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兌一?掀桌子!

第七章 一兌一?掀桌子!

山谷之外,南百色的幾千親兵,盡皆全副武裝,列陣如林。

也不知是他們是何時而來,悄無聲息,根本無人察覺,一直到此時,幾千人齊聲喝出一聲:「殺!」,谷中之人方才知曉他們存在。

南百色趁勢催起大日如來加持神通,大日真火熊熊燃燒,立時聲威又是一振。

「好!」

山覽老道士眼睛一亮,當即丟下手中的瓜果與酒杯,挽起袖子拍桌道:「終於可以動手了!」

好在席中眾人也都知道這糟老頭子是個沒正形的,沒人理他。

「有些意思。」

丁君催出一縷劍氣在指尖把玩,細細體會軍中氣運的禁錮力度,笑吟吟道:「這氣運果然玄妙,連我劍氣都遲滯許多。有這桿大旗在,即便是我出手,也非要三十招開外,才能將他連人帶車一起斬去。」

「能得劍君子前輩如此讚賞,是這幾千士卒之幸。」

張錦笑道。

丁君雙眼一眯,銳意閃過。

而五龍戰輦沖陣而來,到山谷前時。

「殺!」

又一聲齊喝。

南百色一扯韁繩,五條雪白長龍嘶鳴,卻越過山谷,飛舞而去。

「殺!」

「殺!」

……

一連七聲。

五龍戰輦在山谷之外來回沖盪數次,隨著最後一聲殺,才調轉方向,不多時便消失在視野之中。

嶺南都指揮使的大旗一去,籠罩山谷之中的軍中氣運立時消散。

眾人直覺束縛盡去,方才自如。

「不知此等士氣,能當一杯無?」

張錦舉杯笑道。

「當飲一杯。」

丁君當先一笑,舉杯便飲,接著問道:「張先生……這是給我們一個下馬威嗎?」

「劍君子前輩此言差矣。」

張錦放下酒杯,搖搖頭道:「諸位前輩自隱世而來,早便見慣山海廣闊,此等小把戲不過助興而已。何況諸位是來燕山作客,又非尋釁,我何必要逞這個威風?」

「不用拿話堵人。」

洞玄師太開口,乾淨利落道:「若我等便是為尋釁而來,你又如何?」

場面不由一冷。

陸逢轉過頭,躲避方休眼神。

「若是如此……」

張錦一嘆,緩緩道:「便是傾淵王之力,也決計阻攔不住。南將軍麾下再多兵馬,也不過徒增諸位前輩的殺孽。而他們身負守土之責,卻無辜葬送於此,致使朝廷無人可用,社稷垂危,張錦於心何忍?」

「你這小書生,說話怎麼如此多的彎彎繞繞?」

山覽老道士十分不滿意,埋怨道:「明明亮了傢伙,卻又說打不過,那到底動手還是不動手?」

「自然是不動手。」

張錦笑道,朝陸逢舉杯:「陸前輩,我們便止下干戈,繼續和氣飲酒,可否?」

「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陸逢環視山谷中眾人,開口道:「既然此番前來燕山是由我主持,那我便拿大,不知,我能否給諸位安排一個章程?」

「無妨無妨。」

山聽老道士當先回道。

丁君笑而不語,而洞玄師太已經開口道:「你直說便是。」

其餘幾人,亦是點頭。

畢竟由陸逢主事,乃是劍氣二宗共同的意思。

「那好。」

陸逢看向隨自己而來的鬼宗二人,問道:「白猿師叔,若是你與方才那位將軍動手,勝負當如何?」

名喚白猿的鬼將忖思片刻,緩緩搖頭。

「不分勝負?」

陸逢點點頭,便拱手道:「既然如此,便請白猿師叔先回兩界山。」

他這話一出口,意思再明白不過。

不動手,但一子兌一子。

白猿鬼將無有二話,當即化作一道濃密黑雲拔地而起,往山谷西向飛去。

「多謝陸前輩體諒。」

張錦起身,平平舉起酒杯,恭敬道:「我代大明百姓,敬陸前輩一杯。」

「我既然已經順你心意,就不必再用這些話來堵我。」

陸逢端起酒杯,看一眼方休,苦笑道:「方小弟,這一杯你總可以陪我吧?」

「陸老哥……費心了。」

方休亦是嘆一口氣,滿杯奉上。

兩人交情再深,可今日各有所求,等若狹路相逢,但凡能多飲一杯,已殊為不易。

一杯飲完,陸逢才露出笑臉,哈哈道:「張家小子,你還有什麼能助酒興的事物,都喚上來吧。」

「不瞞陸前輩,我有一寶,請諸位鑒賞。」

張錦取出一幅畫卷緩緩打開,畫上乃是一柄把握七星、鋒開銀漢的寶劍,畫卷展完,這柄寶劍便從紙上躍現,落入張錦手中。

畫卷劍匣。

這是儒門畫藝。

「吳越曾有一位鑄劍師,雖名聲不揚,卻手藝精湛。他為鑄此劍,花二十年遍訪名山採礦,又花二十年開爐熔煉精金,最後又花二十年錘打研磨,花費畢生心血,才終於將此劍鑄成。吳越王將之進獻淵王,被我討要來,不知能否入諸位法眼?」

「確是一把好劍。」

陸逢放出神識仔細探查,點著頭道:「這劍胎不俗,已是人間絕頂,只用花些真氣蘊養,假以時日,定能成就一件法寶。」

「陸逢,能將凡物蘊養成法寶的真氣,若是拿來修鍊道行,只怕收穫更多。」

太虛劍派的葉舟一開口,對陸逢半點也不客氣,搖頭道:「依我看來,不過一塊俗鐵罷了。」

陸逢神色稍顯不悅,但也沒有多說。

太虛劍派乃是劍道,內相中蘊育無上飛劍,能讓他們瞧上眼的劍器,自然是世間少有。

「若說到真氣,倒有一物與這寶劍匹配。」

張錦又摸出一隻瓷瓶,將瓶塞拔開,立時一股奇異葯香瀰漫,充盈山谷之中,他笑道:「這是淵王以莫大代價,從三七山求取的古方參術丹……」

「三七山的古方?」

連洞玄師太都點點頭,可見得此丹不俗。

「連桐師弟。」

陸逢喚一聲,開口道:「你正缺護身法器,這一杯你來喝。」

「是。」

鬼宗黑衣連桐應一聲,催出一縷真氣,竟作一隻七竅噴吐陰氣的骷髏,直射而來,叼走張錦收好的畫卷與藥瓶。

「請諸位飲此杯。」

黑衣連桐舉杯敬一圈,便催出八隻骷髏繞身,遁光一起,眨眼消失於天際。

陸逢轉過頭來看向方休,道:「現在鬼宗只余我一人在此,但只要方小弟你還願意與我共飲,我今日便絕不出手。」

「好。」

方休點頭,當即敬上一杯。

「從前在無厭觀對酌時,你修行平平,我無望道果……」

陸逢舉起酒杯,笑道:「時過境遷,如今你我各有成就,以金丹對六識,這一杯倒也合算。」

如此一來。

谷中還有,十位金丹。

兩人碰過酒盞便飲。

那邊葉舟一卻聽得嗤一聲,冷笑道:「身為道門弟子,卻作六度八識修行,走旁門左道而不自知,反倒出來丟人現眼。」

方休只當作自己沒聽見,陸逢卻聽得皺眉。

不過不用陸逢出頭,那邊洞玄師太已經冷冷開口:「世間走旁門左道之人盡多,甚至有聚眾成勢便自號道門真傳的,不值一哂。」

她話里並未指名道姓,但在座眾人卻皆是聽得心中有數。

這是把劍道也歸在旁門左道里。

「大道不問正邪,得道則正,失道則邪。」

丁君朝豎眉怒目的葉舟一擺擺手,邊舉杯朝純陽宮而來的三位師太遙遙一敬,也不管她們如何回應,便自己飲下一杯,隨後笑道:「最是困居人間幾十載,千般辛苦,萬般努力,仍是無緣大道之人,才非要辨別真傳亦或左道。」

洞玄師太哼一聲,連酒都不端,根本懶得理會。

陸逢適時開口,轉開話題:「張錦,繼續。」

眾人目光便落在張錦身上,有疑慮者,亦有玩味者,但都不發一言,等他開口。

張錦面不改色,舉杯道:「我給諸位介紹一位人物,此人曾是燕京崇武堂總教習,卸任之後支身向北,坐鎮白山黑水之間,威懾北莽十二大帳,叫他們幾十年不敢南向。可大明治下,卻無有幾人知道他的名字……

「我本想請一道旨意調他回京,只是……料想諸位前輩也不願得見,只為今日一場酒宴,便叫北地無人鎮守,以至於北莽十二大帳生出異心,危及大明百姓吧?」

陸逢聽得眉頭微皺。

山谷中其餘幾人亦是神色不滿。

遠在北地白山黑水,幾千里路途之遙,且連名字都無一個,也能拿來說事?

「有趣。」

丁君笑一聲,道:「我等今日拜訪燕山,竟能把大明治下能人異士都認識一遍。」

話中隱然不滿。

卻見乾元洞照日一脈的齊未忽而舉杯起身,道:「我不久前拜訪小北海,路過白草原時,曾見過他與大月氏的首領交手。這一杯,我來敬諸位。」

這也要上趕著跟他兌子?

眾人正奇怪,齊未已經飲完杯中酒,拱手道:「那晚輩便不久留。」

說完,根本不給別人說話的機會,便催起遁光而去。

「唉,這個小氣鬼,我還指望著喝一杯五百年的也行。」

山覽老道士大是嘆氣,又伸手對丁君與洞玄師太指指點點,嘟囔道:「都是你們劍氣二宗的罪過,說話夾槍帶炮,他一個晚輩,怎麼敢多待多聽?」

丁君一笑,不以為意,洞玄師太卻是哼一聲,不屑置辯。

本來有些不安的張錦,這才鬆一口氣。

還有九位金丹。

「我再跟諸位前輩請教一番陣法。」

張錦收斂神色,伸手將杯盞果盤推開,取出十餘枚令牌依次排開,介紹道:「諸位皆知,我大明有崇武堂,乃是天子布武,在各州郡縣皆有分堂,武運昌隆……此乃十六座州府崇武堂的堂正之令,若以陣法催動其中氣運,可叫一介凡夫平地直達武宗。」

「我來瞧瞧。」

丁君伸手一招,那十六枚代表大明武運的堂正之令便如離弦之箭飛射而來,被擺在他身前的酒案上,他抓起一枚細細體會,點頭道:「確實有武學氣運在其中。」

「劍君子前輩?」

張錦臉上浮現幾分意外之喜。

這十六枚堂正之令,所蘊含的氣運若經陣法催發,雖並無他說的那般得用,但將一位九轉大宗師擢升至武相之境不難。

的的確確,是能兌走一位金丹的布置。

但今日太虛劍派所來三人,分明是以劍君子為首,他的實力絕非尋常金丹能及——在大旗軍中氣運加持下,能與白猿鬼將不分勝負的南百色,在他口中卻三十招能斬。

若是能以這十六枚堂正之令,兌走劍君子……

「前輩亦擅陣法?」

張錦按捺心中喜意,舉杯道:「淵王曾與三七山門人有舊,得傳一道陣法,有聚合氣運之用……」

「從未涉足。」

丁君搖搖頭,將手中令牌一丟,搖頭道:「我只是想問你一句,你這般安排,那般布置,把此處做你這儒生的對弈棋局一般……」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到酒案下,將酒案緩緩抬起。

桌面失去平衡,杯盤滑動,酒壺傾倒。

「而如若,我這般行事呢?」

丁君將手勾起,酒案立時嘩啦一聲翻倒。

十六枚堂正之令,與杯盞瓜果一起,盡數滾落在地,一片狼藉。

山谷之中,一時寂靜無聲。

張錦笑容凝滯。

而山覽老道士來精神了,叫道:「這都掀桌子,還不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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