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天吶,啥時候是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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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
看著眼前烏泱泱的陣勢,朱允熥微微錯愕之後,馬上就是哭笑不得。
什麼奉旨,是老爺子怕自己偷懶,然後叫了這些老夫子來看著自己。
眼前這些人,都是東宮的老師講師,都是大明的大學士,都一心盼著自己做一個聖明天子。
如今他朱允熥監國,而這些老夫子奉旨監皇太孫處理政務,各個都是眼冒精光。
「陛下言,殿下性子有些跳脫。最煩這等案牘之勞,不過小事聚少成多就是大事。」劉三吾開口道,「其實天下,每日發生的都是小事。但君王不能因小而輕之,須謹慎辨別小心處置!」
「再者,這些奏章文書雖然繁瑣,但最能磨練人的心性!殿下還年輕,帝王心性卻一定要老成!」
朱允熥無語嘆氣,竟然有些不知說什麼。
看看眼前人,再看看一邊的餐桌,「那個,諸愛卿吃了嗎?」
劉三吾笑道,「臣等已經用過,殿下請用!」說完,一眾文臣就肅立殿內,鴉雀無聲。
「嗯!」朱允熥坐下,「給諸愛卿搬凳子來!」說著,拿起餐具,大口的吃了起來。
他一個人吃,一群人目不轉睛的看,這場面怎看都不甚協調。
「這腌蘿蔔不錯,誰做的?」朱允熥隨口對王八恥問道。
王八恥笑道,「是淑妃娘娘親手做了,差小順子送來的。」
「蓉兒的手藝呀!」朱允熥笑道。
腌蘿蔔雖然是小菜,可吃起來酸甜可口,配上米粥格外開胃。
「小順子和奴婢說,淑妃娘娘用的不是鮮蘿蔔,而是夏天時曬的蘿蔔乾,既清脆又有嚼頭!」
「冬吃蘿蔔夏吃薑!」朱允熥笑道,「一會你去吩咐一聲,晚膳給孤做一份蘿蔔羊肉湯,這些日子正想吃這個!」
「奴婢遵」
「殿下!」王八恥遵旨的旨字還沒說出口,殿中突然一聲怒吼,嚇得朱允熥差點飯碗都拿不住。
只見方孝孺對這邊怒目而視,「一天之計在於晨,天光已大亮。數千國事,殿下隻字未批。國家大臣於殿中肅立,殿下卻與閹人談論飲食,是何道理?」
武英殿學士詹同也開口道,「國家大事,難道不如殿下的口腹之慾嗎?往日陛下,都是一邊吃一邊批閱。陛下言,家國天下甚於朕之口食。而如今天下臣民皆晨起老路,而殿下卻在品嘗美食置國事於不顧,要本末倒置嗎?」
吏部尚書,太子太傅凌漢也鏗然道,「殿下身負江山社稷,卻虛度光陰,實在不妥!」
「我」
朱允熥捧著碗飯,真想學著老爺子大罵。
讓我慢慢的吃的你們,嫌我吃的的慢也是你們!不吃飽,哪有力氣干正事?
可這話,只能強壓在心裡,不能說。
要知道,現在眼前的人都是大明朝最頭鐵的,跟他們犟這個,犯不上。
三兩口把碗里的飯吃乾淨,朱允熥拉著臉,直接坐在了御案之後。
「所謂忠言逆耳,非臣等小題大做,實在是君王無小事!」劉三吾開口笑道,「殿下,臣等也是拳拳之心!」
「知道了!」朱允熥擦了下嘴,一邊翻摺子,一邊說道,「孤不是不懂得好歹的人,更知道你們的苦心。」
說著,他落在奏摺上的目光,忽然有些古怪起來。
「今歲女真欠收,或有劫掠邊關之憂。是以兒臣領馬步軍兩萬六千餘人,沿遼東掃蕩,行震懾之舉。女真野人,漁獵為生,剽悍不畏死,以一當十,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若充實大明軍旅,則必增強兵。請父皇准許,賜馴服之女真首領大明官爵以示恩寵,收女真兵充實軍旅」
燕王朱棣的摺子!
「呵!」朱允熥心中笑出聲。
他一眼就看出燕藩的企圖,此時的女真人還都是部落的形式,有的對大明恭敬,有的則是不知道馬王爺幾隻眼,不知好歹。
讓朝廷給與恭敬的部落的首領世襲官職,也不是什麼出格的事。如今大明對西北,對雲貴一帶的土司都是這等手段。
但妙就妙在,其他地方可沒有藩王。若真給了這些部落首領官職,就節制在了燕王麾下。而且,燕王所說的以女真兵充斥軍旅,其實充斥的是他自己的隊伍。
再者,他這是在表功。女真雖然彪悍,但現在遠不是大明末世,國力衰退武備鬆弛的時候。隨便一個使者,就能震懾住他們,哪用的著數萬人馬。
況且,就算是把深山老林的野女真也都搜羅來,未必能有十萬人。這其中,又有多少成年男子也更是未知數。
朱允熥想了想,拿起硃筆緩緩批示,「此事,交由遼東都司即可,燕藩不必輕動。」
寫完之後,抬頭說道,「傳旨給兵部,禮部,鴻臚寺。以後冊封遼東等地的部族首領,須中樞派遣使者。各地藩王,不得插手!」
群臣一愣,然後馬上振奮,「臣等遵旨!」
文官和武將集團,還有藩王集團是天然的死對頭,歸根到底是后兩者人,分走了他們手中的許多權力。
邊關之地漢胡雜居,藩王有處置的專權,各王的護軍之中也有許多胡人。這些兵馬全部在兵部的名冊上,朝廷真是難以管理。
而且,文臣對藩王們,還有著天生的警惕。
好比大寧的寧王,年紀輕輕的手下帶甲之士近八萬,還不算朵顏三衛,還有那些效忠於他的草原部族等。
如今,老皇爺在位,這些藩王都老實做人。可翌日,若有變數,安知不是下一個七王之亂?
再者說來,大明天下唯有中央權重,方可上下通達政通四海。而藩王擁兵自重,奢靡享樂,非國家之福。
見皇太孫監國的第一件事,就意有所指。眾文臣眼睛發亮,都在等著盼著,殿下再拿其他藩王開刀。
可等了許久,御案之後的朱允熥只是默默的批閱,再無聲息。
對於藩王,現階段只能敲打敲打,還不能傷筋動骨。
此時,朱允熥又翻開一份奏摺,是桂林就藩的靖江王朱贊儀的摺子。
他是老爺子的侄子朱文正的孫子輩,現在年幼剛剛繼承王爵,要京城派遣老師過去教導於他。
再翻看一些,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許多乾脆就是地方大員上的,每個月都要來那麼幾次的,例行問安的摺子。
摺子上無非就是說些什麼臣遙想天顏,不勝惶恐。陛下當愛惜身體,天氣轉冷云云。
朱允熥提筆道,「爾等國家大臣,不必事事問安。安心任事,則皇祖父則安。天下安,陛下安!」
漸漸的,批複好的奏摺也堆成了小山一般,朱允熥只覺得兩個膀子發酸,剛想偷懶,可一抬頭就是幾十道直勾勾的目光。
「有種,小時候被大人看著寫作業的感覺!」朱允熥心中苦笑。
這時,殿外王八恥說道,「殿下,朴公公來了!」
「來得好!」朱允熥忙丟下筆,起身道,「老朴來了?皇爺爺讓你來的,早上沒見他,他現在可好?」
朴不成笑著進來,行禮道,「皇爺吃了早膳,跟惠妃娘娘在花園中遛彎。」說著,抬起手,手指頭上掛著紙包,繼續笑道,「這是皇爺讓奴婢給殿下您送來的茶,皇爺說這種茶他喝了一輩子,最是提神醒腦!」
朱允熥從御案後走出來,一邊活動著手腳,一邊笑道,「皇爺爺說好的茶,一定是好茶,孤親手來泡!」
可是說著,他卻沒有其他動作。
本想著藉由子偷懶,但眼前數十道不懷好意的目光看著,讓他渾身發毛。
「王八恥,給孤泡茶!」說完,朱允熥悲憤的重新坐下,看著如山一般的奏摺文書,心中道,「天吶!這啥時候是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