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回 竟是他侄女
夜幕下的浮圖寺後山,秋風習習沁人心脾。
黃妙英始終守在別院外,見到眾人走出來,激動地跑上去。
原本緩過思緒的趙燃,看到黃妙英又落下眼淚,「你個傻子,倒是敲門進去呀!」
「我怕耽誤你們說要事,瞧你們平平安安出來,我就放心了。」黃妙英一手拉著趙燃,一手攥住許宛又哭又笑。
眾人即刻下山,趙燃得趕快回宮,黃妙英也得抓緊時間回家。
姚宗安故意牽走左珩的馬,想藉此與趙燃拉開距離。
左珩恰好可全心看顧許宛,反正這裡面只有他們倆是過了明路的。
他恨不得背許宛下山,讓趙爍羨慕妒忌恨去吧。
許宛只覺他太誇張,推推搡搡力證自己能行。
不知怎地,他們倆竟掉了隊。
許宛惱火至極,「你磨磨蹭蹭做什麼?咱倆連個燈籠都沒有。」
左珩暗自偷笑,「這後山我來過無數遍,保證能把你安全帶下去。」
「浮圖寺香火這麼旺嗎?裡面有得道高僧?」許宛聞到焚香,忽地想起穆晴雪。
左珩講起浮圖寺淵源,建成四五十年,很多大師都在此圓寂。
聽豐都百姓們說,這裡求姻緣和子嗣特別靈驗。
「穆晴雪近期總來這裡,難道是為你求子?」許宛嘻嘻哈哈大笑,就盼左珩跟自己翻臉。
左珩握緊她的手,一面往山下走,一面嘆氣,「許宛,其實她是我的……」
「那丫頭從我手裡撒潑打滾要走五十兩銀子。大人,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不能全宅一視同仁,這院子我沒法繼續管。」
許宛不想逼左珩說心裡話,東主的隱私,做夥計的毋庸知曉。
左珩遽然頓下腳步,拉許宛往一旁草垛子里躲去。
許宛又繃緊全身,這是遇到什麼突髮狀況?
「大人,有狼?還是有劫匪?」許宛被左珩環在臂彎里,行動特別受限。
左珩垂眸嗅到她身上說不上來的體香,「你聽……」
好似有個女子在附近低聲哭泣。
許宛嚇得抱緊左珩,「詐屍了?遇鬼了?」
左珩輕撫身前的許宛,有些享受這個時刻,「不是鬼,是人。」
「我有錢,養得起你,你還俗吧。」女子嗚嗚咽咽,好像在與誰對話。
「我不值得你這樣做。」一個男聲低沉地回復道。
女子不肯放棄,「這麼些年,我從未忘記過你。我馬上及笄,就可逃離那座宅子。」
「那時我們太小都是戲言,如今我對佛法有更深的領悟,我的歸屬理應在此。」男子苦口婆心地規勸。
「是和尚?」許宛猜出男子身份。
「咱們今天怎麼老碰見這種事?」左珩無奈極了。
許宛直起腰身拉左珩繼續下山,「別偷聽了,人家二人要分要和該你什麼事?」
「校事廠職業病。」左珩聳聳肩,「番子的基本功。」
「我和左珩不是那種關係,你不要誤會,真的,我不騙你。」女子又悲悲切切說出一句。
莫說左珩,就連許宛都聽得清清楚楚。
但見左珩倏地躍身,三兩下掠過草垛子,一把掰住女子手腕。
女子訝然驚呼:「救命啊,無為救我!」
叫無為的小和尚呆愣在原地,借著月色看清一張冷峻邪魅的臉,像索命的白無常。
他僵持著身軀,慢慢轉身想跑。
左珩再次抽刀擋到他身前,「你動就沒命,不信便試試。」
「左珩是你?你跟蹤我?」穆晴雪惱羞成怒,怎麼會在這碰見左珩?
無為就算不認識左珩,也聽過他的大名,登時不敢動彈,只一味重複:「貧僧跟她真的沒什麼。」
「這麼晚不回家,跑來和一個和尚私會?你哪有點閨秀模樣?」左珩厲聲呵斥,穆晴雪太讓他失望。
穆晴雪推開執刀的左珩,攔在無為身前,「不許傷害他,有本事你先殺了我。」
左珩沒給穆晴雪再作鬧的機會,一手將人拽回來,「你和她不許再見面,她是我的人。你懂這句話的意思嗎?」
無為把頭點成雞叨米,「貧僧明白,貧僧切記。」
「若有下次,我定把浮圖寺踏平。」左珩放出狠話,故意唬這小和尚。
穆晴雪放聲大哭,「無為不是的,我和他沒有關係,他是我小……」
左珩一巴掌抽到穆晴雪臉上,「我和你就是那種關係,怎麼,我是太監你恥於承認?」
穆晴雪被抽得說不出話來,從小到大,左珩沒動過她一根手指頭。
「趁天黑我看不清你的長相,快滾!」左珩向小和尚發出最後警告。
無為不敢有半分遲疑,狼狽逃走。
穆晴雪自山腰哭到山腳下,知道她和無為再無可能,初戀無疾而終。
穆晴雪將一切都怨到許宛頭上,「我不就要你五十兩銀子,你至於去左珩那裡告狀?」
許宛懶得理這樣一個瘋子,回去路上始終沒有言語。
這一天發生太多事,直到躺在床榻上,還覺得歷歷在目。
房門被敲響,是左珩站在門外。
彤珠和青杏識趣地避開,將主子悄悄請進來。
許宛拉下軟紗床帳,「大人,今天太累,我想睡了。」
「我是罪臣之子,必須隱姓埋名。左梵山之所以還能管住我,就是對我身世了如指掌。」
左珩站在床榻前,隔著帳幔傾訴心底話。
裡面的許宛已徐徐坐起身,但沒有打斷他的自述。
「穆晴雪是我哥的女兒,我尋到她時,她在外當小叫花子。」
「一旦讓外人知道我們的關係,一則她會有殺身之禍,二則我們的身世會被懷疑。」
「我沒想隱瞞你,但這些話不太容易說出口。」
左珩眸色微垂,彷彿在等許宛的宣判。
「你把這樣的秘密告訴我,是不是我出賣你的話,也會被殺掉?」許宛在浮圖寺後山上時,就隱約猜到這個結果。
因為左珩對穆晴雪的態度,太像父親對待女兒。
他是她的小叔叔。
「你不會,我信你。」都已見過他「犯病」的模樣,不妨再賭場大的。
「可你好像管不住穆晴雪,她不想和你偽裝亂了綱常的關係。」
「這由不得她,她必須遵守。」
許宛撩開帳幔,「大人,你身上的秘密真多,我記性不太好,容易記不住。」
左珩勾唇慢笑,試探地走上前,「以後你便一視同仁管理宅子,穆晴雪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