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夢幻現實的轉角3

迎風陡立的路燈熄滅了黑暗的五光十色的夜吞沒的陌路人的空間。不再純凈的空氣泛著海的咸腥鋼鐵工業的冰冷凍住了拔錨遠航的漁船千里驛馬早已疲憊不堪。摩肩接踵的香水氣味蔓延怪異的景象是飲食男女的擦身而過熟悉的一般眼神電離了都市浮躁的情緒。

春秋時秦王遣驍將郭渝率三千輕騎征討犬戎不料中犬戎反間之計禍起蕭牆。郭渝且戰且退卻遭犬戎兵夾攻無奈固守赤葉城。犬戎兵斷其水源軍心不穩。郭渝含愁苦思一夜夢中得聖仙授掘地采水之竅施之果得數眼清泉。郭渝喜不料清晨士卒兵變開城投敵皆恐戰亡。郭渝哀出師未捷揮劍自刎於城樓犬戎視秦卒不忠活埋於城外斷頭楊下棄城而去。蒼蒼關塞莽莽流沙烈風無語孤城聲嘶啞。百年孤寂。

時間倒轉二十個光陰鏽蝕的氣味還未吞噬這片絕域。那時這裡是棉花糖似讓孩子們一看就想大咬一口的飄在藍天上的白雲和沒日沒夜拍打沙灘的海潮。陳鋒就停留在這片蠻荒的所在在夜意闌珊的光景數落天上的星辰。在手心上一遍一遍的划著北上的方向早茶濃郁的香氣催醒他時他將淡然的憂傷拋進了夢鄉中人頭攢動的大都市。逆流的海風如鋒刃般割破了他寧靜的臉他決計不再沉默和在安逸中腐朽。如這漂泊者聚集的漁村其他的年輕人一樣懷著一顆易破碎的心和一份溫度均勻的熱忱。他的女兒閃著大眼睛純凈的瞳仁不染風塵地說話那曾帶給他七八年的快樂但現在他必須北漂討來更好的生活以慰藉這雙美好的眼睛。他將"陳郁"的名字用蘸水的筆寫在行囊的標籤上在不知名的清晨這片養育他的小村留下了他的一聲道別。

漫話北天星昔時只手當萬夫。大漠絕跡嚇退守監兒郎。樹枝孤鳥漂零無歸路。邊邑遺堵何在？荒城空窮秋寒草凄衰怕是無人住。

小村脫下了古源的外衣十年又過去它已不再站在歷史與現實的交叉點像被分裂的惡俗的咒。開放的政策賦予它打開現代之門的鑰匙沉靜破碎了熱切的視線消蝕了它賴以維繫的傳統。它就像被夢驚醒的孩子任物慾的橫流淌在它濕潤的皮膚上過去被乾澀凍結。它驚訝地看見海港聳立著巨大的集裝箱石子路被替代為柏油的墨黑低矮的瓦房那緊緊相擁的溫暖消失了村民們被安遷在偉岸的高樓里門與門的相隔漸漸阻斷了他們的往來。他們開始倉皇地實驗忙亂的生活悠閑的節奏被打散了他們嘗試在另一片海洋遨遊那裡面不再有魚蝦而是滾滾涌動的金錢。

"追往事嘆今吾將軍白壯志躊躇。征夫淚乾何泣日暮？"秦將荀致舊隨始皇平定六國取邯鄲攻臨淄皆立戰功。自古讒言禍起千載猶作文章。友弦左因恐始皇猜忌辭官謝去朝中人多有非議。荀致仗義執言遭始皇親信詆毀誣其與弦左勾結蒙蔽至上反心已動。始皇勃怒投荀致入死牢後有忠良相勸改為配西域株連百人同往。"一將功難成區區輕命渺渺微塵天地無辭。"一路煙塵半魂消黃沙無語但聞悲歌。看守兵士驚西域險惡半途而逃。荀致等各解鐐銬歸路已斷只得漂泊於荒漠。一日見一孤城城頭斷頭楊下覓一大丘。甫入城見荒朽已久城內遍地殘骨驚心觸目。荀致等行至側箭樓樓上隱有"赤葉"二字方悟。門樓內一院有幾眼泉不竭清冽。荀致大喜令眾人安頓於此又差家丁將所看守所遺農種播於城外綠地。乾糧盡時恰有收成。荀致感先輩恩遇以楊木建祠碑於城樓之上。不知歲月。

"我們為它打開了窗口但這究竟是為我們好還是為世世代代在這裡生活的人好？"聶翔是懷著開拓者的豪情雄赳赳氣昂昂地邁入這片文化漠土的內地人中的一個他是一位出色的建築師在中原各地都留下了作品的蹤跡且常常被打下夢幻的烙印。剛來到小漁村的時候他短暫地折服於這恬靜中海天一色的喧鬧；短暫地迷戀著村民們忠厚無邪的笑臉；短暫地沉醉於這都市未有的自然衝擊他被物質的魔力繃緊的神經。都是短暫。

萬籟此皆寂鴻雁不堪仇怨寂寞淚闌干。腸斷未忍黃沙撩面半壁江山連城枯。欲黃昏崗上魅影斜。荀致領軍孤守赤葉實任蹉跎無奈。家中上下不忍提及痛事。但且痛且休何時能還？西域響馬橫行勇猛彪悍多是遺兵後裔不受秦國管制。荀致回想多載春秋關西剿匪歲月何等氣勢？如今時過境遷竟險成響馬腹中食！赤葉城方圓十里渺人煙響馬襲來無遮無攔。荀致千般能耐使盡麾下提拔的一幹將士多鮮遇戰事。荀致怯於迎敵只可閉門固守。半兵半農之際小城有危但不致絕命。荀致悵惘已極戈壁影卧眼穿關東。

但夢幻總是短暫他終究在政府的引導下將村民們安遷隨即毀滅那封存了百餘年的鄉村寧靜。他深切地理解村民們背井離鄉的苦悶他與更多的人的做法像是斬斷村民們綿長的眷戀和他們神聖到只可膜拜的祖上的根。但他沒有選擇因為大時代的需求惟有打破內地人眼中的禁錮將工業和商品經濟由這裡釋放出去。聶翔一次次傷心地面對村民們哀求的眼神那多是女人和孩子的更讓人同情。她們尋求的答案是丈夫和父親的下落但也許家鄉被毀僅存的希望就沒有了丈夫和父親便再也不回來了。他與更多的人無法告訴他們只虔誠地相信也許城市建設好后他們就會回來了也許。聶翔從村民的子女中選了一些聰慧的助手他信任漁民的頭腦他需要新鮮的設想。"陳郁"這個名字在這時進入了他的視野她與他的兒子年紀相仿二十歲出頭她的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有別於漁村中其他的女孩子清純地有些脫俗做起事來也不膽小和畏縮。聶翔將陳郁安排在新成立的建築公司中很顯眼的地位因為她讀了很多建築方面的書但他不知道她因何而讀。她的父親十年沒有回來五年前連通信也斷了他常常現她眼中湛藍的憂鬱不知怎的這竟給了他很多創作的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