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新生之日

度過了這一夜后，江羽玄在黎華派里如若新生。

他再也不用大清早就跑到雜務司去了，也不用為骯髒繁重的體力活東奔西走，更不用擔心因為一點小事沒做好就被人斥責。

雜務司與他無緣了。

修為測驗結束后，他在黎華派已是無人不曉的人物。只要走出住舍，所遇之人無一不與他熱情地打著招呼。

在重新踏上修鍊場的路上時，江羽玄偶遇了仍然穿著灰色衣服，做著苦力的陸汐月。

朝夕相處半年的朋友，重逢時，身份已經截然不同。

陸汐月並沒有因為江羽玄身份的逆轉而表現出絲毫的拘謹，她還是面帶微笑，大大咧咧地打招呼：「羽玄哥哥！」

江羽玄打量著這個灰撲撲的少女，悵然若失。

「小月，這半年來，多謝你的陪伴和幫助。」

「你不必和我客氣。陪伴與幫助，不是相互的嗎？」陸汐月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說道。

江羽玄凝視著陸汐月清純稚嫩的容顏，心裡立刻有了決定。

「我發誓，以後只要我有機會，一定會把你撈出來的！」

「沒關係的，你不用著急。」陸汐月淺淺一笑，表現得分外懂事，「我相信你總有一天會帶我出來的，羽玄哥哥。」

「嗯！」

對陸汐月的承諾，深深地銘刻在江羽玄心中，他快步走到了修鍊場，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凌婉馨和程日飛三人。

杜錦堂因為一夜沒睡，現在還躺床上。

江羽玄沒有搭理那三個目露怨色的惡少，徑直走到了凌婉馨面前。

「師姐，我江羽玄又回來了。」

他語氣格外的重。

凌婉馨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起來有點疲憊，她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木然地看著江羽玄。

這令江羽玄下意識地懷疑，凌婉馨可能真的面壁思過了一晚上。

「你去修鍊唄。用不著特意和我打招呼。」

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都耽擱了半年了，我就沒有要補的課嗎？」江羽玄狐疑地問。

「有啊，很多。」凌婉馨冷眼瞟了江羽玄一下，「不過你都鍊氣九層了，我看也不用再補了。」

這個女人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討厭！

江羽玄強忍著怒火，說：「鍊氣九層只是修為而已，我相信你教的絕對不止怎樣提升修為！仙術呢？法器的使用呢？丹藥的煉製呢？靈石的鑒別呢？你可別說你不教這些！」

凌婉馨起身了，雙手抱在胸前。

「江羽玄，你就真的一點也不考慮我這個師姐的感受嗎？你能不能對我說話態度好點？」

「你讓我對你態度好點，那你之前又是怎麼對我的？」江羽玄質問道，「雜務司的半年，我差點就廢在那裡了。不是你的責任嗎？」

凌婉馨的臉色陰晴不定，她沉寂了好久，然後說：「看來我們倆只能繼續這麼僵持下去了。」

說罷，她轉身就走了。

接下來的一整天，她都沒有再回來過。

江羽玄壓根就不在乎這個掌門家的千金又在鬧什麼脾氣，他自尋了一處地方，修鍊了一整天，等到覺得差不多了的時候，發現太陽都快下山了。

另外的幾個人，也都不在了。

江羽玄默默地感慨，目前這個階段，再像剛入門派時那樣修鍊，效果已經不大了，還不如像過去半年那樣邊做苦工邊修鍊。

他走出了修鍊場，沿著來路返回。迎著夕陽的最後一縷餘光，他在一條巷子里看到了幾個扭打在一起的人。

同時他的耳邊也迴響起激烈的辱罵聲和吃痛的哀嚎聲。

「叫你聽話你不聽是吧？看本少爺今天不打死你！」

「不行……啊……我說了……不能違反門規……哎呀！」

江羽玄不用細看就知道他們是誰了。聯想到某人曾說被欺負的時候忍忍就過去了，他也不想多做理會。剛要繞過去，他突然看到有什麼東西落在了他腳邊。

是一副眼鏡。

緊接著他就聽到了那個原本在哀嚎的人發出一聲怒吼。

「眼鏡……你們把我的眼鏡……我……我跟你們拼了！」

這聲音儼然是壓抑了許久后的爆發，可是馬上就被更加暴力的毆打聲所掩蓋。

「四眼仔，你哪來的勇氣還敢反抗呢？就你那破眼鏡，來一副我扔一副！」

「飛哥，乾脆把他打死，偷偷放山上埋了得了！區區一個凡人，也沒有誰會在意他的下落的！」

江羽玄拾起眼鏡，決定不再袖手旁觀，快速沖了過去。

「給我住手！」

一聲爆喝，還在動手打人的程日飛三人轉過頭來，驚愕地看著他。

被揍得鼻青臉腫的羅允正龜縮在牆角，瑟瑟發抖。

江羽玄直接站在了羅允面前，把程日飛一行人擋在了前面。

「一個鍊氣五層，兩個鍊氣三層，你們乾脆一起上得了，也好讓我了解一下我這鍊氣九層的實力究竟如何。」

程日飛冷笑：「切，鍊氣不過比我高四層而已，你狂什麼狂！」

說罷，他一拳打了過來。

江羽玄定睛一看，程日飛這一拳絕對是夾帶了靈力的，拳勢迅猛異常。如果是修為比他低的人，必然躲不過去。

不過在江羽玄眼裡，這一拳還是笨拙了些！

「啪！」

他一掌接住了程日飛的拳頭，紋絲不動。

程日飛見自己拳頭被江羽玄輕鬆擋住，臉瞬間就黑了。他擠眉弄眼了半天，一副吃了癟又不好出聲的樣子。

「下次再這麼囂張，我就捏碎你的手。」江羽玄雲淡風輕地說。

「哼！」程日飛抽回了手，和張沖毛小宏兩人一起夾著尾巴溜走了。

江羽玄把眼鏡還給了羅允。

「謝謝……」臉都腫了的羅允含糊不清地說道。他端詳著眼睛好一會兒，然後鬆了一口氣。

「還好……眼鏡沒壞。這可是娟妹送給我的禮物啊……」

「娟妹？」

「就是我以前和你說過的，我心儀的女人。」羅允擦掉鼻血，微笑道，「她是我的青梅竹馬，我和她都互相愛慕。我打算在黎華派攢夠了錢，就回去和她成婚，開個店鋪，過平靜的生活。」

難怪眼鏡被程日飛丟掉后，素來懦弱怕事的羅允會突然爆發。江羽玄頓時明白了。

這個老實人的逆鱗，就是他口中的「娟妹」。

「這半年來，程日飛他們估計也不止一次欺負你了。」江羽玄說，「你就真的不打算修仙，讓自己變強？你可別到時候被他們打到回都回不去。」

「不打算。」羅允斬釘截鐵地回答，「我說了，那幾個人不敢把我重傷的，他們口口聲聲說要打死我，只是為了嚇唬我而已。我又不傻，看得出他們是什麼樣的人。」

難得看到凡人也能這麼固執的。江羽玄暗自感嘆。思忖了一會兒后，他說：「羅允，以後他們還來欺負你，你就來找我。我幫你出頭。」

這不僅僅是出於對羅允這個可憐人的同情，更多的還是因為他從骨子裡厭惡程日飛這幫惡少。一想起過去半年程日飛等人對自己的態度，他就巴不得找個理由好好地修理一下這幾個人。

羅允立刻喜笑顏開：「真的？」

「真的。」

羅允爬了起來，狼狽不堪地向江羽玄鞠了個躬。

「江兄……你……你是門派里第一個表示願意為我出頭的……這個恩情，羅某記下了！」

他那架勢，幾乎要給江羽玄下跪了。

原來你也是不願意被欺負的啊。江羽玄心裡想著，咬牙說道：「我就是看不慣程日飛他們的行為，都修仙了，還欺負一個凡人，算什麼東西？」

羅允戴上眼鏡，忽而露出糾結的表情。過了一陣，他似乎下定了決心，輕輕拍了一下江羽玄，說：「江兄，請跟我來吧。」

說著，他跌跌撞撞地往一個方向走去。

「去哪裡？」江羽玄問。

「這裡會有其他人路過，到了我再告訴你。」

江羽玄跟隨羅允來到了一個比他住舍還要簡陋的茅草屋前，只見羅允回屋裡待了片刻，接著拿著幾張紙走了出來。

江羽玄疑惑：「這是……」

「這是幾個丹藥的丹方。現在，我把它們給你。」

羅允把紙塞到了江羽玄手裡。

「嗯？」江羽玄很是意外。

羅允無比誠懇地說：「江兄，你答應為我出頭，我不能當成理所當然。若是這世上好人做好事得不到應有的回報，那會叫好人寒心的。這個道理，我懂！」

剎那間，江羽玄感覺手裡的丹方沉甸甸的，面前這個凡人弱小而又無力，卻在突然之間令他感動萬分。

「你現在都是鍊氣九層了，完全有資格申請進入煉丹房。這幾個丹藥的材料，也都是門派里就能獲取到的。」羅允一本正經地說道。

江羽玄點點頭：「那你是……」

「本來按照門規，只有個別長老青睞的弟子才能拿到這些丹方，不過我在煉丹房做登記時，需要抄錄幾份供以後備用，所以才得到了它們。你放心，有這些丹方的弟子並不是全部互相認識，你不會被懷疑的。」羅允彷彿一眼就看穿了江羽玄的心事。

江羽玄緊握著手上的紙，也不再推辭，說：「那我就收下了。」

「嗯。你只要記得，別說是我給你的就行。」羅允語氣堅決，沒有半點糾結，「你是個好人，江兄。我就破例為你違反一次門規吧。」

「謝了。」

江羽玄把丹方收好，轉身離去。在走到拐角處時，他不由自主地別過頭，看向夕陽之下羅允那落寞的身影。後者坐在地上，取下了眼鏡，一邊塗著藥膏，一邊擦拭著眼角的淚水。

那是一個孤獨的苦命人。

江羽玄心有不忍，又走回到羅允面前。

「羅允。」

那可憐之人抬起頭來，茫然若失。

「修真者有修真者的不易，凡人也有凡人的不易。」江羽玄說，「但是不管怎樣，兩者面對生活時，都該以笑待之。你覺得呢？」

「嗯……」羅允沉吟不語。

「所以，笑起來吧。」江羽玄眯起眼睛，嘴角上揚，「像我一樣，樂觀一點。」

羅允默然凝視著江羽玄，許久，他以一個略顯呆板的幅度把眼睛眯起來，兩側嘴角往上一翹。

這滑稽，木訥，卻又暗含欣慰的笑容，就是羅允此時此刻的表情。

「多謝你了，江兄。」

……

天徹底黑了，吃完了晚飯的江羽玄正要返回住舍，突然在路上和凌婉馨打了個照面。

「你來了，江羽玄。」凌婉馨面無表情地說，「我本來還想去找你的。」

「你找我幹嘛？」江羽玄沒好氣地說。

「我有個任務要交給你。」

對凌婉馨從未有過好感的江羽玄下意識地來了句：「又找到新的門路針對我了？」

凌婉馨不屑地笑道：「你可以選擇不接受。」

「那我不接受。」說完，江羽玄就要走。

「你不想賺錢嗎？」凌婉馨沉聲道。

江羽玄停下了腳步。

「賺錢？」

「完成任務，門派是有賞金的。」凌婉馨說，「反正你都鍊氣九層了，可以接任務了。」

江羽玄立即走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