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浪花和波谷
一場風波被化解於無形之中。
就是人事主管那比較忙一點，今天估計登記應聘的就有上百人。
趙山河回到辦公室，沒有忘了正事，拉著鄭陽，叮囑了幾句。
然後又分別給匡局長、姚秘書打了個電話。
他明確地表示，現在民怨沸騰，等到私企的清查結果一傳開，民間針對私企的情緒會更加高漲。
所以請求派人支援，像上次那樣，來一隊人站崗就挺好的。
雖然華龍商場口碑很好，南城不少老百姓在南城買過實惠的商品，但這種事誰能說得准，一旦被哄搶，那華龍商場的損失到還是其次，關鍵是很有可能影響到正常顧客的生活。
現在周圍不少居民都依靠華龍商場採購生活物資呢。
姚秘書那邊，對於趙山河的判斷十分重視，立馬彙報給了白書記。
白書記立馬放下手裡的工作，讓人去打聽情況了。
前一陣南城發生騷亂，還可以歸結為收到民工潮的影響，但要出現更大規模的騷亂，那他這個一把手，就有著無法推卸的責任了。
有一把手的吩咐，情況很快就匯總了過來。
簡單研判了之後，白書記發現趙山河反應的情況不僅一點不過分，反而還有些低估了。
今天上午，城北和城南的十多個工廠，都出現了職工聚集抗議，甚至圍攻廠長、財務的情況，下邊的人還壓著，都以為是個例，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平時這麼處理沒多大問題，甚至也是正常流程，但現在不一樣！
一兩個火星子說明不了什麼，但這麼多火星子湊到一塊，那是必然會引爆一些東西的！
於是白書記當機立斷，趕緊調集人手，準備在情況惡化之前，提前扼殺在搖籃里。
至於趙山河的合理要求，自然是准許了，不僅華龍商場分到了一隊武警，市內的十來個重點商場，當天晚上就統一派了專人站崗巡邏。
晚上，趙山河在商場辦公室里休息，一方面是為了顯示自己與員工共同進退的態度，另一方面嘛……
老婆女兒都在娘家呢，回去也是自己一個人，在哪睡就沒區別了。
睡覺前，趙山河給老婆女兒打了個電話，聊了會兒天。
老丈人動作很快，也非常重視，之前趙山河讓他找點人，建個巡邏隊，維護廠子周圍的治安。
蘇正山只用了一天時間，已經把巡邏隊拉了起來，人員都是從廠里選的精壯小夥子。
巡邏隊的待遇很好，不僅和正常上班工資一樣，而且還有一份補貼，尤其是值夜班的，大家紛紛報名，最後還得輪流來。
有了這個護廠隊，老丈人那邊的安全係數又提升了不少。
趙山河對老婆和女兒的安全也更放心了。
一夜無話，趙山河睡得十分安穩，商場外邊有武警，內部有保安，十分安全。
第二天起來，趙山河打聽起了消息，只聽說南郊那邊有個廠子打死了人，具體情況不知道，正當他以為是白書記指揮有方，預防住了這次風波時，電話就響了起來。
是姚秘書打來的，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擔憂。
「趙老闆，情況有點不對，一批工人從城南過來了，你那邊要不還是關門避一陣吧！」
終究還是來了，時代大潮捲起的浪花，到底還是砸了下來。
趙山河想了想，還是決定不關門。
「姚秘書，我已經知道了，麻煩轉告白書記，華龍商場會承擔起相應的社會責任的，如果真的發生哄搶，儘快派人支援就行了。」
趙山河沒有明說，但姚秘書應該是領會了。
現在工人應該還有組織，只是想要表達意見、抒發不滿的情緒，沒做什麼出格的事，但一旦發生大規模的哄搶，沒了秩序，立馬就會向四月中旬的動亂轉變。
在那種瘋狂、無序的環境影響下，許多正常人都會做出一些與平時完全不一樣的行動，根本無法預料結果。
但往往會朝著最差的方向發展。
不過到時候性質一變，應對方式自然也就可以升級，說不定反而能儘快平息下來……
趙山河到外邊，讓員工立馬把剩下的顧客先勸走，顧客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十分配合商場的工作。
趙山河又來到門外，對站崗的十多個公安們囑咐了幾句。
「一會要是亂起來了，治安能維護就維護，實在管不住，各位還是以自身安全為先，畢竟咱們就這麼點人，商場的總經理辦公室和財務辦公室，到時候可以躲不少人，門和牆都是專門加固的，小一點炸彈都不怕。」
武裝公安也是人，雖然身上帶著裝備和武器，但人數有限。
見趙山河留了後路，他們也十分感動，知道馬上就要面臨考驗了，紛紛打起了精神。
趙山河想了想，又讓人把商場里的飲料全都拉出來，擺到街邊，然後寫上一行大字。
「免費取用，請勿多拿，平心靜氣，解決問題。」
十多分鐘后，還沒見到人，鬧哄哄的聲音就從街頭傳了過來。
然後是用竹竿撐起來的橫幅，上面寫著一些口號。
趙山河站在商場大門口，看著人群浩浩蕩蕩地走過來，感覺有些窒息，心頭像壓著一塊大石頭。
這些失去工作的人，大部分都普普通通，沒什麼壞心思。
他們的訴求也很簡單，工作，養家糊口。
如果有可能，趙山河也希望他們不會失業。
時代浪潮湧過來，有人被推到風口浪尖的同時，也有人被砸入谷底。
而且這還只是89年，改革剛剛進入陣痛期，等到90年代末期，真正的下崗潮出現時，還會有許多讓人默然無語的情形……
預想中的哄搶並沒有發生，倒是有不少人來拿飲料。
隊伍很長，陸陸續續走了半個小時。
趙山河嘴裡叼著煙，心情十分沉重。
他只是一個人，力量終究微薄，只能發揮自己的所能，儘可能讓自己手底下的員工能過得好一點。
不過這並沒有讓他失去信心，反而捏緊了拳頭。
再發展快一點，公司壯大一些，到時候就能讓更多人有一口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