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誰還不會疊盒子呢

那由純粹的光與熱所匯聚的炙熱衝擊波升騰而起，席捲著殘夢幻境中的一切。

就連幻境本身都變得搖搖欲墜，安琳娜嬌俏的臉龐上變得煞白，再也看不到一絲血色，將全部的精神凝聚方才勉強壓制下了幻境崩潰的趨勢。

雖然在殘夢幻境之中，她作為噩夢蝶的主人，理論上可以說是如造物主般無所不能。

但是，這個技能卻也絕非真正的完美無缺。

曾經有一位寵獸理論大師提出過這樣一個觀點——「沒有廢物的寵獸，只有廢物的御獸師。」

雖然這位理論大師窮其一生都被卡在了二階鬱鬱而終，而他的理論大多也被後世證明了就是純純胡謅出來的毒雞湯——

高種族寵獸就是能按著低種族的揍，不信你讓覺醒階的波波鳥去挑戰一下帝皇階的紅龍幼崽試試？

不過他的理論中有一點還是可取的，那就是再強大的寵獸也必然會存在破綻與短板。

至少以安琳娜目前中階御獸師的等級而言，她的噩夢蝶還遠遠稱不上無敵。

殘夢幻境雖然邪異無比，但是其中模擬出來的那些噩夢幻象，卻也會消耗安琳娜本人的精神力。

尤其是在那被具現出來的幻象，其存在形式與構成原理還完全無法被安琳娜所理解的時候，她的精神力消耗速度更是會大幅度加快。

僅僅是剛剛這一段時間，便讓安琳娜的精神出現了乾枯的前兆。

「不過，這也就是你最後的掙扎了吧......」

安琳娜面色煞白，注視著遠處將手插在口袋中的夏亞。

雖然對方似乎面色上看不出什麼變化。

但是能夠想象出如此複雜，完全讓她難以理解的幻象，對方的精神力一定也消耗極大，此刻只不過是在強撐而已。

而對於以靈魂為根基的御獸師而言，精神力消耗殆盡，基本上便與任人宰割的羔羊沒有區別。

只要再堅持一陣子，便可以將對方最後的精神力消耗殆盡。

屆時，便是品嘗對方靈魂的時候了。

如此想著，安琳娜原本已經沒有血色的面容上又多出了幾分紅暈。

身處精神幻境，她已經可以隱約地察覺對方的靈魂波動。

如此的清澈，如此的精純，帶著摸不透的深邃與神秘感，如果說她過去曾狩獵過的其他獵物是隨手烹制的家常菜，那麼此刻的夏亞給她的感覺便如同國宴之上的絕世珍饈，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誘人的芳香。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一位來自帝都聖羅蘭學院的御獸師天才，其靈魂的質量，必然不是那些鄉下的見習御獸師所能相提並論的。

也許將對方吃干抹凈之後，自己的噩夢蝶便可以獲得下一次進化的契機。

如此的念頭只是剛一閃過，安琳娜便看見了那原本一道道明滅不定，扭曲的幻象雛形開始變得逐漸清晰了起來。

那是一座座由建築物所組成的宏偉城池，不知為何，安琳娜竟然覺得這城池的幻象有些眼熟。

似乎，是她曾經在小時候造訪過的帝都。

只是，自己的殘夢幻境中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東西。

安琳娜的面色有些驚疑不定，殘夢幻境中所具現的幻象，皆會是對方心中所最為畏懼，認定最為強大的事物才對。

根據她過往發動「殘夢」的經驗，那些中招者所生成的噩夢幻象，基本上不是換個鱗片顏色就算不同種族的各種惡龍，就是銀月魔狼，深淵巨人，星空古獸這些惡名遠揚的異獸之王。

夏亞最開始的那個幻象她還勉強可以猜測一下來歷，也許是知識都市蒸汽學派的那些傢伙，新開發出來的什麼一次性自爆用機械寵獸。

但是此時眼前的城池幻象，卻讓安琳娜完全摸不著頭腦，誰會畏懼一座城市？

也就是在下一刻，那城池的幻象忽然開始了變化。

幻象的視角被驟然拉遠，那座原本宏偉無匹的城池驟然縮小，從原先佔據了半個幻境空間的巍峨，到此刻僅僅只剩下了一個微不可見的小點。

取而代之的，則是宛若地圖一般的土黃色平原，一座座城池，零零散散的大小王國林立其中，彷彿一個個小巧的模型。

這是，大陸的地圖？

安琳娜的雙瞳微縮，但幻象的變化卻並未停滯。

視角還在不斷地拉遠。

很快，一個蔚藍色的球體出現在了安琳娜的眼前，其中的大半都被海藍所佔據，先前的土黃色平原僅僅只是其中幾個點綴的色塊。

而在蔚藍星球的遠處，一個體積遠甚的灼熱球體正在虛無黑暗的背景中燃燒著。

安琳娜的瞳孔再度收縮。

雖然僅僅只是最下等的勛爵，但她畢竟也是帝國的世襲貴族，有著尋常人所無法比擬的人脈和信息來源。

眼前的場景，讓她聯想到了幾個月前，一則從知識都市那裡流傳出來，僅僅只在貴族圈內小範圍流通，但已經在學術界引起軒然大波的流言——

我們所腳踏的大地，也許並非是平面，而是一個巨大無比的球體。

而整個世界也並非圍繞著我們的星球轉動，而是圍繞著烈陽在運行。

明明只是隻言片語的流言，但他卻對此了解的如此清楚，甚至可以幻想出確切的圖景。

難道，他與知識之都和蒸汽學派有關？

還未來得及仔細思索夏亞的來歷，幾乎就是在下一個呼吸。

安琳娜茫然地看見，那原本巨大無匹的烈陽居然再一次縮小了。

很快，由原本遮掩天幕的驕陽，化為了一個微渺如塵埃，散發著微弱光芒的光點。

而在它的身旁，還有數以千萬計相似的光點，在伴隨著漆黑幕布中緩緩流淌著。

忽然，有一隻大手從虛空中伸來，抓住了這由億萬個光點所構築而成的星海世界。

然後，將其輕輕地落在了一張棋盤上。

而在棋盤四周，還有無數個相似的，由一整片宇宙星海所製作而成的棋子。

噗——

安琳娜面露驚駭之色，口中飆射出一道鮮血。

整個幻境再也無法維繫，在頃刻間便崩潰地支離破碎。

「這就撐不住了？明明後面還有一大堆盒子沒疊呢。」

看著周遭化為了無數晶瑩破片的幻境，夏亞帶著些許意猶未盡的遺憾嘆了口氣。

本來對方要是還綳得住的話，他都已經想好了後續——

這蘊含了無數星辰的宇宙不過是小千世界，三千小世界為一個中千世界，三千中千世界為一個大千世界，而恆河沙數的大千世界方能構成無量凈土。

要想讓一個穿越者心生畏懼，那怎麼著也得是無量凈土之主那種貨色吧？

奈何對於一位生活在邊境城池的小貴族而言，大陸與星球便已經是她想象力的極限。

因此對方撲街的可謂相當乾脆利落，倒是白費了夏亞的一番心思。

幻境消散，重新浮現出莊園的天花板，還有窗外昏暗的天空。

不遠處。

安琳娜癱軟在地上，精神力被榨乾，和身旁墜落在地的漆黑蝴蝶一起露出了阿黑顏般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