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斷絕傳承
帳篷內響起幾道附和的噓聲,似乎頗有一些百莽首領,並不認可丘鳩。
「谷驕,膽子不小啊!」
「嗨,這叫氣魄。」
頂著狼吻腦袋,名作谷驕的烏族族長得意洋洋,抓著酒壺跟四下里對飲。
坐在首座的丘鳩卻沒理會谷驕,反而三個頭顱都看向角落裡的曹族長,中間這個冷冷開口道:「曹勃,你不服我?」
「不敢。」
曹勃側過腦袋,伸手摩挲自己頭上的龍角,漫不經心地道:「只是我再服你,下面人聽不聽話,乃是你這北地司指揮使的事,我卻沒有辦法。」
丘鳩六隻眼睛都噴出怒火來。
這明擺著是諷刺他為南人效力。
「姓曹的,我這麼做是為了除去山河武宗,難道你想要坐視他,繼續欺壓白草地!」
丘鳩右邊的頭顱氣得大叫,左邊的頭顱接過話道:「只要此番順利圍殺山河武宗,下一次大祭會,由你們虛族來坐十二大帳的首位!」
「丘族長說得有理。」
曹勃一笑,這才朝下面一指:「谷驕,除去山河武宗乃是我們白草地的大事,你當配合才是。」
「好啊。」
谷驕丟了酒壺,用尖爪扣著牙縫道:「烏族以神魔烏邪羅為祖身,老祖就姓谷,哪時候來的白草地,我也不記著了。至於是被南人趕來的,還是老祖自己走來的……嗨,等入關之後抓幾個儒門書生,他們自然會給我編排一套好來歷。」
他糊弄幾句,便自顧自與旁邊飲酒,不再理會。
好在《百莽志》也不用每個都像方才尉遲飛口述的那般,記下完完全全的來歷,有最要緊的祖身神魔之名也勉強足夠。
章化擦去額頭冷汗,不敢多說什麼,便換了另一個名字問道:「敢問,花族……」
「這個不用問了。」
丘鳩聞言揮揮手,中間的頭顱輕蔑道:「花族早幾十年前就死絕了,誰還在乎他們的來歷?」
「已經斷絕傳承?」
章化點點頭,在稿紙上寫下……
很快,隨著章化念出一個一個名字,他的稿紙寫滿一張又一張,眼看得重新修訂《百莽志》所需要的資料就要收集完畢。
可下面百莽首領們卻已經忍受不了,有人大聲叫道:「這要問到什麼時候?難道我來大祭會,是聽書的嗎?」
連丘鳩右邊的頭顱也已經有些不耐煩,催道:「你還有幾個問題要問?」
「快了,快了。」
章化慌裡慌張地翻動著自己的稿紙:「還有三個,不,四個問題!只剩獨族、孤族、單族,以及……」
「呦!」
下面百莽首領中,響起一聲大笑:「我竟然也能和獨孤兩位前輩相提並論,倒是榮幸啊!」
章化聞言眼睛一亮,道:「我聽說獨族、孤族、單族,都已經只剩下一個族人,這麼說來,你就是……」
「我不是。」
那人笑的更是開心:「單族不在,這裡沒有單族。」
「哈哈哈。」
一陣哄堂大笑,伴隨吁噓之聲,方才給谷驕喝彩的,此時也都哈哈大笑。
顯然也是個不搭理丘鳩命令的。
章化把目光投向曹勃,這位虛族族長卻只一笑,道:「你瞧我也沒用,這三族落到這般人丁稀少,就是因為他們從來心高氣傲,連誰都不服,便是丘族長開口也沒用。」
章老頭兒只能看向方休。
方休一笑,掃一眼那個只顧著大聲勸酒的單族人,朝主位問道:「丘族長,獨族與孤族沒來參與大祭會?」
丘鳩還未開口,曹勃已經道:「他們若不來,如何圍殺山河武宗?」
「難道少他們兩個,我們就對付不了山河武宗?」
丘鳩右邊的腦袋忿忿不平,中間的腦袋哼一聲道:「他們就在大祭會東角與西角,兩頂破牛皮帳篷便是,只不過……算了,我派人去請。」
他吩咐一聲,便有兩個候著的月族人去跑腿。
不一會兒,其中一個掀開帳篷門帘回來:「族長,獨族族長不願前來,還說……」
丘鳩一揮手將之打斷,他哪裡願意聽獨族老鬼氣人的話?
「既然不把十二大帳放在眼裡,倒不如不用來大祭會!」
丘鳩右邊的腦袋恨恨叫道。
「這老鬼早該死了!」
底下竟有幾分附和,似乎這位獨族族長的仇敵不少。
這會兒也只能希望孤族的那位,不要也這般不給面子。
「呵呵,看來要你自己去請。」
曹勃饒有興味地看著方休:「這兩個老鬼雖然孑然一身,但偏偏修為高深,皆已開闢三百六十五個神魔竅穴,至少還有百年好活。現在丘族長好說話,待下次大祭會我坐主位,你再來跟我說《百莽志》上少兩個名字,我卻沒工夫搭理你。」
「好。」
方休點點頭,手一抬,元景玉胎便起身離去。
祖門所謂的神魔竅穴,與道門築基所開闢的那三百六十五個竅穴並不相同,並非人身自有。
人身三百六十五個竅穴中,祖門修行只開闢其中得自祖身血脈的寥寥幾個,其餘皆棄之不顧。然後催生神魔血脈之力,仿著神魔祖身,在肉身上硬生生凝聚新的祖身竅穴出來,才致使自身竅穴變化,肉身大異。
如此修行,若能開闢三百六十五個祖身神魔竅穴,便能與金丹相當。
而方休一眼掃過,即便十二大帳的首領中,也只有以大月氏為祖身的丘鳩、以虛離帝為祖身的曹勃,還有以莫伽羅為祖身的莫族族長,這三人的神魔竅穴超過這個數量。
其餘百莽首領,遠遠不及。
倒真是如曹勃所說,獨、孤兩個老鬼若不來,他們即便能勝過山河武宗,卻也未必能將之留住。
「章老先生。」
方休忽而開口,笑道:「你便寫,獨族已斷絕傳承。」
「啊?」
章化不明就裡。
而曹勃一笑,指著方休道:「這南人,倒真是聰明啊。」
「問不到來歷,就省去來歷把獨族老鬼寫死?」
「都說南人奸詐,果然如此啊。」
一眾百莽首領聞言,亦是哈哈大笑。
章化遲疑一會兒,卻將手中筆放下。
他一生編書,從未有寫過半句違心的話,即便讓《百莽志》空缺獨族,自己抱憾老死,也不願聽方休的話造假。
正此時。
帳篷門帘被掀開,元景玉胎去而復返。
門前的幾個正歡暢笑飲的百莽首領,忽而盡皆一愣。
跟風一起吹入帳篷內的,是一股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