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煩躁
臨化縣·放榜日
縣榜人少,放的極快,正常在三天內,短的第二天就放榜,因此學子都留在客棧等待消息,並不歸家。
縣衙門口的酒樓是六間門面,在這一天,大廳幾乎人滿為患,散坐著幾十個人,三五成群,都是學子,有的喝酒,有的出神,有的吟詩,還有人醉了,突哭了起來。
整個顯的熱鬧不堪,來晚些都找不到座位,蘇子籍來的不算太晚,可一踏入酒樓大門,仍被這撲面而來的熱鬧弄的怔了下。
雖不是所有考生都在這裡等候,但除了考生,一些看熱鬧的人,也在酒樓里找了位置坐下,就等著看放榜時人生百態了。
「雪過天晴了,春天正式降臨了。」蘇子籍看起來不慌不忙,倒引得人偶爾將目光落在身上,懷疑考的極佳。
「蘇兄,你來了,快到這裡!」張勝和余律早早就在樓上搶了位置,此時已看到了身影,張勝忙站起來在樓梯口招呼。
蘇子籍一笑拾級登樓上來,果見六間雅座,並且一進門,就有熱氣,顯是有著取暖設施,暗嘆:「這裡價位不算很高,還有取暖設施,並且只要上一些酒菜跟茶水,花費少許銀錢,在放榜日就能等候半天,難怪人都擠滿了。」
畢竟外面天氣陰冷潮濕,站久了人可吃不消,得了風寒,在這時代是真要人命的,沒有人會大意。
蘇子籍才到中途,聽到下側傳來冷哼一聲,目光一轉,已心裡一沉,是自己債主曹進財,周圍還有幾個隱隱不善的大漢,一看就是混混。
「張老大,找上門了。」
蘇子籍的家,在縣城內,本來不必留宿旅店,完全可以回家,或者回葉氏書肆,為什麼不回,並不是葉不悔這個小辣椒,而是童子試雖僅僅是資格試,考取了也沒有功名,但畢竟是縣裡大事——誰也都不敢在這時,特別是縣衙附近學子扎堆的地方鬧事。
張老大不敢,桐山觀也不敢。
要不,縣令會叫教人什麼叫「破家縣令」!
因此扎堆,果換到了幾日的安康,並且有了對策。
所以這時看見曹進財,只微一變色,就又恢復正常,踏步上了酒樓,未語先笑,說著:「兩位久等了。」
余律是知情人,見其神態,也暗暗佩服修養,連忙拉著入席,只見擺著八隻冷盤一隻火鍋,還有二味點心:「坐,坐,喝酒。」
張勝也聽明白,看明白了,知道蘇子籍很可能寫了個避諱字而失敗,但見蘇子籍初時表情有些難看,很快就恢復如常,不由得心中佩服。
若他自己遇到這種事,定會懊惱不已,哪會像蘇兄這樣從容,當下佩服蘇子籍的心態之好,忙又安慰:「蘇兄,我們消息閉塞,縣試時不知道,也有情可原,反正童子試不是三年一次,是一年一次,來年再考就是了。」
惹的余律盯了一眼,有些無奈——這情商,也突破天際了。
「張兄說的是。」蘇子籍不以為意,點了點首,心情沉重,封建社會,對避諱字是頗為看重。
不僅有國諱,還需要避諱太后、皇后。
亦有憲諱,也就俗話說的官諱,需要避諱長官本人及其父祖的名諱。
避諱聖人名字、自家長輩名字等,更是讀書人都知道的事。
對朝廷頒布的避諱字,在縣試前,蘇子籍就已經熟讀過了,記在心中,卻沒想到,因消息不通的緣故,漏下了這一個字,而他還恰用了。
難道這就是風水壞了的應兆?
原來蘇子籍還思索著,若是風水壞了會有怎樣應兆,卻怎麼也想不到,竟應到這件事情上。
頓時心中一陣煩躁。
「雖經過了二天了,我還是難以接受,難道我要因這種可笑理由落榜不成?」
「這時對避諱字十分看重,如果閱卷的人看到了,哪怕水平不錯,怕是很難上榜吧?」
又想到了當日在廟中遇到的少女,又想:「就算有霉運,其實才氣足夠也可以壓下去,我已在縣試前達到5級,或能上榜。」
蘇子籍笑了笑,舉杯「咕」一聲,一杯酒下肚,臉泛上血色,見余律還是擔憂,遂笑:「我已儘力,別的順其自然吧。」
又說:「府學旁聽的事,能去嗎?」
「能去,我家還是有點關係,再說,我把你草稿給了鄭兄看了,鄭兄也覺得非常可惜,說很歡迎。」余律精神一震,說著。
「鄭兄?是鄭應慈?」
「對,鄭家的人,去年的童生,今年四月去考府試,鄭兄才情,更在我之上,依我見,舉人不能保證,一個相公是少不了。」
「原來這樣。」蘇子籍若有所思,鄭家隱隱聽說過,二進士,三舉人,最高的官至戶部尚書,現在告老退休了,但也是本縣一等一的大戶,就算在郡里也數得上名號。
有著這關係,蘇子籍心中一松。
張老大和桐山觀不過是在本縣有點勢力,在郡里什麼都不是,自己有金手指,這次不成,其實也未必無路可走,去府學旁聽就是好辦法。
再說,自己一身武功,真要逼急了,血濺五步不難。
「有些人,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這等窮酸無才之相,還好意思等消息。」才想著,突有點耳熟的聲音傳來,蘇子籍微微一怔,朝對方看去,發現是曹進財上來了,還佔了一桌,不過,雖目光敵意,說話挑釁,但這時沒有點名道姓,蘇子籍直接無視了。
「今天這裡人可真多啊。」張勝忍不住感慨:「我們這些考生等著也就算了,你看看,這裡坐著的,有不少可是特意花錢來看放榜,還不時亂說話譏諷,真不知道這樣熱鬧有什麼可看!」
雖曹進財其實諷刺的是蘇子籍,但張勝卻把自己套上了。
余律倒對此頗寬容:「平日里沒什麼娛樂,放榜也是大事,又是喜事,空閑的人來看看稀奇,權當看戲了。」
「戲?猴兒戲嗎?」蘇子籍無奈想。
「到時上榜的笑,落榜的哭,酸甜苦辣盡展於旁觀者面前,任人點評,也說不上這是榮耀還是荒唐了。」
「不過,便不來這一趟,在自己原來的世界,為了名利等事,多數人也是忙碌一生吧。」
「現在的我,就是有金手指,依舊是俗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