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陸汐月
江羽玄步伐遲緩地跟隨在宋輝身後,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雙腿是怎麼挪動的,整個人完全處於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
凌婉馨把他發落到了雜務司,他認了。畢竟這女人本就對他不安好心。
可是,為什麼凌耀那邊會通過了審閱,同意讓他進雜務司?這不合乎情理啊?
他起初還以為是宋輝搞錯了,然而宋輝馬上就拿出了由凌耀簽過字的審批單,清清楚楚的白紙黑字由不得他不信。
難道就因為凌婉馨是凌耀的女兒,凌耀就簽了?
不至於吧?再怎麼父女情深,也用不著這樣由著女兒任性!這種事情,就算凌耀不同意,也不會給凌婉馨帶來任何嚴重後果!更何況凌耀很清楚他的身份有多關鍵!
莫非……凌耀是覺得他已經實現了一個證人的全部利用價值,把他視為了棄子,不再將他當回事了?
江羽玄腦海里各種念頭在交鋒,最後,他得出了一個結論。
目前的境況,自己也只能在雜務司先行安頓下來了。凌耀都同意了此事,向其他前輩告凌婉馨的狀只會適得其反。
至於向凌婉馨道歉,那是一定不可能的。這個可惡的女人如此不留情面地整他,越是這樣,他就越不能認慫!
要剛就要剛到底!
江羽玄跟著宋輝,走過了一條他不太熟悉的山路,歷經了彎彎繞繞的羊腸小道后,他們來到了一個陌生的谷口。
這裡排列著幾座簡陋的茅草房,十幾個年紀不一的灰衣弟子零零散散地站在一處空地上,似乎在等待他們的到來。
「你過去,和他們站到一起。」宋輝冷冰冰地說著,一點也不和江羽玄客氣。
江羽玄走了過去,站到了其中一人身邊,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個個表情冷漠。
「這位是新來的雜役弟子,江羽玄。」宋輝說,「大家歡迎。」
稀稀拉拉的掌聲,聽不出半點歡迎的意思。
宋輝沒有在意,扭頭對江羽玄說:「等下你跟著我去領一套雜役弟子的衣服,然後去尋一副扁擔和桶子,朝著正對面的那條路上山,盡頭處有一山泉,你去那裡打水。」
「然後呢?」江羽玄木然地問道。
宋輝指著左邊最後一棟屋子說:「那屋裡有很多水缸,你把裡面的水缸通通都打滿。全部做完后,你今天的任務就算完成,可以回去休息了。」
「就這樣?」
「除非我有額外的安排,否則你接下來的一個月就是做這個。」說罷,宋輝招呼其他人道,「你們都去幹活吧。」
弟子們紛紛散去。在宋輝的帶領下,江羽玄進入了其中一間屋子,這裡堆放著亂七八糟的雜物,看起來許久沒有收拾了。
接過了宋輝給的灰色衣服,江羽玄就地穿上,隨後他從雜物里找到了一副扁擔和兩個木桶。
離開屋子前,他聽到了宋輝急促不耐煩的吆喝聲。
「記住了,從明天開始,你要趕在辰時之前來到這裡,到了后,這裡會備有早餐,必須在一盞茶的時間之內吃完,然後就開始幹活。遲到,或者當天的活沒幹完,就算犯錯。你下周的錢將會按照犯錯的輕重程度進行扣除。」
辰時……那不就是早上七點之前么?
回憶起過去在警校訓練的艱苦,江羽玄沒有抱怨,一咬牙就出發了。
山路陡峭崎嶇,頗為難走,一側是嶙峋的怪石,一側是看不到底的萬丈深淵,倘若是體能不好的人,一個不小心就會摔下去,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不過好在江羽玄本身體質優秀,再加上擁有了鍊氣一層的修為,以靈力支撐,上山也是不在話下。
一想到接下來恐怕有很長一段時間要肩負重物,重複在這條路上,江羽玄心有苦悶,卻難以抒懷。
漫步之時,他不禁高聲吟誦,只圖個苦中作樂。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不知過了多久,他來到了宋輝所說的那處泉眼前,聆聽著流水叮咚聲,心情漸漸平靜了下來。
此地風景甚好,且具備了一定的靈氣,在這裡打坐吐納,也不失為一種好選擇。如果不是因為完不成宋輝交代的任務下周會吃不起飯,他倒是打算在這裡停留一整天的。
不過轉念一想,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前幾日凌婉馨叫江羽玄打飯,因為不甘心修鍊時間被佔用,他在路上自行修鍊,進而發掘出了可以一邊行走一邊吐納的鍊氣法,事實證明,這種方式磨鍊了他的體質,同時讓他吸收靈氣的速度變得更快了。
也就是說,即便被貶進雜務司,失去了修鍊的機會,也不會影響到他自己修鍊。
於是乎,他把兩個木桶裝滿了水,挑起了扁擔。在令他腳底發沉的重壓下,他慢慢地調整自己的呼吸,小心翼翼地往來路返回。
不用急著鍊氣,先把挑水的力度和平衡感掌握好了再說!江羽玄告誡自己。
畢竟他身負重物,在沒有掌握規律的情況下,無所顧忌地盲目鍊氣只會擾亂呼吸節奏,對身體可能有害。更不用說在這個過程中容易丟失平衡感,萬一沒把握好,就會掉到懸崖下面去。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有了這樣的決斷,江羽玄穩步前行,終於氣喘吁吁地回到了茅草屋前。
進入了宋輝說的那間屋子,看到了幾十個幾乎與自己齊平的大水缸,江羽玄心都涼了。
真不愧是宋輝口中佔據了足足一天的工作,全部打滿怕不是要到晚上去!
把兩桶水倒完后,江羽玄短暫地歇息了片刻,等到心跳和呼吸恢復平穩后,他再度出發了。
與此同時,他看到了隔壁屋裡有幾名弟子在爭吵。
「陸汐月,今天我就把話放這裡了,我們的活,你干也得干,不幹也得干!」一個牛高馬大的男弟子氣勢洶洶地說道。
「你們兩個大男人,有臉把活全給我一個女孩子幹嗎?」說話的是一個女弟子,遠遠看去,個子不高。
「呵,都來雜務司了,臉面這種東西還重要嗎?」另一個同樣個子高大的男弟子冷笑道,「我想對你來說,不挨揍就已經不錯了吧?」
「揍我?有本事你們就來啊?」女弟子聲音高亢而又有力,小個子的她面對兩個高大的男人,居然一點也不慫。
「嘿嘿,這小妞年紀那麼小,脾氣倒挺烈的呢!劉兄,我們一起教訓教訓她吧!」
接著,這三個人就扭打在了一起。隨之而來的,還有「噼里啪啦」的物品擊打聲和叫喊聲。
面對欺凌弱小的行為,江羽玄向來不會坐視不管。而且不論做完後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他都不會後悔。
所以他迅速地沖了進去。
眼前的一幕令他有些詫異。那個叫做陸汐月的女弟子被一個男弟子用胳膊勒住脖子,強行提在半空中,她眼裡噙著淚花,但神情卻異常的堅毅。
另一個男弟子試圖用拳頭毆打被制住的陸汐月,後者一腳狠踢過去,穩穩地踹在了男人胯部的檔口位置。
「啊!」被踢到的男弟子慘叫一聲,捂住下體往後退去。
緊接著陸汐月又張開嘴,用力咬住了挾持她的男弟子的胳膊。那一口潔白的牙齒瞬間刺破了皮膚,冒出了血絲!
「哎呀!你這賤貨!」男弟子痛得放開了胳膊。
陸汐月摔到了地上,她沒有猶豫,立馬從地上撿起一塊磚頭,對準那個男弟子的頭就要扔過去。
「住手!」說話的不是發愣的江羽玄,而是突然來到這裡的宋輝。
陸汐月驟然清醒,停了下來。
「你們在幹什麼?」宋輝顯然很是不爽,怒不可遏地沖著屋裡所有人吼道。
陸汐月擦掉了嘴角上的血絲,分別指著對她動手的二人,厲聲說道:「執事,這兩個人把一堆手頭上的活都推給了我,我不同意,他們就要欺負我!」
「是這樣嗎?」宋輝打量著兩個高大的男弟子。
沒等二人說話,江羽玄就主動開口了:「我可以作證。」
宋輝無疑早就了解那二人的品行,他一手提起一人,把他們硬生生地推了出去。
「你們這兩個劣跡斑斑,油鹽不進,不知悔改的傢伙,都被懲戒了那麼多次了,還在這偷懶搗亂!你們現在就跟我去戒察司!這次,就別再指望門派還會給你們機會了,等會兒你們就收拾自己的東西,滾出黎華派!」
三個人就這樣推搡著走遠了。直到這時,江羽玄才開始仔細觀察這個名叫陸汐月的女弟子。
她個子不高,並非是她長不起個子,而是她的年齡看起來真的很小,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她臉上灰撲撲的,頭髮也很凌亂,單單就這麼望上去的話,形象很普通。可若是細看,就會發現她皮膚黃中偏白,臉型和五官也很標緻,好好打理一下外形,絕對是個引人矚目的美人胚子。
在江羽玄的第一印象里,陸汐月僅僅是個柔弱的少女,然而她在兩名高大的男弟子面前,卻表現出了毫不畏懼的膽量和彪悍的勁頭,這令江羽玄大為震撼。
按理說這個年齡是沒有那麼大的力氣的……她應該具備了一定的修為。
有了這樣的想法,江羽玄詢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陸汐月看了看江羽玄,淺淺地笑了笑,「謝謝你替我作證。要不然,執事也不會直接趕走他們。」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眸光清澈如水,配合著清純的笑容,使得她整個人的氣質都顯得十分可人。
「你是叫江羽玄對吧?」她又說道,「我叫陸汐月。」
江羽玄想起來了,剛來的時候他就在一眾等候的灰衣弟子里見過陸汐月,只不過那時的他,還沒有留意到這個年紀小於大多數人的少女。
而現在,他終於在雜務司里有了一個認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