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千載渡魂(八)
太子長琴就在一家藥鋪住下了,對外的理由是要治病。
其實哪裡是有病呢?不過是無處可去的人,尋一地棲身罷了。太子長琴如此自嘲。
不過,在一家藥鋪待了幾天之後,看著韓雲曦與晏秋每天那般忙碌仍笑容不減,太子長琴忽然對醫術有了一絲興趣,起了學醫的心思。
韓雲曦一開始是不敢答應的,卧槽學了醫好方便你製作焦冥嗎!然而看著少年boss略顯期待的眼神,想起他這兩次可憐的渡魂經歷來,不自覺心就軟了。似乎,教他醫術也不是不行,老闆早晚要學習醫術的,自己現在教了他,啊哈哈也算是順應劇情發展……吧?最多到時候就多灌輸一點學醫是為了救人的概念好啦!
於是,太子長琴煉金丹賣假藥做焦冥的醫學生涯,從清溪鎮一家藥鋪學習的這一刻,開始了。
命運的車軲轆啊,又開始轉動咧。
太子長琴悟性極高,過目不忘觸類旁通等一系列讓我等普通人咬牙切齒的形容辭彙,都可以用到他的身上。不過是短短一個月,他的進度就趕上了已經跟在韓雲曦身邊一年有餘的晏秋。害得晏秋信心大受打擊,他又是個好強的人,便每每熬至深夜,偷偷的用功。不幾天小臉就瘦了一圈,害得安大嬸像韓雲曦抱怨了不少回。
韓雲曦也覺得老闆學習的速度實在太快,有這樣一個學霸在旁邊比著,對晏秋成長不利不說,尼瑪勞資腦袋裡的存貨也教不了你多久好伐!
於是,韓雲曦趁著晏秋不在的時候悄悄的和太子長琴提了提,婉轉的提醒他為了友好和睦的同學和鄰里關係,適當的收斂一下自己,莫要太高調喲~~就算裝也要裝出來一副團結友愛的樣子嘛~~~
太子長琴默然,片刻後點頭,不過又提了一個條件:「平時和晏秋一個進度倒無妨,你給我醫書,我暗地自學罷了。」他於學醫的過程中發現了不少樂趣,自然不能為了不算熟識的人類放棄。
看著太子長琴於燈光下熠熠生輝的烏黑眼睛,韓雲曦腦子一熱,張嘴就答應了。
於是,太子長琴便拿出一副勤學愛問的架勢,私下裡向晏秋問了不少極其簡單的醫術問題,等晏秋回答后,他又送你好厲害這都知道的眼神,晏秋自信心自然就回來了。才11歲的他又怎麼想到眼前9歲的男孩是在使用計策,自此對這個空降的小師弟處處照看勤加愛護,一副好好師兄的架勢。
將一切看在眼裡的韓雲曦不禁叫絕,她的本意是莫要與晏秋拉開太大的差距,不想老闆直接兩下就把他拿下。看問題准,行事穩,演技狠,果然不服不行。只是,這麼穩准狠的老闆,怎麼就一直發現何家老爺對他的敵意,至今仍在懷念他人生中真正意義上的家呢?
這個問題困擾韓雲曦良久,直到有一回她看清老闆看晏秋的眼神,雖有笑意卻不達眼底,撇去那份虛假的讚歎,一絲感情也無。
韓雲曦沉默良久,最終一副老氣橫秋的語氣感慨道:「情之一字,最是傷人哪。」至少,它會迷了不少人的眼晴,不管是友情愛情,還是,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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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家藥鋪一片和諧。
新得了一個既聰明又崇拜自己的小師弟,晏秋很高興,也不用再每日懸樑刺股的用功。
見兒子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安大嬸很高興,看太子長琴更順眼些,每日做些糕點送來給他們填肚子。
每晚都可以開小灶,太子長琴很高興,微微一笑,似乎,溫和恭謹是個不錯的面具。
只有韓雲曦一個人不開心。
因為,當初她腦子一熱答應送太子長琴醫書。但是她這哪裡有什麼見鬼的醫書啊!想給只能把自己會的給他寫出來啊!尼瑪勞資的繁體字毛筆字根本就不能見人啊!連文言文都看不懂的人卻要寫古醫書你真心傷不起啊!
可是話已經說出去了,又不能不給。韓雲曦只好一邊以書不好找為借口每天晚上給太子長琴口頭講解拖延時間,然後回到自己房間悄悄翻出紙筆練習,仗著自己不會長黑眼圈無奈熬夜。
直到被太子長琴發現她每夜寫壞的紙,看著上面龍飛鳳舞鬼畫符一樣的字,這才明白為何韓雲曦左顧右盼一直拖延給自己醫術的日期,不禁微笑。
韓雲曦大怒:「笑什麼?!我這字是正宗的大夫體好嗎!」
太子長琴是第一回見到韓雲曦炸毛,心中更是好笑,面上卻適時止住笑意,只道:「只是大夫體凡人皆不識的,不若由我代為執筆,用凡人體寫出罷?」
韓雲曦瞪他一眼,氣呼呼道:「就給你這個面子!」
自此,每夜二人對坐,韓雲曦口述,太子長琴記錄,竟然和諧無比。每每說到妙處,二人爭論一番,韓雲曦是死記硬背熟能生巧,太子長琴是天賦異稟資質極高,二人互通見解,頗有益處。
每當二人得出一個新的結論,就由太子長琴執筆,添到所記醫書上。韓雲曦閑來無事,看著牆上不斷跳動的的燭花剪影,嗅著室內隱隱流動的藥草清香,不由生出一種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這一切都顯得那麼熟悉,與在琴川的一家藥鋪里的情形是那麼相似。除了一樣的環境,就連人都,額,好像有人小了一號……
這麼一想不同還真不少!那個時候是自己苦哈哈的寫字,現在卻只要坐這說幾句自然有人代勞,韓雲曦不禁生出一種揚眉吐氣之感,凝起一股凌人之勢去鄙視太子長琴,以報自己當年之仇。不料這股氣勢在視線觸及燈影下伏案埋頭的少年時立刻煙消雲散
——昏暗的燭光下,單薄而瘦弱的少年奮筆疾書,時而似乎想到什麼,提筆,皺眉,咬唇,直到心中的疑惑解開,才展顏一笑,繼續伏案疾書,驚鴻一瞥的笑顏迅速消失不見,只能看到滿頭似乎流動著黑夜色澤的烏黑長發,燭光給少年鍍上一圈淡淡的光暈,讓這情形顯得如此純粹美好,讓人不忍破壞。
韓雲曦被boss這無意識的一笑驚艷了,她見過老闆的很多種笑容,平日掛在臉上的溫雅一笑,提及自己身世的自嘲苦笑以致遊戲中記憶深刻的蓬萊決戰時的瘋狂大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乾淨的笑容。
這個笑容讓韓雲曦恍然驚覺,也許那個性格扭曲的有些變態的boss,並不是一開始就是變態。至少,在經歷了不算美好的兩世渡魂之後,他仍可以為了心中的家忍受痛苦爬的手腳血肉模糊,他可以在認識到自己漂泊無依后不自暴自棄,留在藥鋪學習醫術,他可以為了關係和睦而收斂自己的天資與性格,他可以為了醫術問題的攻克露著這麼純粹的笑容。
這樣的一個人,要經歷怎樣的掙扎與絕望,才能成為那個內心黑暗變態人格極其扭曲只能靠虛假的焦冥尋找安全感的boss呢?
若是天意如此,那麼上天對太子長琴,何其不公!
韓雲曦默默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暗暗在心裡決定,應該摒棄那些懷疑和戒備,好好的對待老闆。至少,在他沒有開始變態的時候。
當許多年後,終成眷屬的韓雲曦與老闆閑來無事回憶往昔,韓雲曦神秘兮兮告訴老闆自己是何時真正對他改觀從而認識到他的內心,然後無限惋惜的感慨:「說實話啊老闆,那真是你這些年來最好看的時候,可惜再也無緣一見了……」
已經是歐陽少恭的老闆被韓雲曦噎住,沉吟片刻后給韓雲曦這一在二人感情史上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決定三個字的評價:「戀童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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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韓雲曦並不知道自己未來會被冠以戀童癖的稱號,她只是心中憐惜之意大起,想要對老闆好一些而已。
思索良久,韓雲曦決定親自為老闆做頓飯以示誠意。
在老闆來之前,韓雲曦一直是在隔壁安大嬸家吃的,作為交換,晏秋跟著她學習醫術是免費的。
現在老闆來了多了一張嘴,繼續在安大嬸家吃有些不大合適,加上二人一直是在藥鋪後院休息,開了火的話熱水也會更方便。這麼一想,韓雲曦立刻覺得此事刻不容緩了。
於是興沖沖地向安大嬸說明,只說自己如今也該學學廚藝了,安大嬸也就答應分開了。韓雲曦又興沖沖地的買回鍋碗瓢盆各色用具,油鹽醬醋各種調料,米面蔬菜也往廚房裡搬了許多。準備停當,韓雲曦便一挽袖口,準備開工了。
韓雲曦一直堅定不移的認為,初到清溪鎮時那次失敗的烹飪是因為被當初的系統局限住,才將各種材料丟成一堆最終成為黑暗料理。她相信,今天按照正確的步驟來,她一定能做出美味可口的飯菜來!而做飯的步驟,她早看安大嬸做了八百回了。
信心滿滿的韓雲曦一大早就將太子長琴支開,讓他上山採藥去了,只等他回來給他一個驚喜。
於是,當從山上回來的老闆一進後院就看到廚房裡冒出的滾滾濃煙,聽到裡面傳來叮叮噹噹不知是何聲音,與韓雲曦時不時的一句『卧槽燙死勞資了!』,果然被驚到,驚呆在原地。
當韓雲曦終於忍不住從煙熏火燎的廚房裡逃出來,讓老闆看清她那張滿是黑灰狀若花貓的臉時,老闆毫不客氣的笑了。喜,這也算吧。
又驚又喜,不管怎麼說,韓雲曦給老闆驚喜的目的,達到了。
善後工作是老闆做的。
將廚房的門窗打開散去濃煙,鍋里不知名的黑色物體直接倒掉將鍋洗凈,再把剩餘的食材洗凈切好。生火,放油,爆香,下菜,翻炒,調味,出鍋。一系列動作老闆做的是行雲流水優雅自如。
韓雲曦早被老闆流利的動作驚呆了。不是吧?這個時候的老闆,明明應該沒有做過飯的啊!
一定只是架子好看而已,韓雲曦不服氣,急忙夾了口菜一嘗,立刻悲憤莫名:卧槽沒天理,竟然很好吃!
韓雲曦實在忍不住,問了:「你什麼時候學的做飯?」
太子長琴悠哉的凈手,擦乾,坐下,然後看一眼極度不甘心的韓雲曦,心中暗笑,卻道:「這有何可學的?那天見安家大嬸做過一次,自然就會了。怎麼,味道如何?」
怎麼自己就這麼笨!韓雲曦氣極,卻無法反駁,想了又想,笑道:「味道自然極好。長琴,你若是女子,當可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