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完結篇（上）

這天，許**和藝琳說了很多，就像兩個許久未見的好友。

沒有敵對，沒有仇恨。

女人，不必為難女人。

那天和許**深談過後，藝琳逐漸反思自己究竟還在猶豫什麼。

十年來他們依舊沒能看透彼此，她以為他刀槍不入，他以為她百毒不侵。

而兩個人都太過於信任對方，或者說大家都太過自信。

藝琳不知道許**是以怎樣的情緒去會了會那個郭美婕，但藝琳知道她是以怎樣的身份出現。

同樣不知道許**對那女孩，是不是像當年寬恕自己那般的勸諫，而她亦不想知道。

一周左右以後的時間，藝琳收到了許**發來的簡訊。

「琳，我解脫了，那麼你呢？」

打開窗子，深深吸了一口窗外的新鮮空氣，抬眼遙望著天空。

藝琳知道，從這一刻開始自由的不止有她一個，長久以來一直被法律婚姻所捆綁的李潤澤，終於更加自由了。

他再沒有道德的制約婚姻的束縛，他終於可以想怎樣就怎樣，隨心所欲了。

李潤澤的簡訊依舊，他沒有告訴藝琳他已經結束了十年的婚姻，也沒有說任何關於他們之間有關感情的話題。

他只是常態的發一些無關痛癢的叮嚀囑咐。

每天，準時準點。

「按時吃飯！」

「今天有雨，出門記得帶傘！」

「早點睡，別熬夜！」

一件事情堅持一天容易，堅持一個月容易，堅持一年也不太難，但是這麼多個年頭一直堅持下來，若是真的沒有愛，又有幾個人能夠做到如此？

而藝琳的心，卻早已沒有了以往的感動。

以前最期待的就是聽到簡訊提示音，那種像等待一個精美禮物盒打開的翹首以盼的心情，早已被沉重和疼痛替代。

有情未必終老，暗香浮動恰好，無情未必決絕，只要你記著，初見時彼此的微笑。

***

陽光明媚的下午，寬敞的客廳里，幾個大人圍著搖籃里的小不點兒，一家和樂的氣氛。

「咯咯咯……」

「笑了！笑了！快看這小傢伙笑了！」

一個家庭新成員的到來，給原本有點無趣的家裡，又增加了許多歡樂。

今天，家裡來了很多親朋看孩子，大家你一言我一語。

「這孩子眼睛最像潤澤了！」

「不對，我覺得嘴巴最像！」

李潤澤象徵性的應付幾句，看了看孩子，一個人來到陽台抽煙。

「兒子啊，想什麼呢？」

沒一會兒，李媽也走來陽台，知子莫若母，看他這樣子，自然知道他在想誰。

「媽，我抽根煙，這兒窗戶開著不會嗆到孩子。」

「你和琳琳現在怎麼樣？還聯繫著么？她可是好久沒過來看我了！」

見兒子不說話，她猜也能猜得出來。

「人家等了你這麼多年，你是應該給她一個交代，我從心裡也早已經把琳琳當成兒媳婦看待，可是你啊……」

回頭看了看正被眾星捧月一般的孩子，長長的嘆了口氣。

一個是兒子看中的女人，一個是日盼夜盼的大孫子。

兩者，如何能兩全？

註定一個要捨棄。

「知道了媽！別為我操心，我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

撫著媽媽變得佝僂的肩膀，如今自己都已經一把年紀了，還讓早已生了白髮的媽媽為自己操心，實屬不孝。

***

漫長的冬天，讓藝琳第一次覺得，原來北京的冬天有這麼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日就是在最冷冬季的緣故，所以總是怕冷。

之前那些年的生日不是一個人，之後的幾年也許都要一個人，告訴自己要堅強。

堅強是出於無奈，一個人走過來，或許現在早已淡忘了最初的疼痛，只是在黑夜裡一個人醒來的時候，吹著晚風的時候，走在街上看著一對對甜蜜的情侶的時候，心裏面，為什麼還會深深的嘆息？

生日的當天，李潤澤找人送了一桶白玫瑰過來，不是紮好的一束花，是一個塑料的大圓筒，裝了滿滿的白玫瑰，十分美。

另附一個蛋糕，一張卡片，卡片上有一行親筆字。

「生日快樂，我的女孩。」

視線觸到他的筆跡，僅一個瞬間，眼眶濕潤。

本來努力放下的那份心痛，又洶湧的襲擊向全身心的每一個角落，無以言說。

他記得她的生日，許是在一起的這些年養成的習慣，但是他沒有出現，只是這樣送來了祝福。

我的女孩兒……

李潤澤可能永遠也體會不到，一個傻傻的小女孩兒，因為這一句話，付出了將近十年的感情！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喻，就好像看見一隻老狼在十年前騙一隻小羊，小羊蹦蹦跳跳的跑過去說：『你真的愛我嗎？』老狼深情的舔一下嘴唇說：『我真的很愛很愛你，沒有你我活不了……』

在便簽紙上，寫下一行字，是醒悟，也算是警醒自己。

「儘管我還愛你，但我不會給你再次傷害我的機會，才發現，因為愛你，才會給你一次次傷我的機會，既然你不能停止傷害，那麼我決定停止愛你。」

愛了那麼久，久到讓愛他這件事都變成生活的一部分了，突然決定不再愛了，也許很難，但總是要努力的，不是嗎？

慢慢才知道，對自己好的人會隨時間流逝越來越少，真心對一個人好不一定有回報，而你忽略的人往往可能最重視你。

慢慢才知道，很多東西是可遇而不可求，很多東西只能擁有一次，太在乎一個人往往會傷害自己。

慢慢才知道，原來現實如此無奈。

慢慢才知道，自己長大了……

而藝琳也很久沒有見過李潤澤，回應過他的聯繫。

再見他，果然如藝琳所言，是在年終的股東大會上。

「這邊請。」

工作人員安排各位股東落座，沒有她參與管理的這段時間，公司的規模已經悄悄的壯大了不少。

「琳琳……」

四目相對，可是心已如止水，波瀾不驚。

藝琳在心裡告訴自己，等這個冬天過去，就讓一切重新開始，到轉年的春暖花開，就整整十年。

十年前的五月，春風正好。

閉上眼睛似乎還能想起那時的自己，恍惚之間，歲月偷走了誰的心，帶不走的，留不下的，全都交付於流逝的光陰。

真的很久沒見過李潤澤了，有多久，從股東大會散場離席之後便再沒見過他。

他的簡訊依舊雷打不動的發，可藝琳卻早已習慣了只有自己的生活。

用工作把生活拍得滿滿的，不給自己喘息的機會，讓自己忙到不能再忙，回家倒頭就睡。

維持了很久，終於漸漸習慣。

從哪裡開始，亦從哪裡結束。

某一天里，寫了一封好長好長的郵件，想要發給他的，卻在一次次徘徊猶豫過後一字一句刪除。

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就這樣吧，對得起自己的十年，也對得起他。

*

2013年3月，三個閨蜜相約一起看了剛剛上映的電影，《北京遇上西雅圖》

一個電影，把三個有過不同情感經歷的女人都看得感觸很深。

人家是三個女人一台戲，她們是三個女人來看戲。

雨萌說，羨慕文佳佳遇到了老鍾與frank。

爾兮說，如果給她再一次的機會，不會走文佳佳的路。

藝琳有個習慣，凡是由原著拍出來的電影，看過之後都會想要看一遍原著，看過原著之後，才發現電影並沒有很好的詮釋出文佳佳在情人這條路上的辛酸與無奈。

原著中老鍾離婚，而文佳佳沒有嫁給他，也只是選擇分開，原著的最後說文佳佳最後寫了一本書，叫拋錨西雅圖。

在這本書里，老鍾是開場，奢華而高級，向無邊無際的名利場一個簡單的縮影。

而男主角卻是frank，他才是文佳佳精神所圍繞的中心，她最初的憤怒與暴躁來源於frank，但最初的陪伴最初的依賴甚至是最初的信任，也全部來自frank。

在她與frank的這段關係里，文佳佳才獲得了成長，才想要把自己變得更好。

一段感情的離開，要麼是他變了，要麼就是她變了。

文佳佳不得不承認，在她與老鐘的這段關係里，變得是她，因為她變了，她才會選擇老鍾，也因為她變了，才會離開老鍾。

從這個角度講老鍾是專一的，他的專一來自於他的一成不變，變的只是他身邊來來往往的女人們，包括陪伴他的妻子與文佳佳。

而frank也是難得一見的專一男人，他有耐心，專註，對人對事都一心一意。

但同樣都是兩個專一的男人，一個混的風生水起，一個卻踏實尋常。

究其原因，他們一個是事業上的強者，一個是生活上的強者，各有專攻，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金字塔尖。

但也正因為文佳佳經歷過，她才作出了對的選擇。

女孩子們，不要著急，只要你肯努力，你想要的，時間都會給你。

*

最愛的五月，初遇的五月，結束的五月。

同樣的一天，十年前後。

藝琳素麵朝天，梳馬尾，沒有開車出門，而是擠上了地鐵，回母校去轉了一轉。

那裡還是那麼美，昔日的教學樓，宿舍樓，湖畔綠蔭，一切都那麼生機盎然，一切似乎都還有希望。

又是畢業多年的校友們回校參加活動的日子，人來人往，平時偌大的校園裡格外喜慶熱鬧。

不知道李潤澤今年有沒有被邀請回校，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再有像與他這般相遇的孽情。

只知道，美好的五月里，有過自己最美的青春。

那個籃球場，依舊還在，只是早已物是人非。

第一次是在那裡見到他，之後的大學幾年無數次坐在旁邊看他打球，晚飯後一起坐在這裡吹著微風賞夕陽。

鼻子又開始泛酸了，實在經不起回憶的痛，轉身去別的地方。

青梅枯萎，竹馬老去，也許回憶才是最美的。

閑逛在校園裡，手機響起，拿起一看是李潤澤的電話，好像他很久沒給她打過電話了，就攥在手裡任由它一遍一遍的響。

斷了吧……

別再這樣互相折磨下去了……

藝琳在心裡告訴自己，然後關機。

遊盪到心身俱疲，才折返回家。

家樓下，李潤澤的車就停在路邊，見到藝琳回來他就遠遠的喊。

「琳琳！」然後高大的身材迅速鑽出車門。

藝琳側身看見他，還是沒忍住走了過去，就算只是認識的人，見面了也該打聲招呼不是嗎？

「怎麼關機了，去哪了？」

他還是那麼喜歡掌控她的生活，一點都改不掉。

「與你無關。」

淡漠清冷的口吻，比對待陌生人還不如。

李潤澤無奈地笑了笑，轉身打開車後門，從車上抱下來一隻大熊，好大的一隻。

「喏，送你的！」

李潤澤好開心的樣子來送禮物，可是藝琳冷眼看著他，再看了看大熊。

「你來找我，只是為了送個玩具給我嗎？」

還當她是當年幼稚無知的小女孩兒嗎？還送毛絨玩具？

如果是在那單純美好的十八歲，也許真的會很開心。

「ok，我很喜歡，東西留下，你可以走了嗎？」

藝琳始終沒個好臉色，也不是說故意擺一張冷臉給李潤澤，只是與之前在一起親昵時的態度比起來，會冷硬一些。

會故意在兩個人之間豎立一個屏障，故意製造出一段距離感。

「你抱著它！」

李潤澤似乎並不在意藝琳對他的態度，說完就把熊塞進了她手裡，仍是那副有點期待興奮的樣子。

「你摸摸他的心，這裡……」

藝琳把熊反過來正對自己，從大熊的口袋裡摸出了一個硬物。

順著那東西的輪廓摸著，手指突然一頓。

拿出一看，果然，是一顆鑽戒……

上面鑲嵌的鑽石很大，目測大概有兩克拉……

緊接著，一字一句，聽到李潤澤說。

「琳琳，嫁給我！！！」

說的那樣真摯，那樣動聽，差一點就讓人心生恍惚。

藝琳怔在那裡，拿著鑽戒愣愣的發獃。

自己等了十年想要的，無論經過多麼艱難的歲月與等待，無論經過多麼多的放棄與掙扎，終於還是等來了。

該來的不該來的終究都來了，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啊！

而如今把這鑽戒拿在手裡的時候，卻已經沒有了昔日的渴望與期盼。

對他，對婚姻，皆如此！心裡甚至感到恐懼。

這感覺，興奮與恐慌，強烈的撞擊，折磨人脆弱的神經。

李潤澤似乎沒從藝琳臉上看到驚喜的表情覺得狐疑。

「你不開心嗎？」

應該說是更加緊張，緊張藝琳每一個表情後面所牽動的情緒。

「開心！」

「真的開心！」

藝琳不停的點頭，鼻子一酸，聲音哽咽起來。

「你能說娶我，你還敢說娶我，我真的很開心。」

「呵，我給你戴上！」

聽到藝琳承認開心，李潤澤終於鬆了一口氣的樣子，以為她答應了。

就要伸手為藝琳戴鑽戒，戴在她的無名指上。

可是……

這個時候的藝琳，卻令他意外的迅速收回了手指。

「晚了！李潤澤，已經晚了！」

聲音細小而輕盈，語氣平淡到冷漠。

時間在變，人也在變，以前得不到的，現在不想要了。

「你是在我不想要它的時候才肯給我，失去了它原來的意義了。」

抬眼看他，四目相對，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模糊掉面前人的樣子。

模糊不掉的，是那些已經痛入骨髓的傷害……

「我從來不曾死纏爛打要你娶我，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只要在我身邊，比一萬句我娶你來的都實際，可你不等我，你就不能等等我……」

呼喊著，已經泣不成聲。

「李潤澤，謝謝你挑了這麼特殊的一個日子，用一顆鑽戒來給我的青春劃上句號，夠了，圓滿了。」

本應是個圓滿的結局，但卻無論如何也換不來一個圓滿的心情。

原來愛情，偏差了一步也不行。

「大熊我收下，鑽戒你拿回去，我算你兌現了十年前在我耳邊默念的承諾，但我們不可能了，也回不去了！」

藝琳竭盡全力的讓自己平靜的對他告別，不再拖泥帶水。

「再見……」

一句道別，手起音落，把鑽戒順著他的車窗扔進車裡，轉身抱著大熊飛奔回家。

李潤澤一臉沉重的凝望藝琳跑開的背影，卻沒追，他從來不肯追逐著別人的腳步。

可是那一句再見，卻留在了心裡。

這是這麼多年第一次，她用這兩個字來結束兩個人的一次見面。

究竟是再也不見，還是下一次的相見？

藝琳回家抱著大熊狠狠地哭了一場，哭到連樓上和樓下鄰居都能聽到的程度。

明知道回不去了，可竟然，還是會在手觸碰到那枚鑽戒的時候心裡發緊，疼的沒辦法平息。

曾經想要，他不給，現在肯給，自己卻不再想要。

多麼嬌情的環節……

可倘若沒有當日被傷得體無完膚，哪有今日的支離破碎。

這次大哭一場之後，藝琳本以為自己要像上次剛知道郭美婕時，一個人躲在家裡挺屍幾天，再次用行屍走肉的生活來麻痹自己整理情緒。

可實際上，第二天的她，都出乎自己意料的堅強，按時起床，吃早餐，化妝，收拾好自己，開車出門。

公司正在發展中，要對得起員工，對得起合作夥伴，已經不允許因為私事而佔用工作時間。

回到家已經夜裡十二點多了，實在是太累了，手包一丟，倒在床上就立馬睡著，在身體極其疲憊的狀態下，是不會多愁善感的。

林黛玉為什麼整日憂傷？答案：因為她太閑了。

又是一日，下午五點多，為數不多的十來個職員開始整理東西下班。

有人敲了敲她的門，「琳琳姐，你不走嗎？」

「你們先走吧，我還有點東西沒弄完。」

「那好吧，我們先走了。」

職員都下班離開了，只有藝琳辦公室的燈還亮著，一個人連飯都沒吃，加班到晚9點。

不是為了減肥而不吃飯，實在是懶得，加上沒什麼胃口也真的感覺不到餓，只是想要不停的工作。

用電腦回復完工作郵件，全身靠在了椅子上短暫的放鬆一下，往窗外一看，才發現天早已漆黑一片。

經常是這樣，睜開眼睛，迎來新的一天，而再一轉眼，才發現時間過的如此快。

打開了一段可以舒緩神經的音樂，小飲了一杯珍藏的羅曼尼康帝來犒勞自己。

獨自，享受著一個人的空間，和忙碌過後的寂靜。

心血來潮的上了好久不上的qq，又進了空間。

真的已經很長時間不用qq空間了，更常用一些當下正流行的微信等社交軟體。

記得以前上學時經常熬夜上網偷菜，可那樣的日子，好像距離現在已經好久遠了。

打開自己保存的私密記事，很多年的了，都沒有刪過，以前有一段時間記錄的很頻繁。

11月21日：

「我吃到哈根達斯了，很意外，也很感動，忽忽~~澤，你知道我有多感動嗎？哈哈，謝謝你，我永遠不會忘記第一次吃哈根達斯是你買給我的哦~~嘻嘻~~」

12月25日：

「這個聖誕節是我這一年裡最開心的一天，我們一起拍大頭貼，一起吃西餐，嘻嘻~~~~澤，謝謝你出現在我的人生里，給了我這麼多的難忘和感動~~希望以後每一年的聖誕節都能這麼開心哦~~~~」

3月6日：

「我可能再也找不到像你這樣的男人，澤，你知道嗎？我真的真的很想嫁給你……」

一條一條，讀到哭泣。

時至今日，都還能從當時記錄的很幼稚的文字里，清晰的回憶起當天發生的事情，甚至是細節。

猛然發現，原來自己曾這樣熱烈的愛過，而且愛的那麼純粹，那麼徹底……

然而一路走到今天，他的一句『我愛你』，早已不是進入她世界的通行證。

只想告訴你，澤，我曾發瘋的愛過你，直到現在說到愛情，我還是第一個會想到你。

但我不會再回頭，現在，將來……

李潤澤依然按時發著那些重複的，讓藝琳能夠倒背如流的叮囑，時至今日依然如此。

但從五月初被藝琳拒絕求婚過後，他絕口不提任何關於曾經的事情了。

他給她發信息說，只看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