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余鶴靜靜地看著坐在一旁給他削蘋果的簡君凱,表情一如既往的冰冷。冰@火!中文自從那天之後,簡君凱就一直在醫院陪著他。他一直對著余鶴露出好看的微笑,偶爾給他講笑話解解悶,替他買好早餐,替他打水洗臉。他從來沒有在余鶴面前流露出一絲悲傷的表情,只是安靜地在他身邊,好好的照顧著他。
這麼久以來,余鶴很少跟君凱說話,在很多時候,他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給過他一個。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發獃,沒有焦距,神情恍惚。
簡君凱就靜靜地坐在他身邊陪著他,努力地忍著把眼前這個人擁入懷中的衝動。他是多麼恨,多麼恨那些出現在余鶴青少年時代的那些人,恨那些傷害著他的人,恨那些人把余鶴變成如今的模樣。余鶴曾經那樣小心翼翼地愛過一個人,充滿卑微和惶恐,他放任自己愛他已經花盡了他最後追求溫暖的勇氣。喬賓皓怎麼忍心利用他,怎麼忍心背叛他,怎麼忍心把對他的好當做是獲取利益的籌碼。
到了此時此刻,簡君凱突然之間覺得,他寧願永遠都沒有機會接近余鶴,只要喬賓皓一輩子永永遠遠地寵著他,只要他還能對一個人露出那種甜蜜溫柔的笑容。
簡君凱偶爾推著余鶴去醫院後面的那個花園裡轉轉,即使大多數時候他都表現地很抗拒。他會像個傻瓜一樣跟余鶴說起自己學生時代各種搞笑的經歷,雖然通常在笑的就只有他一個人。他每天費盡心思地去各種餐廳給余鶴買容易消化又味道鮮美的食物,值得欣慰的是,大多數時候余鶴還會象徵性地吃上兩口。
到了後來,余鶴已經只吃得下流食了,簡君凱就每天自己回家煮粥熬湯之後再趕到醫院,開始的幾天,他總是會出各種各樣的狀況,切菜的時候切到手指,被沸油濺到手臂,食物的味道也不是那麼的讓人滿意。但是余鶴什麼也沒有說,沒有指責過味道不好,也沒有說過一句謝謝。簡君凱端上來什麼,他就安靜地吃掉。後來,他送來的粥就越來越美味,白粥,蔬菜粥,皮蛋瘦肉粥,花樣也越來越多。但是......余鶴吃的卻越來越少。他越來越頻繁地在半夜痛醒,簡君凱已經不敢讓自己睡著了,他每晚都握著余鶴的手趴在他的床頭淺眠。余鶴有任何動靜,他都能最快驚醒。
余鶴並不習慣讓人握著手,他皺著眉掙脫過幾次,可是在下一次睡醒的時候,卻會發現自己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被簡君凱握在了手裡。
後來,他也就默認了,也慢慢習慣了永遠被簡君凱溫暖的手掌心所包裹著的感覺。
「你很疼嗎?沒關係,我在,有我在。」君凱緊緊的握著余鶴的手,聲音有些顫抖,但是眼神卻無比地堅定。
「啊......」余鶴咬著牙,能夠感覺到一抹血腥味在口中蔓延開來,這些天來他消瘦得有些可怕,越來越無法忍受的疼痛無時無刻不折磨著他。
在某一天的某個夜晚,余鶴再次因為無法忍受的劇痛而驚醒,他轉過頭,模糊的視線里是簡君凱帶著痛苦和迷茫的臉,君凱的眼睛充滿血絲,底下是一圈消也消不掉的黑眼圈,這幾個月以來,他消瘦的程度不會比余鶴好多少。
余鶴有些看不清他的臉,卻能感受到他看自己的眼神。他好像一直這樣看著自己,好像會永遠陪著他,永遠不離開他。他覺得自己應該是要死了吧,所有的熱量一寸一寸地消散,除了手掌依然被簡君凱的溫暖的手心握得緊緊的。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他突然覺得有點想哭,自己有多久沒有哭過了,他都有點不記得了。
「下輩子......你給我早......早點出現!」
簡君凱俯下身子,他感覺到余鶴的嘴唇在他耳邊微微動了動,一陣微弱的氣息吹在他的耳根讓他渾身一陣顫抖,他好像被人按了暫停鍵似的停在那裡,腦海里一片混亂。沒有任何動作、任何錶情。
即使很久很久之後,他依然沒有辦法很好地描述出他當時的心情。撲天蓋地的喜悅就翻湧了那麼一瞬,就被更巨大的痛苦和絕望所代替。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在這個一切已經結束的時候,讓他知道余鶴的心裡已經有了自己的身影。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對待他,為什麼?
很久很久之後,從他的喉嚨里發出一陣野獸受傷了之後的哀嚎,一顆一顆的眼淚迅速地從他的眼眶蔓延出來,滴在余鶴蒼白冰冷的臉頰上。
「不要,求求你不要。」他狠狠的抱著那具冰冷的身體,好像要把余鶴揉碎在自己懷裡,淚水讓他的視線有些模糊,就連意識也模糊起來。他只是任憑本能地抱緊他,好像這樣余鶴的體溫就不會涼下來,好像這樣他就不會離開。
可是,他再也醒不過來了,自己怎麼捂也捂不暖他的手了。
簡君凱的嘴唇不停地顫動著,「不要,不要這樣,余鶴你不能這樣。」你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在讓我愛你愛得無法自拔的時候離開我,怎麼可以留我一個人痛苦悔恨。你怎麼可以......
「我不允許你這樣,醒過來好不好。我還沒有讓你真真正正地愛上我,我還沒有證明我跟喬賓皓那個人不一樣,不要離開我好不好。余鶴.....」簡君凱從來沒有如此狼狽的模樣,此刻,他紅著眼睛聲嘶力竭的哭得像個孩子,哭聲一陣一陣地在醫院病房回蕩著,好像一陣霧氣瀰漫開來,在很多護士的眼角旁凝結出一顆又一顆水珠。
「不要,不要!」簡君凱猛地從睡夢中驚醒,他捂著心臟重重地喘息著,滿頭的冷汗順著鬢角落了下來。他急急地吸了幾口氣,終於覺得那種壓抑得讓人窒息的痛苦消散了些許。
意識好像還有些模糊,過了好久,簡君凱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又夢到了余鶴。夢到了他臨死前的樣子,夢到自己啞著嗓子一聲一聲的叫喊,可是他卻再也不會有任何回應。不會像一開始那樣皺著眉冷冷地看著他,也不會像最後一段時光那樣平靜地望著他。他就靜靜地躺在那裡,不會再被疼痛折磨得半夜醒過來,不會再有一絲一毫的溫度。
簡君凱握緊了拳頭,他等不了了,一天也等不了了。他想看見余鶴,想看他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的眼前,他想馬上去到余鶴的學校,就算是在學校門口遠遠地看上一眼,他也想能親眼看到他。
是的,簡君凱重生了,他重生回了十年前。那時候,十六歲的余鶴,十七歲的簡君凱,無可預料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