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清理蛀蟲
總算哄走了倆兒子一閨女,趙瑾揉了揉眉心,終於想起來什麼:「世子如何?」
您可算想起來世子了……
惜春心裡腹誹,面上正經道:「世子傷的重些,大夫說需得靜養三日才能下床。」
趙瑾嘴角又是一抽。
怪道方才裴承州絕口不提體罰,感情是他老人家提前罰過了。
所以裴承允那從頭到尾一副「我二哥吃了大虧」的表情又是鬧哪樣?
她心累地擺擺手:「那叫他傷好了再去跪祠堂吧。」
頓了頓,她又補了一句:「叫落楓院的人看住了,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他再私自出府,還有今日之事,叫府中人都警醒些,嘴閉緊了,若傳出去,我定不輕饒。」
兄弟不和可不是好名聲,她不在乎裴承志,可裴承州不能被拖下水。
幸好她多了個心眼,請的不是太醫,不然只怕這動靜瞞不過有心人。
惜春應是。
趙瑾點頭,眼神掃了一圈屋外。
掃院子的掃院子,打理花草的打理花草,各司其職。
——所以裴承州得知此事,是誰通風報信的呢?
若說安插人手或是收買人,裴承州沒那個腦子,反倒是裴承允嫌疑更大,而這倆向來形影不離,裴承允知道了,也就等於裴承州知道了。
昨日之事只有喜貴和程管事、還有正院里一些人知道,比起喜貴和程管事,趙瑾更傾向於是正院里漏了風。
因為在裴承志沒遇見白瑤青以前,堪稱世家君子典範,進退有度溫文爾雅,兄弟三個感情也不錯,裴承允心思再深也不至於將兄長身邊的人策反,反倒是平陽侯和原主一同居住的正院,想要知道某些消息,自然選擇這裡更佳。
當然也不排除裴承允叫人跟蹤裴承志的可能。
趙瑾默默想了一圈,還是決定好好清理一下侯府。
一場鬧劇結束,得益於管家頗有手腕的管理,下人們老不老實另說,但嘴都出奇的嚴,最終這場兄弟互毆沒傳到外頭去。
只是裴承志昨日出門的事卻沒瞞住。
被人瞧見他出門也就罷了,好死不死還是在珍寶閣,這下想洗都沒得洗了,京城最不缺聰明人,很快就聯想到白瑤青身上去。
拜裴承志所賜,平陽侯府又出了一把名,代價是他本人的名聲徹底臭了。
趙瑾面上裝裝樣子叫底下人挽回,心裡卻不以為意。
臭吧臭吧,你臭了我就放心了。
只是不想叉燒兒子竟還不消停,直接絕起了食。
趙瑾抽空去看了他一眼,迎著男主那憤然不屈的眼神,淡定道:「你又在鬧什麼?」
「母親打也打了,罰也罰了,可否能鬆口叫瑤青進門了?」
「你知道你要守三年孝么?」趙瑾問他。
裴承志垂下眼神:「兒子知道,自會守滿三年,一日不差,眼下只是想叫母親為兒子與瑤青定個名分,好叫她名正言順,外頭……外頭也就不會有那些難聽的聲音了。」
是啊,然後你也就能名正言順出去見你的心上人了。
趙瑾一口拒絕:「不行,你想都不要想。」
裴承志一下就激動起來,鼻青臉腫的看起來更辣眼睛了:「母親這樣獨斷,兒子不服,兒子只是想與自己喜歡的姑娘共度一生,難道這也錯了嗎?母親若不同意,兒子便就此絕食,這樣的日子過著也無甚意思了!」
趙瑾裝模作樣的抹了一把眼淚:「正好你父親在下頭也孤單得很,你是他寄予厚望的長子,若下去陪他,他想必也是高興的。」
裴承志睜大眼睛不可思議:「母親既知道兒子是父親寄予厚望的長子,還敢這樣對兒子,難道不怕父親夜半託夢,怨怪於你嗎?」
「你都不怕,母親又怎會怕。」趙瑾陰陽一句,又紅了眼眶,「罷了,你既覺得活著了無生趣,那便去了吧,母親……母親不會怪你的……」
說完,趙瑾匆匆轉身離開,不斷擦著眼角,瞧著很是傷心。
裴承志傻眼了。
趙瑾離開后,低聲吩咐惜春:「叫人仔細瞧著他。」可別真死了。
男主可以嘎,但不能這麼嘎。
惜春瞭然:「奴婢明白。」
裴承志倒也有骨氣,當真為愛絕食了三日。
只是見趙瑾遲遲不鬆口,反倒他自己快不行了,氣了又氣后,終於咬牙妥協,憤憤敞腹大吃特吃,盤算著再想辦法叫真愛進門。
趙瑾才不管他,一心干著自己的事。
她用了幾天看完了所有賬本,然後第一時間就叫了不少管事進府。
正院,管事們先後到了,俱都站在院子裡面面相覷。
侯府管事們不少,今日來的卻不多。
都是心裡有鬼的,兩相對視間心領神會。
不過他們都是侯府多年的老人了,即便猜測此來可能是因為他們做下的那些事被捅出來了,卻也都老神在在,半點不見慌亂。
趙瑾出來時就見到他們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心底冷笑。
人精是人精,老油條是老油條,或許在現代她還需要頗費些功夫,可在階級分明的古代?
她這個位置天然壓制好么。
見她出來,管事們忙躬身行禮,面上瞧著恭敬極了。
趙瑾並未第一時間叫起,只是緩緩坐在了椅子上,等到惜春上完了茶盞點心,才慢聲開口:「不必多禮。」
對這個下馬威,管事們大多都還能沉得住氣,少有露出異色的。
趙瑾環視一圈,繼而開口道:「今日叫諸位回府,實則是本夫人有一事不明,想向諸位請教一二。」
珍寶閣程管事頓了一下,道:「夫人言重了,奴才們才疏學淺,如何當得夫人此言。」
「程管事不必自謙,所謂尺有所長寸有所短,你們能在各自的行業脫穎而出,自有你們的本事所在。」
趙瑾話音落下,惜秋抱著一沓賬本放在了桌子上。
她隨手拿起第一本翻開:「迎客樓,許掌柜。」
被叫到名字的管事忙上前一步,應了一聲。
「上月十七,進白菜四十斤,雞鴨魚羊各一百斤,香瓜蘋果四十斤……共計兩百兩,是也不是?」
許掌柜微一皺眉,應道:「正是。」
「白菜價格低廉,五文一斤,香瓜兩貫銅錢一斤,蘋果一貫銅錢一斤,雞鴨魚羊不提酒樓自養所得,便是從外買進各一百斤,當日所進食材支出不會超過三十兩,兩百兩……許掌柜是進的天靈地材么?」趙瑾笑了一聲。
這人倒是姦猾,平日里貪墨都挑的月中,若換個粗心的來查,只看頭尾就能矇混過關,便是收益甚少也只當酒樓生意不行了。
「夫人誤會了,酒樓素來極耗食材,咱們這樣排場的往來皆貴人,食材更是重中之重,自要進最好的,且食材之外,更有數多底料耗費,兩百兩實在不多啊。」許掌柜苦著一張臉,一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的模樣。
「可據我所知,迎客樓的食材供應,素來是從鄉下百姓家收。」
趙瑾一句話叫許掌柜瞬間色變。
趙瑾沒再說話,將賬本合上,惜春適時拿給許掌柜。
後者接過,卻在瞧見賬本上各處紅圈時面色更白了幾分。
無他,趙瑾圈出來的,都是他吞了銀錢的部分,以往平陽侯不理庶務,趙瑾這個女主子更是連見都不見他們,起先他還做的隱蔽,久而久之就沒了戒心,所作所為也愈發不加掩飾。
就如他從鄉下低價買進食材,高價報上去一樣,趙瑾隨手叫人一查就知,賬也記的不甚走心。
隨著許掌柜的那山河一片紅的賬本發下來,有幸瞥到幾眼的管事們都心裡一慌,只這細心程度就叫他們有了數——這位常年不管事的夫人動了真格了。
原以為今日隨意糊弄就能過去,可許管事都被查了個乾淨,那本就做的不隱蔽的他們呢?
一時間管事們冷汗直冒。
趙瑾也不負他們所望,接著拿起第二本:「典當行,齊管事。」
被叫到名字的齊管事後背發涼的上前一步。
「上月二十一,三百兩收雲紋玉佩一對,墨玉珍貴……可惜是點墨,上月二十二,七十兩收紅翡翠滴珠耳環一對,卻水頭極差,上月二十七,五十兩收垂珠卻月釵一支,可惜釵間開裂……」
趙瑾照著賬本,隨口指出了幾個圈起來的,不說齊管事,其他人也聽得冷汗直冒。
查的這樣清楚,分明是有備而來。
只怕他們的底也被掀的差不多了。
果然,在趙瑾一本接一本念下來之後,所有被叫到的管事都慘白了一張臉——因為每個人拿到的賬本最末,都點出了他們共計貪墨的銀兩數目,這還只是半年之內的,可數目之大連他們自己看了都震驚。
有幾個不信邪,或者說是對自己沒點逼數,覺得自己冤枉,可從頭翻到尾,愣是沒發現哪裡有錯。
趙瑾也不著急,由著他們翻,反正今天這賬是算定了!
一個個跟螞蟻搬家似的,今天搬一點明天搬一點,到最後愣是還覺得自己清清白白一朵水蓮花,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