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9章 論風雨
第779章論風雨
人族,乃是從微末之間崛起的種族——那天地主角的位置,不是聖人欽定,而是人族的無數先輩,一點一點的努力,一點一點的殺伐,最後所殺出來的!而在人族還弱小的時候,天地萬族,無數的妖仙神鬼,凌虐人族者甚眾。
甚至不乏以凌虐,吞食人族為樂的。
對於這些存在,雖然當時還孱弱的人族並不是他們的對手,甚至只能在他們的面前委曲求全——但人族當中,卻是一直都有一個清單,清單上所記載的,便是這些曾經凌虐人族之輩。
人族強大起來過後,便是按照清單,一個一個的清算。
姬昌可以確定,到現在為止,清單上所有的存在,都已經被清算乾淨。
包括那些出自於妖族的太古妖神,都已經被徹底打散了魂魄,連傳承,都被人族給徹底截斷,完全沒有任何的可能,再出現在這天地之間。
但面前這位是怎麼回事?
按照人族的計量,面前這位青龍身上的人道罪孽,都能排到人族清單上的前十。
這般的罪孽,若是其出自於太古,人族的清單上,怎麼就沒有他的名字?人族在清算的時候,又怎麼可能漏了他?若不是出自於太古,而是在太古之後,是在人族強盛之後——強盛起來的人族,又怎麼可能容忍這般的存在?而最讓姬昌不解的,還是這人道之氣對面前這位太古青龍的反應。
這樣的罪孽之下,就算是有著人王的准許,可當這位太古青龍出現在人道領域當中的時候,也必定會被那人道之氣給徹底的灼燒殆盡——畢竟,人道是高於人王的,人王的准許,也不可能覆蓋人道的反應。
可偏偏面前這位,縈繞在其身上的人道之氣,其所彰顯出來的,卻是一種異常彆扭的性質。
那人道之氣就彷彿是在說:你這廝,竟敢踏入人道之地,合該是將你燒成灰燼,不過,看在你得了人王准許,受人王之邀的份上,就給人王一個顏面,權且留下你的性命罷。
縱觀整個天地,面前這位太古青龍身上的情況,都可以說是絕無僅有。
「此般罪孽,偏生人道對他,卻是又提防又回護。」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孤王也想看看,這太古青龍,到底是怎樣一般存在,能讓人道對其,又愛又恨。」帝辛說道。
他乃是人王。
雖然他看不到那遮天蔽日而來的罪孽,但姬昌能察覺到的,人道之氣的變化,他當然也能察覺到。
「西伯侯放心,有我父子在,任是誰來,都能保得大王,安然無恙。」旁邊作為護衛的飛廉與而來,亦是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發出近鐵交擊的鏗鏘之聲——他們所代表的,乃是人道機甲的另一種變化。
機甲與血肉合為一體的機械飛升,同時兼顧人身和機甲長處,既有機甲的堅固和龐大力量,也有人身的靈動和恢復力,而且,不會被擾亂『信號』,沒有任何弱點,也不被任何的東西所克制。
不過,這血肉機甲的成就,需要耗費極其龐大的資源,也需要經歷極其恐怖的痛苦——資源,倒還好說,但能在那無比的痛苦之下,依舊堅持自我存在的人,卻是少見。
所以縱然是整個殷商曆代的積累,這血肉機甲的數量,也不過千餘架,且全都留在朝歌,作為帝辛這位人皇的近衛。
言語之間,那遮天蔽日的罪孽之下,一葉扁舟,便在眾人的視線當中出現,飛快的往這孟津渡而來。
船上兩人——滿臉髭鬚,樣貌雄豪的趙公明,自然不必提。
趙公明旁邊,異常英武的青龍,卻是讓人一看,便是不由得眼前一亮。
「天神之相,當如此也。」帝辛忍不住讚歎一句。
和這位英武的青龍一比,他過往所見過的所有仙神,他們的外相都在這剎那間顯得黯然失色。
「見過人王。」
「見過西伯侯。」趙公明先是一禮,然後敖丙亦是出聲。
「海外龍族,青龍敖丙,見過人王,見過西伯侯。」
見禮過後,纏繞在敖丙身上的人道之氣,也變得『溫和』了一些——而此時,帝辛和姬昌,也都生出來一陣奇妙的感覺。
他們兩個,都是齊齊的,對面前這位第一次見面的青龍,生出了一陣熟悉的感覺。
而對於這種奇怪的感覺,帝辛也是絲毫不曾遮掩,而是直接出聲。
「真是奇怪,孤王對青龍君,赫然是有一陣熟悉之感。」
「莫非,孤王什麼時候與青龍君有過照面不成?」帝辛坦然問道。
「生靈有生死,天地有輪迴。」
「想來,是陛下和西伯侯的某一世,和我打過交道也未可知。」
敖丙說著,然後目光,又到了帝辛身邊,兩個玄甲罩身的身影上。
當目光落到這兩個身影之上時,敖丙掌中的陰陽符印,便是在剎那間,變得灼熱起來。
顯然,這兩個著甲的人,便正是應該要拿進幽冥的逃避死亡者。
「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兩位,便應當是飛廉與惡來了?」
飛廉與惡來的背後,是更多的,沉默著的黑甲之軍。
雖然只得千餘,但這支千餘的大軍帶給敖丙的危機感,卻是超過了他曾經所見過的一切的軍隊——曾經的殷商之軍,曾經的姬周之軍,以及姬周之後的諸侯之軍,甚至於,始皇帝身邊的大軍,其威勢,都比不過此時這玄甲之軍的萬一。
同樣的,這千餘玄甲之軍,也都是無一例外的,令敖丙掌中的符印發熱。
——全都是應該歸於幽冥,卻又規避了幽冥的人。
「我想見人王,乃是想要看一看,這一代人王的氣度。」
「卻不知,人王想要見我,又是為何?」
「孤王請龍君來見,卻是想要問一問龍君,可曾統合龍族。」
「再問一問龍君,對風雨之事,作何考量。」
「天庭執掌風雨,但天帝,卻因一己之念而擅自更改風雨,此般行徑,龍君又如何看待?」
帝辛朗聲道——這言語,卻是令姬昌,都嚇了一大跳。
這般言語之下,人族想要收攏龍族的心意,幾乎都是擺到明面上了!
若面前這青龍君當即應下來也就好了——可萬一,他這裡沒有立刻應下來,這能影響未來的國策,豈不是一下子就暴露在了天地的面前,而且,必定會引來極大的反撲。
冒失!
太冒失了!
「風雨之事,可謂干係重大。」敖丙在帝辛的面前坐下。
「既然人王問起,我便也姑且與人王一談。」「天地,如人也。」
「而水,則是天地之血。」
「人無血則死,天地無水則亡。」
「血在人身流淌時,人身之元氣,便由此而經歷四肢百骸,五臟六腑,如此,人身方得以調養。」
「水汽於天地運轉時,天地之本源,元氣之清濁,亦是隨水汽而動,循環於天地之間。」
「然,水往低行,天地之大道,若此道不移,則天地之水,終將歸於汪洋,沉於汪洋不動。」
「如此,這天地水汽之循環,戛然而止。」
「天地覆亡,便也在旦夕之間。」
「於是,便有風雨隨天地而動,補全水系之循環。」
「以風動,而令水汽升於天,又以雨,令水汽落於地。」
「人王問我風雨,那這就是我眼中的眼中。」
「為天地之根源,不因仙動,不為人改。」
「何處多,何處少,何處起,何處落,只隨天地而動,不因人心而改。」
「好一個只隨天地而動,不因人心而改。」帝辛撫掌而笑,「奈何,天心無私,但執掌天心者,卻有欲。」
帝辛撫掌過後,便是毫不在意的,指天而動。
「如天上那位,因一己之私,便擅自撥動人間之風雨。」
「以龍君之言,這豈非是獲罪於天?」
「人王又錯了。」聽著帝辛的言語,敖丙頓時又是一笑。
「天地之生靈,豈止人族?」
「人間之風雨,雖然有所改,但卻只是小節——就如人間,調度水汽,如仙神呼風喚雨。」
「都只是小節而已,難改天地風雨之根本。」
「除非,是那被改變的風雨,觸動了整個天地的水汽大循環,那才算是獲罪於天。」敖丙毫不客氣的說著,絲毫不曾附和人族對風雨的野心——態度雖然溫和,可那言語之間,更是連半點兒的餘地,都不曾留下。
那幾乎是在明言,這風雨,絕對不可能落到人族的掌控當中。
這一席話說出來過後,敖丙只覺得自己的青龍之炁,和天地之間的聯繫,立刻便是緊密了三分,便是在這一有所不同的世代當中,那呼風喚雨的神通,都要重新的,在他的身軀當中顯化出來一般。
聽著敖丙的言語,帝辛的神色,也同樣是逐漸的變得不善起來。
若是基於敖丙當前的理論,那麼,在風雨的這一個層次,龍族和人族,便已經是堪稱有你無我的死敵了!
眼看著這孟津渡的氣氛,立刻就變得劍拔弩張起來,敖丙旁邊的趙公明,卻是立刻就打起了圓場。
「以青龍君之言,總不至於,人族這天地主角,要世世代代的被人以風雨挾制?」趙公明笑著道。
「就算不提人族天地主角的地位,只說人族當前的力量——這般力量的人族,哪有被人持風雨反制的道理。」
「道友,強者無故為人所制,這亦不是天地之間的大道。」趙公明看著敖丙,目光當中,也滿是肅然。
在過往的時候,因為這風雨,人族和天庭,人族和仙神,已經發生過不止一次的衝突——為此,天地之間的死傷,堪稱恐怖。
而他們截教當中,大部分的弟子的立場,都認為,以人族而今的力量,本就應該執掌這對人族關係重大的風雨。
就如握在荒丘當中,爪牙鋒利的猛虎,若是時常便有人去捋其虎鬚,那這猛虎傷人,自然也就在情理之間。
至於說人族執掌了人間的風雨過後,對水汽大循環所造成的影響——天庭,不就是干這個的嘛。
為天地查缺補漏。
為各種變局處置首尾。
不然的話,天庭的存在有何意義?
難道這天地之間的仙神,是閑得沒事,認為自己太過於逍遙,才專門湊了一個天庭,選一個天帝出來管束自己嗎?
開什麼玩笑!聽著趙公明的言語,敖丙也忽地就意識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在這一個世代,天地之間的生靈,對於天庭的定位,和他的那一個世代,彼此之間,是有差別的!
「罷了。」敖丙搖著頭。
「這風雨之事,我說了不算,人王說了,也未必算。」
「與其糾結於風雨的歸屬,不如說一說另外的一個問題。」
「不知道,對於生死之事,人王和西伯侯,如何看待?」
「就比如說,人間有人,明明壽元已盡——但卻以各種手段,抗拒幽冥的召喚,繼續留在人間,擾亂那生死之間的秩序。」
聽著敖丙的言語,面前的帝辛以及姬昌,心頭都是一驚,掀起滔天巨浪。
——他們君臣兩人,才秘密的商議,然後定下了借著天庭退讓的機會,一口氣將人族內部的暗影徹底清剿乾淨的決策。
為此,他們都不惜令前線動亂一番,好給聞仲一個率兵回返的借口。
結果哪裡想到,他們前腳,才定下來這註定會令人族天翻地覆的大事,後腳,面前這位青龍君,便是一口叫破了這等大事。
——雖然這青龍君所說的,乃是生死的秩序。
可在這君臣兩人聽來,這所謂的生死之序,這所謂的,已死之輩擾亂人間的事,所說的,分明就是他們當下的謀划!
所以,剎那間,帝辛的心頭,便生出了對青龍君的殺意來,想要將這青龍君,留在孟津渡之間。
察覺到了帝辛的殺意一般,作為親兵統領的飛廉和惡來,亦是在這瞬間,勾連了帝辛的禁衛軍。
恐怖無比的力量,便在這黃河之畔迸發出來。
黃河當中,黃河一系的仙神,包括水中那位至今都不曾露面的黃河河神,在這禁衛軍的氣機迸發之時,都是毫不猶豫的,從此間離去,也切斷了自己看向此間的目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