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柵欄
從遠方眺望而去,會發現整個蒙圖桑領被一層薄薄白霧籠罩,鬼斧神工的陡峭崖壁如同畫卷般鋪開在土地之上。
西蒙科雙腳踩實雪地,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不遠處就是燈火通明的城堡。
作為一個缺衣斷食苦哈哈,一無過人勇武,二無財產資金,想要報仇就只能另闢蹊徑。
西蒙科首先要做的,是先進入城堡!
西蒙科腳步一寸寸挪移,終於走到了在城堡最外圍,看見一圈用木製柵欄橫列,組成整個防禦體系中首當其衝的偵查點。
一位扣著臟舊皮帽的濃厚鬍鬚男人拄著一桿略微彎曲的木杆矛立在寒風中。
他茂密的鬚髮盤亘在下顎與臉頰,此刻都糊粘上一層薄雪,正不停跺著腳,那桿短矛也被半攏在懷裡歪歪斜斜。
也許是還沒忘記自己的職責,遠遠地瞧見西蒙科身影,就大聲呼喊道:
「嘿!是誰來了?伯特老爺在開宴會,沒功夫搭理你們的破事!」
一名騎士在騎士領往往還擔任法官與審判長的角色,領民們小的糾紛村長可以處理,涉及人身和財產的事務必須讓騎士來「主持公道」。
「我是西蒙科,是來給老爺送羊肉的!」
西蒙科隔著雪花,高聲回應。
「哦?」
男人揉了揉發紅的鼻子,眯起沾滿眼屎的雙眸終於看清了西蒙科的相貌,待對方走近,裂開大嘴笑道:
「我的上帝,你還沒凍死呢?」
望著男人揶揄的笑容,西蒙科一瞬間瞳孔發寒,自己的死亡困境在他眼裡好像只是個玩笑。
只是下一刻恢復原樣,全當沒聽見,目不斜視地道:「把門打開。」
「嘖...」
男人撇撇嘴角,頗感無趣。一個給老爺放羊的農奴有什麼好得瑟的?連房子都沒有。
想歸想卻不敢妨礙西蒙科的事,慢悠悠晃蕩到門前,伸出手解開柵欄門上的麻繩。
西蒙科眼角餘光瞄見男人雙手布滿厚厚的凍瘡。
「一會兒出來時候別忘了給我帶瓶酒。」
男人吃力弄開柵欄,其實木門並不重,只是他冷的沒力氣。
西蒙科淡淡斜他一眼,「都快凍死了還想著喝酒?」
「小毛孩,你懂什麼?」
男人臉上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揮揮手好像趕蒼蠅:「讓你帶就帶,去后廚找溫妮姑娘,她會給你的。」
男人理所應當吩咐著,完全沒考慮過西蒙科會不會給他帶,因為在往常西蒙科從來不敢拒絕他。
見西蒙科隨意的點點頭,沒有再理他徑直走去,他忽然眼珠轉了轉高聲道:「等一下!西蒙科,我還沒搜身呢!」
搜身?
前方的西蒙科聽到這話猛然停下腳步,記憶中,以前進入城堡根本沒有過搜身!
今天怎麼回事?
別忘了,他腰間此刻可是別著一把木柄鐵刃的!
在黑暗的紀元,這已經算是武裝設備了!
「我可不記得你有這個職責。」
「嘿!以前是沒有,但今天不是老爺生辰嗎,庫奧管家特意囑咐我的,每一個人進城堡都要搜身!」
男人擤了一把鼻涕,一邊在衣衫上隨意一擦,一邊含笑著朝西蒙科走來。
因為寒冷,他走的一搖一晃,可每一步都讓西蒙科心頭打鼓不斷。
他確實在今夜被賦予了搜查權利,可這方圓百里,又有幾人敢進攻城堡呢?
就算有,也打不過伯特老爺的私兵,更何況伯特本身就是一位勇武的騎士。
所以今夜男人根本就沒搜過任何人。
只是現在,他偏偏就要搜一搜西蒙科!
而且還要搜的仔仔細細!
男人嘴角含著冷笑,他打死都不會信西蒙科有膽子帶兵刃,只是單純想要噁心一下對方罷了。
最重要的是,他要讓西蒙科在這寒冷的天氣下多挨一會兒凍!
哪怕多挨一秒!
「怎麼,西蒙科,你不會真的帶了什麼不該帶的東西,害怕我搜身吧!」
男人不緊不慢,本意就是要作踐西蒙科的他根本不急著動手,反而有一搭沒一搭說著閑話,畢竟拖的時間越長,西蒙科就會多凍一會。
西蒙科只經過一開始的慌亂,就鎮定下來,他是那種越到緊急關頭腦子轉的越快的人。
事到臨頭須放膽是他一貫的人生信條。
他冷眼看著男人的一切行為,從神態語氣中察覺到,對方根本就沒想真搜查自己。
早就經歷過小人噁心的他轉念一想就猜到了他真正想法。
不要覺得這類損人不利己,有一點點小權利就要向更底層的人充分發揮的傢伙不存在,事實上,這類渣碎大有人在!
而且極度噁心!
既然知道了怎麼回事,西蒙科也不再恐慌,反而嗤笑一聲:「老科恩啊,怪不得你在伯特老爺剛來的時候就參加私兵,直到現在還只是一個在冬夜看門的傢伙,你可真是一點腦子都不轉!」
「什麼?」
男人本攏著短矛悠哉悠哉的嘲弄般看向西蒙科,突然聽見對方極其不遜的言語,下意識以為自己聽錯了!
「婊子養的,你在罵我!?」
男人鬍鬚皆張,眼睛瞪的溜圓,一個連草棚的沒有的低賤牧羊奴還敢罵我?老子土匪收拾不過,還收拾不了你!
「老子是看門的,但你是連屋子都沒有的鼻涕蟲,伱居然敢嘲笑我!」
男人說著提起短矛就要給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一個教訓,只是腿還沒邁開,接下來的一番話又突然像一盆冷水,嘩的將他的怒火熄滅,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伯特老爺最愛吃的就是羊肉,你應該清楚!伯特老爺是什麼性格,你更應該清楚!他已經等了很長時間了,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還因為搜身被你還耽擱,你猜會怎麼樣?!」
西蒙科快速說完,就看到剛剛氣憤不已的男人瞬間變的冷汗淋淋,
「嘿嘿,我還正愁沒人為我的磨蹭背鍋呢,結果你就來了,你真是個好人呀老科恩!莫非是上帝指引你拯救我的?」
西蒙科語氣中的陰陽怪氣讓名叫科恩的酒鬼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忽然如一隻泄了氣的皮球,憤憤指了指西蒙科,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你......嘿!」
男人最終頭一扭,裝作沒看見西蒙科,一步一晃回到原地。
西蒙科整理一下衣衫,一個暴虐的領主,對領地的領民們的震懾就是如此的嚴重。
對付一個底層人渣,其他底層需要用另一個高層人渣進行威脅才能脫身。西蒙科為老科恩這個酒鬼感到悲哀,也為自己感到悲哀。
片刻后,西蒙科終於走到了城堡大門面前,伸手敲響了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