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可憐
四九城又開始下雪了。
鵝毛般的雪花飄飄揚揚的落下，房頂與地面上都堆積了厚厚的一層白雪，一腳踩下去，能淹沒人的腳裸。
驟降的氣溫讓楚恆醒的很早，他哆哆嗦嗦的從床上爬起來，披上衣服跑去外屋往尿盆里放了些水，抹身回到卧室后，就趕緊把封在爐子里的煤火重新生起來。
天實在是太冷了，整個房間就跟個冰窟窿似的。
待爐火燒起來后，楚恆把已經凍出冰碴的水壺坐到煤爐上，就溜溜滾回了被窩，跟個小王八似的蜷縮成一坨。
直到屋內稍稍暖和了一些，他才爬出來穿好衣服。
洗完臉刷完牙，見院里已經有鄰居開始掃雪了，他趕緊從倉庫里拿了點現成的早飯隨便吃了一口，就積極地拿著鐵鍬跑去加入了集體勞動。
人多力量大，不到二十分鐘，前院各家房頂與地面上的積雪就已經被清理的乾乾淨淨，然後各家男人又扛著工具烏泱泱的跑去了後院。
他們這個大雜院的後院住著一位聾老太太，是一位孤寡老人，也是一位烈士家屬，孩子跟丈夫都死在了那場充滿血與淚的戰爭中了，可以說她們一家都奉獻給了腳下的這片土地。
是以院里鄰居也很願意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助一下這位值得敬佩的老人家。
一幫人來到後院時，自己家雪都還沒掃的傻柱正搭梯子準備幫老太太家清理房頂上的積雪。
他這人就這樣，總是先考慮旁人，最後才顧得上自己，要不怎麼秦寡婦能靠上他呢。
楚恆見狀趕忙上去幫傻柱扶了下梯子，然後大傢伙就一邊嘻嘻哈哈的扯著閑篇一邊輕快的干著活，沒一會就把聾老太太家的雪給清理乾淨了。
等都要走的時候，聾老太太突然推開了家門，佝僂著腰拄著拐棍從屋裡出來，滿面慈祥的朝楚恆招招手：「小恆子，你來一下。」
老人家身體極瘦，再加她那皺巴巴皮膚，使得她看起來像一根即將枯萎的樹枝。
聽到老太君召喚，楚恆趕緊跑上前，笑著問道：「太太，您找我什麼事啊？」
「家裡沒糧食了，你受累給我帶點回來。」老太太顫悠悠的從兜里拿出夾著糧票跟錢的糧本交到他手上，老小孩似的囑咐道：「給我拿新糧食啊，陳的我可不吃！」
「有一點陳糧您抽我。」楚恆順手把糧本揣進兜，忙上前扶住老人：「來，我扶您回屋。」
「用不著，用不著，我還沒老到動不了呢，趕緊忙你的去吧。」老太太笑著拍開他的手，露出了嘴裡已經快要掉光的牙齒。
「那您小心這點啊，剛下完雪就別出去溜達了。」楚恆摸出幾塊糖放到老人手裡，抹身就出了後院。
回到家，他先把尿盆給倒了，末了洗洗手，然後就騎上車趕往糧店。
路上積雪還沒來得及清理，行人大多都是深一腳淺一腳的蹚著雪趕路，見到他騎著車輕輕鬆鬆的駛過，無不投來羨慕的目光。
一路夾風帶雪，沒過一會，楚恆就到了單位。
都還沒來得及跟小倪姑娘說句話，他就被孫梅大姨神神秘秘的拉到一旁，滿臉複雜的對他說道：「小楚，那姑娘的事情我都打聽清楚了，不過你得答應姨，她的事不要往出傳，不然這姑娘可就毀了！」
一聽她這話，楚恆頓時就猜到胡正文的那個對象的事情應該不小，他連忙保證道：「孫姨您放心，我不是亂傳話的人。」
「哎，這事也就是你問，換個人我都不帶告訴他的。」孫梅嘆了口氣，緩緩將自己打聽出來的消息說了出來。
胡正文的對象叫章藝，人也確實不錯，不僅模樣漂亮，還特別勤快，家裡條件也好，爹媽都是機關幹部，而且在胡正文之前，她還有個在大學教書的男朋友，倆人都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今後的生活應該是幸福的。
可意外偏偏就發生了。
就在半個月前，章藝下夜班回家的時候，撞見了一個醉鬼，那孫子見四下無人，再加上姑娘也漂亮，便在酒精的作用下起了色心，狗膽包天的把人給拉近了衚衕里，欲行不軌之事。
好在有巡邏的聽見呼救聲趕了過來，及時制止了他，並在他逃跑時當場擊斃。
不過那時候姑娘的衣服都讓那孫子給脫了，柰子也摸了，連褲子都給扒了一半，雖然沒有徹底丟了身子，可在這個對貞潔看的很重的年代，也是非常嚴重的事情了。
章藝的對象也挺操蛋，在事情發生后不禁沒安慰她，反而跑來跟她提出了分手，而在這雙重打擊下，姑娘便開始每日鬱鬱寡歡，甚至幾度尋死。
她父母不願看到姑娘的一生就這麼毀了，便託人給找了個老實人……
嗯，就是胡正文。
楚恆在聽完后，也是直搖頭，很為姑娘感到惋惜。
這事如果放在後世，這根本就不算個什麼事，大把人願意去娶她，而且還會把她當祖宗一樣供著，可在這個年代，還真沒多少條件好的人家願意娶一個被人摸個遍的姑娘。
至於說胡正文會如何選擇，這就不是楚恆管得了的了，他要做的就是將事情真相告訴自己的老戰友，其他的事情，全憑他自己做主。
他可沒想過要替章藝隱瞞下來這件事，這種事瞞的了一時，可瞞不了一世，還不如早點戳破，省的以後麻煩。
「謝謝了孫姨，」
楚恆笑著跟孫梅道了聲謝，抹身就進了鋪子，等跟收款員交接完錢票后，他就騎上車去了軋鋼廠。
到廠區門口在門衛老頭那登記了一下，他又一路打聽著趕往胡正文所在的車間。
這軋鋼廠是真特娘的大，不僅有一座座都快數不過來的巨大車間，還有食堂、澡堂、電影院、醫院、學校、宿舍樓等等一些配套設施，簡直就是一個小型的封閉社會！
楚恆兜兜轉轉好一會，才在一個想給他介紹對象的熱心大姨的引領下來到胡正文所在的四車間。
可謂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