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個叫白雪的心肝
偏偏天公不作美,她心下一陣嘆息,眸光里不自覺帶了幾分輕微的心疼。
江溯流自然察覺出她目光短暫的落在了自己腿上,原以為會看到他意料之中的嘆息,憐憫或者同情,卻偏偏自那抬起的眼眸了看到的是一絲真切的心疼,意外之後心間泛起微小的波瀾。
眼前這女子,天然去雕飾,悠然靈動,心思簡單,倒也不是配不上他的,莫名的,他對這樁烏龍的婚事第一次抱了一絲期待。
一身藍衣的青亭站在自家主子輪椅邊上,只覺哪哪都不自在。
人家兩個四目相對,目光里火花滋滋亂四濺,能當他是一截木頭,可他心裡怎能真把自個當成了一截木頭,正想著要不要在咳嗽幾聲打斷這詭異的氣氛,遠遠聽見身後傳來一道腳步聲,還似乎是個練家子的女子,不由回頭看去。
來人一身青色羅裙乾淨利落,簡單素凈,正是主子的近身侍婢之一青碧。
「主子,白雪病了,上吐下瀉的,你還是趕快回府看看吧。」青碧堪堪進了院子,站在江溯流身側一步距離,語氣裡帶著急切,額頭上也是起了一層細汗,可對著江溯流,規矩還是嚴整得很。
江溯流面色微變,略略頷首,跟謝玉告了別,便被青亭推著出了院子,動作似乎只在幾秒鐘,等謝玉反應過來,不由跟了上去,走在最後面青衣侍女的旁邊,疑惑問道:「白雪是誰?」
「哼,自然是主子的心肝!」青碧語氣不善的說了一句,連個眼神也似乎懶得給她,急急地追上了輪椅。
徒留一臉鬱悶的謝玉愣在當場,感情自己這是被一個婢女給鄙視了!可是,這江溯流有一個叫白雪的心肝,又是鬧得哪一出?
她在腦海里尋思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個人對上號,心裡更是一陣鬱悶加憋屈,轉瞬又想到很多錢等著自己,又頓時將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拋諸腦後。管他什麼白雪紅雪,嫁過去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本小姐還怕了你們不成,再說,那人一副病體,能鬧騰出什麼花樣,還是不如真金白銀來得實在。
這樣想著,她腳步飛快的到了前廳,院子里整整齊齊碼著好幾排看著價值不菲的清一色紫檀木箱,一眼看過去,亮閃閃的精緻鎖扣都鍍著金光。
「一百二十抬,連鳳冠霞帔都是準備好的,想來這平西王府對婚事也極為看重,大哥以後也莫再憂心了。」
台階下,身形瘦削,四十齣頭的一個男人正勸說著自家土匪老爹,是素來精明的二叔,當年歸順,就是他高瞻遠矚的主意。
「這些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要來何用,再說,將軍府還缺金銀珠寶不成,看見那個殘廢我就來氣。」謝將軍一臉怒容未消,說的咬牙切齒,丫頭可是他心肝寶貝,含在嘴子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頂在頭上怕飛了,怎麼就配上了一個殘廢呢?他簡直哪哪都想不通。
「大哥···」
「爹···」老二欲再開口勸解,不料謝玉突然揚聲喊了一句,臉上帶了一絲不悅:「世子爺是我夫君,以後您莫要殘廢殘廢的叫他了,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丫頭···」謝將軍一臉意外的看著她,表情有些意外。
謝玉也是抬頭看著他,不肯示弱,畢竟,自己這老爹是好,可若一直這樣口無遮攔,遲早有自討苦吃的一日,再說,自己打心眼裡,也確實不願意聽見殘廢這樣刺耳的字眼。
心裡會像梗了一根魚刺一般難受,那樣風姿清逸,這樣侮辱性的標籤怎麼可以貼在他身上?
凌懷玉剛抬步子出來,看到佔了一邊院子的清一色大箱子,先是意外的揚了揚眉,又聽到謝玉信誓旦旦一番話,心裡突然一陣氣悶,也失了興緻說那些恭喜的鬼話,一拂袖轉身欲走。
「四叔···」謝玉眼尖的瞅到他,早已經撒著歡跑了過去,她原本是想托精明的二叔辦那些事情,可突然發現,二叔和爹爹兄弟情深,他一旦知道,那還不是整個將軍府都知道了。
而這小四叔,比自己大上幾歲,看著陽光爽朗,辦起事來卻也毫不含糊,兩人又有從小到大的情意,卻是最合適的人選。
謝將軍眼瞅著她撒著腳丫奔了過去和凌懷玉勾在一處,臉色一絲暗淡,無奈又煩躁的搖了搖頭,喊了一聲「女大不中留」帶著鬱悶和老二喝酒去了。
「有事?」凌懷玉回過頭來,看著她近在眼前一張臉,心頭有些彆扭,自己一直護著的小丫頭不過幾日就換了性子護上別的男人,任誰心裡都難免有些憋屈,偏偏眼前這不知風情的臭丫頭一雙大眼睛比星光還亮些,沖著他眨巴眨巴,又讓他一陣莫可奈何。
「嗯,我想讓四叔幫我看看正街繁華地段有沒有要出售或是租賃的鋪子,順便再幫我買上二三十個聰明伶俐的丫頭,我想做點小生意。」謝玉開門見山,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你做生意?」凌懷玉看著她眉毛挑得老高,一陣失笑,簡直好像聽聞什麼天方夜譚一般意外。
「是啊,你看不起我?」謝玉白他一眼,一臉自信,「我現在有的是錢,需要多少,你在聘禮裡面直接拿就是了。」
「還是算了吧,你能做生意,老母豬都該爬樹了。」凌懷玉不以為然。
「四叔,我的好四叔,你就答應我吧,事成之後,少不了你的好處。」謝玉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挽著他的胳膊搖來搖去,小女兒撒嬌的樣子學了個十成十,連哄帶求,凌懷玉終於破功:「好了好了,有什麼要求說來聽聽。」
「嗯,四叔真好。」謝玉一蹦老高,認真答道:「鋪子最好三層,我回去就畫個裝修草圖,丫頭最好都在十六七歲左右,身家清白,五官端正,身材勻稱,看著乾淨利落就好,若是有一雙巧手自然最好。」
「還需要一些零碎的東西,我回去一一寫在紙上,儘快給你送過去,你也一塊幫我採辦了吧。」謝玉討好的看著他,狗腿的繼續哀求,收到他默許的眼神,鬆了一口氣,而後又鄭重道:「這是我的秘密,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我爹。」
「嗯。」凌懷玉看著她亮閃閃一雙明眸,悶悶的照單全應,心裡卻是想著那一句,這是我的秘密,這樣說來,自己應該慶幸。
畢竟,肯將秘密和自己分享,說明她對自己全然信賴,心裡這些天的彆扭勁消退了不少,辦起事來自然是滿面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