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逃
森林中,狄奧光著屁股急急而奔,躲避著後面的追兵。
他身上傷疤縱橫交錯,渾身上下髒兮兮,顯然是吃了不少的苦。
「別讓那小子跑了,他跑了,咱們都活不了!」
背後傳來吼聲,追兵們也相當急促。
狄奧頭也不回,只知道奔跑,用嘴大口大口呼著溫熱的氣。
忽然,天空中傳來了「轟隆」聲,頓時是雷聲大作。天空中橙紅色的火焰雲,霎時間變成了黑紅的雷雲。
一道道閃電在雲間竄行,瓢潑大雨頃刻而下,天空晦暗不明。
清涼雨水墜落於森林之中,沖刷著樹林,降低狄奧的體表溫度。
——快了、快了……按照老伯說的,一直向北只要穿過這片森林,就能抵達城市,那時候就安全了。
狄奧眯著眼睛,頂著風吹雨打,躲避著粗大的樹木,爭取一直保持著速度,不叫後面的追兵攆上。
森林裡有很多危險,耐高溫的植物里有些會爆炸、有些會噴火、有些會自燃,對追兵造成了麻煩拖慢了速度。
反倒是狄奧自己一個人,鑽來鑽去的相對更安全一些。
「轟」,背後傳來爆炸聲,想必是有人碰到了會爆炸的植物。
近了、近了,狄奧那雙粉紅色的眼睛,已經隱隱約約透過越來越稀薄的植被,望見了城池的影子。
「唰啦」,躍出森林,狄奧實在是撐不住了雙腿一軟撲倒在地,摔進了被雨水浸透的泥土地中。
他太餓了,餓到身子虛弱難以動彈,餓到要昏厥過去。
汗水混著雨水流淌。
他無助的伸出手,淡粉色的眼瞳瞪得大大的,望著前方的……營帳?
是的,離他最近的是一處營地,營地之後有一段距離才是沒有城牆的城市,能看見鱗次比節的房屋、高塔。
現在特別迫切的希望有人能來幫幫他,最好能給他塞一塊麵包充能。
「啪」,手拍在泥地,抓著濡濕的泥土,奮力的向前爬行,但費盡了力氣也才不過挪動了一分而已。想要大聲呼救,卻發不出聲音。
具體跑了多久,不太清楚,只知道自從脫離地牢后,就一直在跑一直在跑。
這裡一直是白天氣溫也偏高,動起來消耗特別大,可為了活命還是得跑。
現在,看見希望了,反倒泄力跑不動了,這才摔在地上。
奮力挪動不得,頭臉摔進泥里,緊閉著雙眼一動不動,耳邊除了風雨雷霆之外,還有嘈雜的腳步聲。
已經脫力,很難分辨出聲音都從何而來,只知道肯定是背後有人就對了。
後面的追兵,則是步步逼近,眼瞅著就要攆上來。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突然,有一聲暴喝,蓋過了風雨雷霆,從狄奧前面傳來。
狄奧身子抖動,勉強抬起頭、睜開眼,定睛望去,風雨之中、烏雲之下,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現,帶著一隊人馬圍住了狄奧。
他們這隊人都是統一的裝束:鑲釘皮甲,內搭藍色戰袍,頭戴黑色大檐帽。
腰間配著長劍,胸甲上有醒目的金色劍天平徽章。
所謂劍天平,就是一柄長劍劍尖向下豎立著,護手和劍柄組成一個天平,有兩個秤盤。
很顯然,他們是同一組織的人。
為首的高大男人下命令:「保護好他。進林子。」
兩道命令同時進行,大隊人馬兵分兩路,一路將脫力的狄奧往營地方向抬走,一隊拔出長劍衝進了森林。
狄奧的耳朵捕捉到了廝殺之聲,終於是鬆了一口,徹底昏死過去。
等到再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看見的是陌生的帳篷頂。
帳篷半透光,橙紅的光芒柔和的透進來,照耀在狄奧慘白慘白如死人一般的臉上。
身上蓋著布單,身下是涼席,頭枕在涼枕上。
「呼。」
長舒口氣,緊繃的肌肉鬆弛下來,狄奧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老伯,我沒有辜負你們,我真的逃出來了。」
坐起身,感覺好了不少,扭頭看去,發現地上放著一摞衣物,明顯是準備好給他穿的。
「都不知道多長時間,沒穿過衣服了。」狄奧掀開布單子,看著自己骨瘦如柴、有各種疤痕的身軀,覺得光著屁股還挺習慣的。
可他還是穿上了衣物:原色粗布短袖襯衣、卡其色麻布長褲、草鞋。
帳篷內有小鏡子,能讓他瞧一瞧自己此時的樣貌。
他這身衣服並不合身,多少有點大,不過也是因為他現在太瘦了。
通過鏡子,觀瞧自己,這也是他第一次好好看自己的長相:白色卷長發、白眉、睫毛白的像空心的、淡粉色的眼睛,一張透著鐵青色的瘦長白臉,眼窩凹陷雙眼無神,太陽穴癟著、腮幫子凹陷,嘴唇蒼白皸裂無血色。
「白毛紅瞳。」狄奧嘟囔著。
掀開帳篷門帘,走入橙紅色光芒地里,狄奧眼睛受不了外界的光,下意識眯起來,抬手壓在眉毛上擋著光。
對於正常人而言的光亮度,對他的眼睛來說確實強光。
「缺乏黑色素,眼睛畏光。皮膚又白成這樣,是白化病吧。」狄奧搖著頭,雙眼適應著光線,想要找個人打聽打聽消息。
身處於陌生之地,總得搞清楚狀況才好。起碼得知道是誰幫了他。
營地內有人巡邏,守衛看見了狄奧,主動上前搭話:「醒了?你可是睡了整整一天。走吧,團長說你醒了就去見他。」
「團長?」狄奧眯著眼睛打量守衛。
還是那鑲釘皮甲藍戰袍的打扮,可以確定是之前那一波人。
「對,我們是隸屬於正義之神提爾的提爾右手。」守衛報出自家名號,「提爾右手是專門追緝罪犯、維護正義的戰士。而中級審判官勞爾,就是我們第七團的團長。」
「原來如此。」狄奧沒有看守衛的臉,反而目光向下移看著地面。
提爾右手確切地說應該是個軍團名。世人皆知正義之神提爾是有名的獨臂神,他沒有右手。
叫「提爾右手」,寓意是好的,虔誠的正義戰士們就相當於是提爾的手。但是吧,聽起來有點像是冷笑話。
交代清楚,二人一前一後走向了營地中央位置的團長大帳篷。
大帳篷門帘閉合。
守衛喊了一聲:「團長,人醒了!」
「好,讓他進來,再拿些吃的喝的進來。」
裡面傳來悶雷般的雄厚男人聲音。
守衛掀開門帘,示意狄奧進去,狄奧低著頭走進了帳篷,抬眼瞄了一眼他的救命恩人勞爾。
那是個留著板寸的彪形大漢,長了一張黝黑的大臉,坐在馬紮上如鐵塔一般,嘴邊一圈鬍子顯得更加豪放。
他抬起頭也看向了狄奧,哈哈大笑:「好好好,看來你恢復了些精神。坐!」指了一下帳篷邊的小馬扎。
狄奧順從的坐在了帳篷邊上。
勞爾有些不解,招招手:「過來坐。」
「哦。」狄奧低著頭雙手捂著屁股上的小馬扎,彎腰駝背曲著腿,小跑到勞爾對面合適的位置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