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惡吏
時至下午,江羽玄和凌婉馨帶領的車隊已經翻越了幾個山丘,渡過了兩條河流。路途辛苦,好在無事發生。
「也不知道滕師兄那邊怎麼樣了。」江羽玄一邊吃著凌婉馨帶來的赤精果,一邊說,「掌門給他規劃的那條路線,可能更加艱險吧。」
已經吃飽了的凌婉馨捂嘴打了個飽嗝,說:「是的。那邊的山匪更多。不過以滕師兄的實力,應該不在話下。」
她手一舉,對身後的一眾衙役說:「都停下來休息吧。」
馬車隊停了下來。趙野走到了兩位修士面前,畢恭畢敬地說:「二位道人,可還有什麼吩咐?我們一定照辦。」
「沒有了。」凌婉馨眼睛都不看趙野,冷淡地說,「你們記得給馬喂糧,我可不希望因為補給出了岔子。」
「遵命。」
休憩時,江羽玄仔細地觀察周圍,將每一個可能有敵人埋伏的角落記在心裡。
漸漸的,他發現自己所在的這個地方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他好像來過這裡。
這時,趙野和幾個衙役就近找到了一間農舍,他們二話不說就把門踹開,坐在了裡面。
這些官差光天化日之下私闖民宅!
回憶起趙野過去的行為,江羽玄並不意外。但他心中仍十分不悅,於是徑直走了過去。
趙野看見江羽玄后笑了笑,指揮一個衙役把椅子搬來。
「江道人,請坐。」
「你們覺得這樣合適嗎?」江羽玄質問道,「這是別人的家!」
「那又怎樣?」趙野微笑道,「我們是給官府做事的,在那幫草民面前,我們就是天!進別人屋裡坐一坐,有什麼不行的嗎?」
「官府掌握權力,就有義務讓百姓安居樂業。可你們的所作所為,和強盜有什麼區別?」江羽玄深知趙野這些人的德行,可他依然義正辭嚴地發出了斥責。
「江道人呀,你都是要成仙的人了,還關心我們凡間的事幹什麼?」趙野悠閑地翹起二郎腿,「我們想怎麼管教草民,是我們的事。多管閑事,對你修仙又沒有什麼好處。」
他頓了頓,笑得更加開心了。
「更何況,這個屋子已經很久沒有人住啦。」
「哦?」江羽玄越看越覺得這眼熟。
趙野拍了拍旁邊的桌子,說:「你不是還在這住過嗎?你忘了?」
江羽玄這才想起來,這間農舍是那對曾經好心收留他的採石人夫婦的家!
他腦海里浮現出了這對可憐夫婦的屍體吊在杆子上的凄慘畫面。
而此刻留在他眼底的,是趙野得意中帶著囂張的笑容。
他咬緊牙關,下意識地就要從儲物盒裡拔出刀,一刀劈在這幫賊寇的身上。
「都過去大半年了,若不是正好來到了這裡,就連我也不記得屋主是誰了呢。江道人,你應該也早就忘了他們了吧?」趙野的語氣聽上去像是在挑釁。
「沒有。」江羽玄攥緊拳頭,極力剋制著殺人的衝動。
「對了,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趙野上身前傾,手指隔空比劃起來,「這對夫婦還有個兒子,之前在城裡趕考,後來回來了。為了防止節外生枝,我特意給他安了個罪名,把他關進大牢里了。這小子禁不起打擊,沒幾天就在牢里撞牆自盡了。」
他環顧著在場的其他衙役,面帶譏諷的笑容,向他們攤開了手。
「真可憐,不是嗎?」
「哈哈哈……」一眾衙役哄堂大笑。
「趙野。」江羽玄鬆開了手,一臉平靜地說道,「你告訴我這些的目的,是單純為了激怒我?還是為了滿足你那點卑微的自尊心?」
「道人言重了,趙某真沒這個意思。」趙野擺擺手道,「趙某隻是把情況如實告知於你,畢竟當初冤枉過你,趙某也很自責。」
「冤枉他們就不會自責了是吧?」江羽玄冷笑道。
「自責?我當然也很自責啊!」趙野捧腹大笑,「為了表達我對這家人的愧疚,我拿他們的家財請了衙門裡的弟兄們去『采仙樓』好好地破了一把財,就當是行善補過了!哈哈!」
一時間,屋裡儘是歡聲笑語,以趙野為首的衙役們開始興緻勃勃地聊起了「采仙樓」的那些事。
江羽玄轉過身,默默走了出去。
你們都得死。
這是他此刻唯一的想法。
……
夜幕降臨,山間的景象變得漸漸模糊起來,並逐漸染上了神秘而又深邃的色彩。原本翠綠的樹葉在暮色中變得暗淡無光,一點一點地隱於夜中。山風漸漸停息,只留下了路過者微弱的呼吸聲。
山脈之上,灰色的岩石在夜色中顯得異常突兀。月光從雲層中透出,投射在峭壁之上,隨著風之蕩漾,產生出陣陣微弱的光影變換。
「二位道人,天已經黑了,我們最好就近歇息,等天亮后再出發。」趙野恭恭敬敬地向江羽玄和凌婉馨稟報。
「無妨,就地休息吧。」凌婉馨說。
衙役們將拉車的高頭大馬分別栓好,接著便自尋空地搭起帳篷。倒是趙野和之前那幾個闖進採石人家裡的衙役全程都沒有搭手幫忙,而是自顧自地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不過多時,江羽玄就聽到了扭打聲和尖叫聲。
「你們闖進我們家幹嘛?」
「別墨跡,趕緊滾出去!我們是官差,這裡被我們徵用了!」
「官差就可以強行把我們從自己家裡趕出去嗎?這還有王法嗎?」
「再廢話,別怪我們不客氣!你們幾個,給我狠狠地揍他!」
江羽玄循著聲音看了過去,那是一處窗口燭光搖曳的屋舍,就坐落在不遠的山頭處。
他比誰都清楚發生了什麼,忍無可忍之下,他拔腿就跑了過去。
同樣聽到聲音的凌婉馨也緊隨其後。
在那簡陋的屋舍外面,站著衣著樸素的一家三口。男主人鼻青臉腫,身形不穩,若不是有妻子和孩子扶著,早已躺了下去。
趙野等人則趾高氣昂地站在門口,笑著向兩位來者招手。
「二位道人,你們來得正好。給你們準備的住處,我們已經幫忙騰出來了!」
「給老子閉嘴!」江羽玄勃然大怒,一把揪住趙野的衣領,「人家好端端地住在家裡,被你們趕了出來,你們還把人家打了,這是人乾的事嗎?」
「江道人,你這是不領情啊。」趙野臉色有些陰沉,「我們這是好心給你們提供方便,就算你們不接受,也不能用這種態度對我們吧。」
凌婉馨臉頰通紅,她抿緊嘴唇,對一眾衙役怒目而視。
「趙野!你們也不看看自己的所作所為,對得起你們的官差身份嗎?」她聲嘶力竭地呵斥道,「我們是修士,不管在什麼環境下都能好好休息,根本犯不著去打擾普通百姓的生活!你們這樣搞,還成何體統?」
趙野嘴角動了一下,說:「既然二位道人不喜歡,那趙某就給你們賠不是了。」
「去給他們道歉!」凌婉馨怒喝道。
趙野掙脫了江羽玄的手,他抹了一下臉,蠻不情願地來到了那一家三口面前。
三個人戰戰兢兢地盯著他,沒有說話。
趙野隨手拿出一兩銀子,遞了過去。
「打擾了你們休息,實在不好意思。這是給你們的一點賠償,收下吧。」
男主人猶豫了一下,接過了銀子。
這時,趙野眼神一變,他把頭湊了過去,滿懷惡意地對男主人耳語道:「剛剛還敢往我臉上吐口水是吧?我已經記住這個地方了,你們都給我等著,以後我們還會來『拜訪』你們的。」
一時間,三人皆露出驚恐的神色。
「我們走!」趙野一揮手,幾個衙役就跟隨他回去了。
在返回營地的路上,江羽玄和凌婉馨皆是憤憤不平。
「師姐,這些官差平時都是這樣?跟強盜沒區別的?」江羽玄問。
「你問我?」凌婉馨挑起眉梢,「你不是和他是『點頭之交』嗎?」
「是不好的那種『點頭之交』。」江羽玄想到了穿越過來的第一天,一時心頭怒火更盛。
「沒辦法,世道變了,所有人的生活都越來越艱難,導致那些官差也開始越來越不做人,以後指不定還會怎麼樣呢。我們就算是修真者,也根本管不過來。」凌婉馨嘆了口氣。
……
夜深人靜之時,被趙野等人毆打過的男主人悄悄地離開了住宅,跌跌撞撞地往另一個山頭上跑去。
過了許久,他進入了一片叢林,在正中間的空地上,有一處明亮的篝火,旁邊圍了幾十個人。
這些人各個面帶狠戾,絕非善輩!
其中一個光頭大漢看了男主人一眼,陰沉沉地笑道:「老李頭,大半夜不睡覺,跑過來找我們作甚?你該不會是想通了,願意和我們合作了吧?」
這光頭大漢正是駐紮在附近的山匪頭目,在場的人也大多數都是他的手下。
老李頭深深地嘆息了一聲,道:「我也實在是沒辦法了啊!那些官差……他們不做人啊!他們強闖我家,要把我家徵用,我就是反抗了一下,他們就大打出手,還揚言事後要報復我們家!我除了找你們通風報信,換取你們的庇護外,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麼活路了……」
「我早和你說了,我們雖然是土匪,但論匪性,我們比那幫拿官餉的還是要略遜一籌。」說到這裡,光頭大漢臉色微變,「那照你這麼說,他們已經從這路過了?」
「是的。」
「他們現在的位置呢?」
「就駐紮在我住處的附近!」老李頭咬緊牙關,儼然狠下了決心。
光頭大漢轉向了篝火的對面:「曹艷大姐,你看,是不是該出手了?」
「是時候了。」
發出聲音的是一個又高又壯的女人,她皮膚黝黑,擁有著和男人差不多的平板身材。相貌平平的她,卻有一股強大的氣場。
她的頭髮不長,只留下一根剛好蓋過脖子的麻花辮,身披大衣的她背著一把大刀,嘴裡叼著一根被火點著的白色樹枝,猶如一個殺氣騰騰的女土匪。
「你是修真者。」光頭大漢緊盯著曹艷,眼裡有光,「為了把你請來,我是將半輩子的老底都拿出來了。這次若是能成功把軍糧劫走,你我都會大發一筆橫財。」
「你放心吧,我是築基中期,順便還帶了一群鍊氣期的小弟,足以對付隨行的修真者。就這種程度的護送任務,官府不可能請得到比我強的人來的。所以這事,我一定能辦妥。」曹艷拿下白色樹枝,張嘴吐了口煙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