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

12 第 12 章

撒謊被圍觀,謝凝尷尬地偏頭,躲避裴執的目光。

謝凝面不改色:「我真的有好好吃飯。」

謝妍:「吃了什麼?」

「吃了……」謝凝卡了卡殼,隨後才道,「吃了麵條。」

謝妍哪裡聽不出謝凝在撒謊?

這已經不是謝凝第一次被抓包了。

「寶貝,不管怎麼樣還是得吃飯吧?我和你爸爸同意你留在國內念大學,你記得你答應過我們什麼嗎?你說過你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謝妍說,「可你又沒有好好吃飯。這是第幾次了?」

謝凝百口莫辯,他不擅長撒謊,尤其是他面對的是他的母親。狡辯的話語到了嘴邊,又心虛地咽下。

他動了動腳,卻不小心牽扯到腳踝附近的紅腫處。

裴執的目光立刻沉下來:「怎麼了?」

看到謝凝有些痛苦的表情,他面色大變,連忙去檢查謝凝的傷處,完全忘了電話還在接通中。

謝妍聽到陌生男聲,也是一怔,旋即小聲問:「你身邊還有朋友嗎?」

謝凝:「嗯。我開個免提?」

「哎你快過來……凝寶交新朋友啦!」謝妍對旁邊喊了一聲,另外一個男聲傳來,聽起來格外驚喜,「真的?」

裴執的掌心正握著謝凝的腳踝,猝不及防聽到謝凝父母的聲音,摟著謝凝的手臂下意識收攏。他神情緊繃,肌肉也處在一種僵硬狀態。

他看了一眼謝凝,神色凝重地喊:「阿姨,叔叔,你們好。」

「真有朋友啊!」謝凝父母十分意外,「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凝寶從小就喜歡一個人待著,我們很少聽他提起過自己的朋友,所以有些激動。我們都不在國內,所以很擔心他,特別怕他不好好吃飯……」

謝凝從小就生得冰雪漂亮,但也從小就冷,也不愛搭理人。對謝凝的父母來說,他乖巧是乖巧,但總是融不進人群的感覺。

一開始他們害怕謝凝被霸凌,結果看了監控、偷偷觀察幾天後才發現,是他一個人孤立全班。

想和謝凝交朋友人的人很多,小朋友們很敏感,能察覺出來他不想搭理人,都不敢和他說話、更不敢熱臉貼冷屁股,總是隔著大老遠看他。

長大之後懂得逐漸多了,敢接近謝凝的、膽大的人也多了,但最後都被謝凝的冷淡打回去。

裴執:「阿姨,叔叔,你們好,我叫裴執。我們剛吃完飯,然後睡了個午覺。他沒有騙您,不過你們放心,之後我也會盯著他讓他好好吃飯的。」

「你好呀,你真有禮貌,難怪凝寶那麼喜歡你,他上大學之後,第一次和我們提起朋友……」謝妍停頓片刻后,奇怪道,「不過,你們在一起睡午覺?」

「你們是室友嗎?」

裴執:「對的,我們是室友,住對床,不過不是一個專業的……」

裴執語氣端正禮貌,說話慢條斯理,侃侃而談的狀態和平時話少的高冷模樣大相徑庭。

謝凝父母對健談又熱情的裴執擁有極好的第一印象。

他們還聊起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父母都喜歡說小時候的事,在謝妍開始童年話題時,謝凝先一步把免提按掉,小聲喊:「媽媽,我和朋友等會還有事。我先掛了,好嗎?」

謝妍很高興:「好哦寶貝。你們等會還要去哪裡玩?你爸爸報銷,難得見你提到好朋友,我們都很高興。」

謝凝沒好意思說,其實他們並不算好朋友。他說:「嗯,我替他謝謝你們。好了,我要掛了。」

電話掛斷,謝凝剛鬆一口氣,就對上裴執直勾勾的注視。

裴執說:「替我謝什麼?」

謝凝:「我媽說要請你吃飯。」

裴執愣了愣,緊張道:「現在?」

謝凝慢悠悠地偏過頭:「開玩笑的。」

謝凝不是喜歡開玩笑的人,裴執感到很新奇。

更讓裴執新奇的是,他見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謝凝。

不再總是冷淡疏離,謝凝也是脆弱的、柔軟的,也可以很粘人或者乖巧,面對母親時會撒謊,會心虛,也會開玩笑……呈現出來的謝凝很複雜,是鮮活而又真實的。

裴執突然喊:「謝凝。」

謝凝看向裴執。裴執說:「可是我當真了。」

「謝凝。」裴執又喊。他望著謝凝的眼,視線在半空中相撞又極快錯開。良好,他才再看向謝凝,很認真地說,「請我吃飯吧。」

……

謝凝答應得很爽快,請裴執吃飯並不是大問題,況且裴執今天幫了他。

吃飯而已,他請得起。

謝凝明天還有課,今晚要跟裴執一起回宿舍,他的腳傷讓他走路不便。

情況比他想象得要好。

他偷偷試著走了一會路,沒有那麼困難。

只不過下地的他被裴執當場抓包,從這之後,裴執就將他盯得很牢。

校園車位有限,裴執只能將車子停到附近的停車場,謝凝坐在副駕駛,十分安靜。

開車的人總是會看後視鏡,裴執的目光也總是無法避免落在謝凝身上。

謝凝看起來有些困,腦袋側靠在車窗上,露出一小截纖細的脖頸。這個角度,裴執可以看到他的側顏,線條精緻,皮膚白皙,喉結比尋常男人要更加小巧一些,滑動時的幅度也更小。

淺色的唇比往日都要紅潤一點,隨著呼吸,唇瓣偶爾會分開一點,雪白的齒關若隱若現。

車子停下,謝凝眼睫顫動,像即將蘇醒一般,發出無意識的夢囈。

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似乎緊了緊。裴執下了車,打開副駕駛的門,他本來是想把後備箱的輪椅拿出來,推著謝凝回宿舍,但路途太遠了,最起碼要走十五分鐘。

他怕謝凝坐得不舒服。

謝凝悠悠醒來,他看到裴執站在車邊陷入沉思。他動了動腳,神情變得有些痛苦。

「你別動。」裴執說,「我想想辦法。」

謝凝腳踝處包了一層紗,裡面是藥膏。

一旁的叔似乎看出裴執的困擾,提著建議:「你們是附近大學生吧?同學腳受傷啦?遠不?不遠的話,你乾脆公主抱抱進去算了。坐輪椅也不方便,外頭的路石子多,輪椅也不好推,磕磕絆絆的……」

「你朋友這麼瘦,你看起來這麼大個,不會抱不動吧?」

這裡距離宿舍有挺長一段時間距離,雖然知道大叔是好心提建議,但謝凝並不想這樣。

他不喜歡麻煩別人……

「可以嗎?」裴執低頭看向謝凝,「公主抱。」

裴執在說話時,將最後一個「抱」字放得很輕。

謝凝微微一怔。

大叔熱心腸道:「都是好兄弟,抱一下怎麼啦?」

謝凝思忖片刻,猶豫點頭:「麻煩你了。」

如果強行下地走路,又或是在輪椅上發生某些意外,腿傷會更加嚴重,這會耽誤謝凝接下來的行程。

既然裴執要幫他,那便讓裴執幫吧。作為交換,他可以在其它方面幫一下裴執。

裴執給謝凝戴上了帽子和口罩,謝凝瞬間被擋得嚴嚴實實。

一隻手臂橫在謝凝的后肩,他彎下腰,另一隻手臂抄過膝彎,稍微一用勁,輕鬆將謝凝以公主抱的形式抱起。

謝凝有些尷尬,幸好有帽子和口罩遮擋神色,他不習慣麻煩別人,可他卻一直在麻煩裴執。

而且,太近了,他很不習慣這樣的肢體觸碰。

但這個人是裴執,他好像又沒那麼抵觸。

謝凝在給自己洗/腦,這是正常的社交接觸,朋友之間互相幫忙罷了,他得習慣。

裴執誤以為他的沉默是嫌棄,於是解釋:「帽子和口罩都是新的,晚上冷,怕你感冒。」

謝凝掀起長長的睫毛,裴執的下頜線清晰利落,眉眼依然冷峻。

裴執腳下的步伐很穩,絲毫沒有因為多了個謝凝,而變得吃力。

【公主抱老婆,四捨五入一下,我老婆是公主。】

【嘿嘿,抱我的小公主回去了。】

【我老婆怎麼這麼瘦啊,抱起來沒什麼重量,好像還沒健身房裡的儀器重。】

【好可愛,好小一隻,想裝進口袋裡。】

【親一口老婆。】

【老婆臉好紅,是不是我抱得不舒服?我沒抱過人……還是我弄疼他了?】

裴執低頭問:「這個姿勢可以嗎?」

他又說,「我第一次抱人,有點不熟練,沒有弄疼你吧?」

謝凝耳邊全部是裴執的心聲,亂七八糟的。他用氣音應了一聲,感覺這樣不太禮貌,又說:「可以。」

裴執:「不舒服的話說。」

謝凝閉上眼:「嗯。」

【又撒嬌。】

可謝凝分明什麼都沒做。

其實謝凝覺得,他的傷沒有這麼嚴重,很多事還是可以親力親為,但裴執似乎真的把他當成易碎的瓷娃娃,隨時隨地都要抱著護著。

裴執單手擰開礦泉水瓶,往水杯里倒著,旋即將被子遞到謝凝唇邊,喂謝凝喝水。

謝凝看了裴執一眼,有些無奈,只能稍微傾過點身,柔軟的唇瓣含住杯壁,任由裴執抬高水杯喂他喝水。

【好可愛,好乖。】

【嘴巴看起來好軟。】

【老婆的睫毛好長,好漂亮,像公主。】

【凝凝乖寶,超一下。^o^】

宿舍內另外兩位室友都很關心謝凝,幫忙做著做那,生怕謝凝又磕著碰著。

他們居然也不覺得裴執這樣過分細心的照顧有什麼問題。

顧年說:「我把淋浴間稍微改造了一下,你要是要洗澡的話,可以扶著它上洗。」

陳熙摸摸下巴:「我感覺這樣還是太危險,不如我們進去扶著你?萬一你摔倒怎麼辦。」

太熱情了。

謝凝從前和所有人都保持一定距離,過分熱情的室友,讓他有些招架不住。他搖搖頭:「不用,我自己洗就可以。」

他又無奈地添了一句,「我真的沒有這麼嚴重。」

室友們表面「嗯嗯嗯」,背地裡還是在商量,該怎麼幫助受傷的室友。

裴執在謝凝面前蹲下來,手掌捉住纖細的腳踝,他仰頭看著謝凝:「要洗澡?」

謝凝:「嗯。」

「我包一下,你再進去洗。」裴執說,「不能沾到水,不然可能發炎。」

裴執幫謝凝脫了鞋子,謝凝的白襪堆到腳踝那裡,顯得足部和腳踝十分纖細。

襪子也被脫下,光/裸的白足躺在較深膚色的大掌之中,被對比得愈發白皙玲瓏。

肌膚觸碰帶來的舒適讓謝凝有些不自在,他動動腳趾,足底無意識蹭過裴執的手心,簡單的摩擦讓他感到更加舒適,足尖控制不住地翹了起來。

是癢嗎?還是痛?裴執想,可能都有。

他從小練各種運動,手上有一層薄繭,一點都不像細皮嫩肉的謝凝。

掌心內的觸感溫熱柔軟,裴執有些恍神,謝凝的肌膚細膩,白足更像是精美的藝術品,沒有一點瑕疵,連指甲蓋都是淡淡的粉色。

他不自覺收緊五指,將謝凝的腳握在手中,喉結輕輕滑動,目光追逐謝凝的臉。

謝凝乖巧地坐在座椅上,雙手搭在兩側扶手,五指收得很緊,似是在忍耐什麼。

領口扣子繫到最上面一顆,可還是有一小段脖頸露了出來。

裴執在謝凝的腳踝處裹了幾圈保鮮膜:「可以去洗澡了。這樣子,水應該不會碰到。」

謝凝洗澡時,裴執一直在門口等待,他讓謝凝別鎖門,謝凝真就不鎖門。

衛生間內的水聲淅淅瀝瀝,本來並不是很響亮的聲音,可能是距離太近,裴執忽然覺得這聲音有些吵鬧,讓他的心神不寧。

應該不會摔倒吧。

如果摔倒的話,他該進去嗎?

是的,該進去。他該進去把謝凝扶起來……那他是不是還得帶件外套把謝凝裹上?

……

裴執不知道在門口想了多久,連水聲停下都沒察覺。

陳熙和顧年稍微改造了一下衛生間,把長椅以及部分可以用來支撐的物品放在衛生間,這樣子,謝凝就算腳不方便,也可以借力行走。

衛生間的門推開,迎面而來的香氣讓裴執懵了一瞬。

謝凝穿著睡衣從水霧中緩緩走出,他的皮膚被熱水澡蒸得有些泛紅,洗了頭后,發梢正往下滴著水,露出來的一小截手腕纖細,搭在門把手上。

他走路有些吃力,睡衣下擺的腳踝纖細,裹著保鮮膜的地方蒙了一層水汽。

裴執的動作比大腦快一拍,先扶上了謝凝。一隻手臂橫在後肩,另一隻手幫忙將毛巾抬起,裹住頭髮。

「謝謝。」謝凝說,「毛巾太大,老掉。」

長長的睫毛根部濕濡,裴執望著望著,喉結莫名滑動。他「嗯」了一聲:「沒事。」

「你坐著,我幫你吹頭。」

謝凝遲疑:「我可以自己來。」

他受傷的是腳,不是手。

陳熙:「那不行哇,萬一吹風機掉下來砸到腳怎麼辦?」

顧年也說:「裴哥從來不伺候人,難得想伺候人,你就隨了他的願吧。」

裴執說:「我來吧。」

謝凝不好拒絕。

可以看出來,裴執真的沒做過什麼伺候人的事,他的手指穿進潮濕發叢,帶著明顯顫抖。

他不敢開太熱的風,更不敢用冷風,中檔的溫風吹著髮絲,指尖偶爾蹭過頭皮,身邊縈繞著謝凝身上的香。

謝凝坐在那裡,垂落的睫毛像蝴蝶一樣亂晃,光影變化,搭在腿上的手指蜷了蜷。

他有些不自在,卻不得不承認,被人「伺候」的確很舒服。更別提他還有肌膚饑渴症,裴執的手指撫過頭皮,帶來酥酥麻麻的電流感,讓他瞬間有了困意。

「好了。」裴執將吹風機收起,「你先睡覺,我去幫你洗衣服。」

謝凝睡意全無:「我明天送乾洗就好。」

就算要進行正常社交,謝凝還是無法接受讓裴執幫他洗衣服這件事,裴執沒有強求,而是將謝凝抱上了床。

他順便把自己的被子抱了過去:「今晚有冷空氣,會很冷,你的被子是薄被,用我的吧。」

「剛洗完不久,乾淨的。」

謝凝愣了愣:「那你呢?」

裴執:「我不怕冷。」

這是實話。

陳熙在底下嚷嚷:「你不用客氣,裴哥就是外表冷,其實內心十分火熱,他人很好的。而且我們練體育的身體好,你不一樣……」

謝凝過意不去,他道:「那我的被子給你?雖然有點薄,但總比沒有好。」

裴執:「行。」

……

謝凝以為他會失眠。

他不喜歡用別人的東西,更別提被子這種算是貼身的物品,可很意外,他睡得很快也很熟。

裴執和他想得很不一樣。

另外兩個室友一點都不意外裴執的熱心腸,也許裴執也經常幫他們忙,高冷似乎只是裴執的表象。

只是……裴執是不是有點熱心腸過頭?

謝凝的睡意朦朧,他恍惚地想,既然他決定要跟裴執建立正常社交關係,那麼就應該習慣對方的相處方式。而且……

被朋友照顧的感覺,也還不賴。

深夜,裴執輾轉反側。

裴執蓋著謝凝的被子,莫名心臟狂跳,抓著被子的手不斷鬆開又抓緊,思緒完全陷入混亂的沼澤之地。

整個床鋪都是謝凝身上的香氣,並不是很濃郁的香,卻讓他格外振奮。

尤其是一想到,這是謝凝蓋過的被子,他的腎上腺激素像瘋了似的飆升,體溫燙得驚人,讓他絲毫沒有睡意。

謝凝的床鋪就在隔壁,裴執打開夜燈,光線昏暗下,他隱約看到謝凝閉著眼睛休息,吐氣均勻,應該是睡著了。

裴執又躺了回去,不斷翻身,最後把自己埋進謝凝的被子里一陣猛嗅。等察覺過來他做了什麼,他驀地驚醒,英俊冷厲的面孔滿是震驚。

他到底在做什麼?

為什麼要像個變態一樣聞謝凝的被子?

但真的好香……

裴執簡直要被這不上不下的感覺折磨瘋了,他乾脆直接把臉埋進謝凝的被子里,深吸猛嗅,躁動的內心像被無形的手安撫一般,突然平靜了下來。

突然,他警鈴大作。

床對面的謝凝被不斷翻身的裴執弄醒了,他緩緩坐起身,聲線浸滿困意:「裴執,你失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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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聽見直男室友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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