惡,世間無不可作之惡;
殺,天下無人不可殺;
殺人如麻天地凈,無惡不作大道證;
趕盡殺絕寰宇清,惡貫滿盈魔神興;
人人生為教主生,為殺為惡魂不滅;
揚我惡名遍天下,逞我凶威震蒼穹。」
那文教習誦一句,台下弟子齊聲跟一句,這裡群山環繞,聲浪在山間迴響,餘音裊裊,不絕如縷。
吳界記得,這殺堂寶訓,從自己在嬰兒集中營的時候,就有人每天對著話都不會說的嬰兒誦讀。吳界知道,除了自己,這種惡魔理念恐怕早已深入了這些弟子的神魂深處了。
誦完三遍殺堂寶訓,晨光初現,東方露出魚肚白。文教習朗聲道:「爾等讀書習字,已滿三年,今日考核。」
百餘弟子到飯堂用過早飯,來到一間大廳之中,各自入座,前有書桌。文教習發下捲軸,一人一卷。
吳界攤開捲軸,見卷上全是考察常用字的題目,於是提筆答題,一柱香時間,即已將題目做完,認真檢查一遍,確認無誤,就離座走到廳首,交了捲軸。
文教習眼光一掃,撫須點頭,道:「回座。」
吳界回到座位,靜靜等待。過得一會,其他人也開始去交卷。
文教習當場閱卷,這時輪到一名女弟子交卷,那女弟子眼珠湛藍,極為美麗,就如寶石一般。文教習掃了捲軸一眼,沉聲道:「不過!」指向她身後一名男弟子,道:「清理。」
那男弟子臉露喜色,拔劍揮出,女弟子頭顱拋飛,頸血噴薄而出,無頭女屍栽倒在地。
那男弟子回劍入鞘,提起那女弟子腳踝,將斷頭女屍扔出窗外。他又俯身提起那女弟子斷頭的頭髮,見那頭顱上兩個眼睛睜得大大的,極為漂亮,於是伸出兩指,將那兩顆寶石般的眼珠挖了下來。
他右手食指拇指捏著一顆眼珠,對著窗外射進的陽光,透光欣賞,覺得漂亮,將之放入衣兜之中。他又捏起另一顆眼珠,同樣對著日光,覺得這顆眼珠挖得不是很好,沾了一大片白色的膜,於是兩指運勁,那顆眼珠噗的一聲爆裂。他將頭顱扔出窗外,這些自有僕役清理。
那營管在旁看著這一切,微微頷首,眼中露出嘉許之色,大有惡子可教之意。
吳界看在眼裡,臉色平靜,心中卻對那名男弟子厭惡到了極點,見他腰牌上的號碼是六十二。這些後備殺手營弟子,沒有名字,每人只有一個號碼,吳界的號碼是一百一十九。
一個時辰過去,所有弟子都交了捲軸,十餘名弟子未過,均被清理殺死。
文教習朗聲道:「從今日起,我們文修開始學習繪畫。」他頓了一頓,眼光掃過眾弟子,見多數弟子眼中透出迷茫之色,於是繼續道:「繪畫,對於我殺堂弟子來說,非常重要,那是易容術的基礎,爾等要好好學習,報答教主深恩。」
眾弟子學習了一個時辰繪畫,中飯過後,在武教習的帶領下,進行修鍊。
那武教習身材瘦小,但其面相卻顯得極為專橫暴虐,氣焰囂張跋扈。他腦袋碩大,兩條眉毛都從中斷裂,斜向上指,行成一個倒八字;眉下雙眼卻是小如豌豆,生得滾圓,凶光四射;他鼻樑右歪,一張闊嘴中露出白森森的利齒。
營后演武場中,武教習站於隊伍之前,朗聲道:「今日,磨練爾等忍耐力,跟我來。」
眾弟子跟著武教習,沿著後山山腳,向北狂奔十數里,來到一個大坑之旁。只見坑中裝滿糞尿,表面密密麻麻的蛆蟲蠕動,穢惡臭氣瀰漫,中入欲嘔。
武教習掏出兩個玉瓶,從瓶中倒出一枚枚綠色藥丸,分發下去,讓眾弟子服下,道:「這藥丸,有驅蟲之效,讓那些蛆蟲不至於從你們身體上的竅洞鑽入。」
眾弟子均感疑惑,好端端的那些蛆蟲怎麼可能來自己身上,只見武教習指著糞坑,命令道:「下去!」
眾弟子均臉現難色,不敢下坑。武教習道:「作為殺手,可以在任何環境之下潛伏,想當初我等磨練忍耐力之時,曾在腐爛的屍體堆中睡了三天三夜!下去,下去。」武教習說著動手驅趕。
他邊動手邊說:「這其實只是突破你們自己的心理難關。就如蔥蒜,放於碗中,那蔥蒜之氣你們就覺得香;但從別人口中聞到蔥蒜之氣,你們就覺得惡臭。同樣的氣味,為什麼感覺反差會如此之大?所以說,這只是心理作用而已。」
眾弟子紛紛被趕下糞坑,吳界到得糞坑之中,只覺糞尿及頸,蛆蟲在自己臉上爬來爬去,但卻不從鼻子耳朵鑽入,吳界強行忍耐那噁心的感覺。
突然,一名女弟子實在受不了,哇哇嘔吐起來,掙扎著想要爬上坑去。武教習抬腳將她踢下,她倒回坑中,立足不穩,糞尿立即將她淹沒。她慌亂中沒有來得及閉住呼吸,幾口糞尿嗆入腹中,再也沒有爬起來。
吳界強行忍耐了一會,慢慢感覺,也不覺得有多噁心了,開始適應起來。正所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
如此堅持一個時辰,武教習才命令眾弟子出坑,也不讓大家回營換洗。繼續教授潛行術與刺殺術。
如此上午修文,下午修武,又是兩年過去。文修學習繪畫之後,又學了泥雕,口技等術,再學了易容術,偶爾也學習一些常識。至此,不再修文,專修武道。這營弟子,從最初的近兩百名,經過層層清理,只剩下如今的一百二十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