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不知道是不是怕紀初禾真的發瘋給他一剪刀，理髮師接下來大氣都不敢喘，發揮了畢生所學來給她剪頭髮。

齊劉海剪出弧度往兩側分開，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發尾用捲髮棒燙了燙，熱吹風簡單定型，隨意地垂在身後。她的臉型本就優越，露出全臉后，原本清純乖巧的氣質瞬間變得慵懶大氣起來。

理髮師小心翼翼地問：「剪完了，您看看還滿意嗎？」

紀初禾照了照鏡子，保持著那副剛從牢里出來很不好惹的氣場，高冷地點了點頭：「多少錢？」

大概是真被她唬到了，理髮師竟然主動給她打了五折。

紀初禾付完錢，打了個車回到住處。

原主是祁北墨娛樂公司旗下的藝人，兩人才在一起不久，還沒發展到後來的同居，因此她現在還住在公司給她安排的小公寓里。

紀初禾現在身體與心理處於兩個極端，一天的奔波疲憊讓她的身體本能生出倦意，但她腦子彷彿磕了葯一樣，活躍得停不下來。

然而她剛在床上躺下沒多久，手機忽然叮的一聲彈出一條簡訊：您的賬號已於剛剛扣費15元續費emo音樂會員包月，銀行卡餘額666元。

奪少？！

紀初禾噌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不是個明星嗎？怎麼卡里就剩666了？

拿著手機，紀初禾飛快地點開各銀行app和支付寶，都不需要用計算器，幾個軟體的錢加起來沒超過兩千塊。

紀初禾把希望寄託於微信錢包上，然而緊接著一條簡訊打碎了她的幻想：尊敬的用戶，您分期購買的小炒肉蓋飯本月應付0.8元（1/24期），微信餘額不足還款失敗，現已逾期，請儘快還款。

紀初禾抹了把臉，努力回顧剛剛沒怎麼認真看的劇情。

原主的母親重病住院，化療放療和靶向葯都是一筆不小的支出，情況不好的時候隔三差五要進一趟icu，進去一次就是一萬起步。

除此之外，她還有個賭鬼老爹。那個男人不僅遊手好閒，還酗酒家暴，原主母親在她讀初中的時候忍受不了，帶著女兒跟他離了婚。

他從來不給撫養費，是原主母親拉扯著她長大，然而等原主成了明星之後，他不知道從哪兒找到了原主的聯繫方式，威脅她給他錢，否則就在網上造她的黑料。

原主性子溫和，加上怕他去找母親麻煩，所以一次次忍受，沒想到換來的卻是他變本加厲的要求。

因此雖然她每個月能掙不少錢，但身上幾乎留不下來什麼，這也是她答應祁北墨包養的原因之一。

不是，姐你都這種情況了還開會員包月自動續費啊？

紀初禾死魚一樣往床上一躺，這什麼天崩開局啊？

她不甘心地拿起手機，點開了微信錢包，零錢果然只有六毛五，連還小炒肉蓋飯分期的金額都不夠。

累了，毀滅吧。

消息列表有個紅點，紀初禾點進去，置頂備註為【經紀人宋姐】的好友兩個小時前給她發了幾條消息。

20:12

【經紀人宋姐】：熊雨倩發的微博你千萬不要回復，熱度很快就會降下去，你別把事情鬧大了。

21:30

【經紀人宋姐】：在嗎？你不會在哭吧？我知道你難過，但是咱們咖位不如她，事情鬧大了不好收場，網友罵你你別聽，捂著耳朵忍一忍就過去了。

紀初禾看到宋姐的消息，才想起來發生了什麼。

熊雨倩是祁北墨的前女友，原本跟紀初禾咖位差不多，都是糊糊的十八線，和祁北墨在一起之後資源一路飛紅，擠進了二三線。然而還沒等她大展宏圖，祁北墨就跟她分手了。

前不久原主和熊雨倩同時試鏡女二的那部劇選角結果公布，成功入選的竟然是原主，與此同時，有營銷號爆出祁北墨似乎與原主關係親密。

兩者一結合，熊雨倩自然而然地覺得是原主利用祁北墨奪走了這部戲的資源，因此趁著今天周末人多，在微博上發了條似是而非的小作文，暗指原主不僅插足她和祁北墨的感情，還搶走了自己的角色。最後再說一下自己這一路走來多麼不容易，多麼熱愛演戲，賣慘虐一波粉。

原劇情里，原主聽從經紀人的話忍著沒有做回應，熱度雖然降了下去，但她的路人緣一路跌至谷底，並且還背負了小三的罵名。

紀初禾可不是能受委屈的人，她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手指在屏幕鍵盤上飛舞。

【小禾苗：忍一時乳腺增生，退一步子宮肌瘤，讓一下卵巢囊腫，罵一頓海闊天空。我為什麼要捂住耳朵？我要撕爛他們的嘴！】*

笑話，她紀初禾可是舌戰過一群老太太的人。

她剛畢業的時候資金緊張，在老小區租房，周圍的住戶都是一些老太太老大爺，經常三五成群地坐在居民樓下說人家的八卦。

紀初禾當時有早起跑步的習慣，晨跑完回來，小區門口的老太太八卦團就已經就位了。然後沒幾天，鋪天蓋地的謠言說她每天早上從不同男人被窩裡跑出來。

紀初禾氣得拿著一盒速效救心丸就衝到了樓下，一人罵八個老太太，氣得其中一個差點撅過去，還是紀初禾給她餵了顆速效救心丸才沒出意外。

那天過後，紀初禾在這老小區一戰成名，被溜的狗都不敢沖著她叫。

連那群老太太都不敢再罵她，這群網友怎麼敢的呀？

紀初禾鬥志昂揚地點開微博，果然後台已經炸了，一溜煙全是在熊雨倩那條微博底下@她的。

【@紀初禾v劍不劍啊你？別人的男朋友更香一點是嗎？】

【@紀初禾v怎麼這麼愛當小三啊？不僅搶別人男朋友，還搶別人角色是吧？】

【@紀初禾v小三說話，我姐點你呢。】

【你知道倩倩有多努力嗎？她那麼熱愛演戲，你這麼做不覺得羞愧嗎？倩倩的微博字字戳心，你看到難道都沒什麼反應嗎？@紀初禾v】

紀初禾順手就轉發了這一條。

【紀初禾v：可能是我太性感了吧，看了就想哭。】

沒等網友反應過來，紀初禾又手速飛快地開了粉絲才能評論。

很快，紀初禾的微博粉絲跟坐了火箭一樣飛速上漲。僅僅幾分鐘，就從小几萬突破了十萬大關，那條微博底下的評論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

紀初禾依舊舌戰群儒不落下風。

【你懂什麼叫熱愛嗎？你根本就不熱愛演戲】

【紀初禾v：怎麼，你很熱愛你的工作嗎？也沒見你樂意加班啊】

【你知道倩倩有多努力嗎？你為什麼要搶她的東西，你知不知道她都哭了？】

【紀初禾v：這麼嚴重，聯合國那邊怎麼說？】

【聽說是你插足熊雨倩和祁北墨的感情，才導致他們倆分手的？】

這個有點難辦，祁北墨和原主口頭說的是包養，因此兩人沒有官宣。但是她確實沒插足，祁北墨和熊雨倩分手是因為到了三個月的期限，他這人大概有強迫症，說好三個月就三個月，一秒鐘都不能多。

紀初禾想了想，回復他：【沒有物質的愛情風一吹就散了，跟我有什麼關係？】

【懂了，你不就是圖幾個臭錢嗎？】

紀初禾大驚，這年頭居然有人覺得錢是臭的！

【紀初禾v：有事沖我來，不要罵錢，錢又沒做錯什麼。】

【啊？發生了什麼？紀初禾怎麼突然崩人設了？這怎麼搞，老師沒教啊】

【紀初禾v：沒你事，玩兒去吧】

【紀初禾你畢竟是個演員，要注意形象，開口閉口就是髒話有辱演員身份，你這樣是走不長久的吧啦吧啦……】

一大串爹味說教看得紀初禾都暈字了，她甚至懷疑140個字是微博評論字數上限，而不是這個人的上限。

對此，紀初禾的回復簡單明了。

【紀初禾v：姐的人生姐做主，指手畫腳你入土！】

剛回完這條，經紀人宋姐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紀初禾剛一接聽，宋姐急切的聲音傳來：「紀初禾！你瘋了是不是？」

紀初禾：「如瘋。」

宋姐深呼吸，咬牙切齒地說：「你趕緊給我停手，別再整這些幺蛾子了，你惹出事來別指望公司會幫你解決。」

紀初禾打電話的時候還在跟人對噴，一聽宋姐這話就預感到她要頂自己的微博號了，在被踢下線之前，她飛快地把自己的個性簽名改成了：

永遠年輕，永遠罵人難聽！

宋姐頂完她的號，又氣又無奈地質問她：「紀初禾你告訴我你這是幹什麼？逞一時之快跟網友對罵，你能得到什麼好處？」

「爽了。」

「啊？」

紀初禾邊註冊著小號，邊欠打地嘻嘻一笑：「罵完人我神清氣爽。」

「嘟，嘟嘟──」

宋姐被她氣得撂了電話，但紀初禾確實神清氣爽了，不被病痛折磨，她甚至久違地睡了個好覺。

美中不足的是，第二天一早，她還在美夢中的時候，一通接一通的電話硬生生將她吵醒。

跟不散的陰魂一樣，紀初禾閉著眼掛斷一個，另一個又立馬打了過來。

紀初禾忍無可忍，一錘被子坐了起來，被吵醒瞌睡，她怨氣比枉死了一百年的鬼都要大。

一接通電話，那頭的男聲恭敬問道：「紀小姐，已經上班了您怎麼還沒過來？」

紀初禾聽不得上班兩個字，一聽就應激。

「別人一周六個酒吧，我一周工作六個早八，葡萄酒開了之後都要時間醒酒，憑什麼我醒了就要來上班？曠一天班，你讓人事扣我二百。該省省該花花，姐不是那種小氣的人。」*

她小嘴跟機關槍似的一通輸出，掛了電話，紀初禾的小腦袋瓜開始轉動，睏倦地眯著眼看了看備註。

張秘書。

祁北墨身邊的秘書兼特助，也是為數不多知道她和祁北墨關係的人。

說起來搞笑，祁北墨知道包養協議法律上不生效，所以給原主簽了個勞動合同。

她給他當貼身助理，一個月開十萬塊薪資，違約她要賠一百萬。

紀初禾恨得牙痒痒：媽的，你這資本家頭腦還挺清晰。

另一邊，張秘書被紀初禾一頓言語輸出整得懵在原地。

寬敞明亮的高層總裁辦公室內，祁北墨坐在椅子里，手中拿著一支鋼筆，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著檀木桌面，故作不在意地問：「她怎麼說？知道錯了嗎？」

張秘書回過神，回想著紀初禾掛電話前最後說的那句話，低著頭磕磕絆絆道：「紀小姐她說，她說……」

祁北墨有些不耐地蹙起眉：「說什麼？」

張秘書深吸一口氣，一閉眼，模仿著紀初禾的語氣，大聲吼道：「紀小姐說，打工人整頓職場，再bb要你好看！」

吼完，張秘書忽然覺得心裡似乎有一股鬱氣消散了。

咦？難道他也對上班有怨氣？

對啊，誰他媽不討厭上班啊？天天早八天天早八，好不容易休假，老闆一個電話他鞋都要跑出花。

怒了。

張秘書攥緊拳頭，咬緊牙關。

卻忽然聽到自家老闆「呵」了一聲，語氣生冷：「骨頭真硬，看她能撐到什麼時候。」

張秘書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雖然紀小姐那番話確實很激憤人心，但是他還是不能失去這份工作，畢竟祁總給的錢實在是太多了。

不像紀初禾可以表裡如一說到做到，張秘書只能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

被張秘書的電話吵醒，紀初禾重新躺回床上，竟然再也睡不著了。她帶著能養活十個邪劍仙的怨氣起了床，一看時間，已經九點半了。

紀初禾本想點個外賣，一想到分二十四期還款的小炒肉蓋飯，她立馬放棄了這個想法。在一室一廳的小公寓翻翻找找，她從冰箱里翻出一包泡麵。

泡好后紀初禾端著碗坐到客廳茶几邊，開了電視弄出點聲音，一邊吃一邊刷手機。

病得最嚴重那會兒，她身上的存款幾乎全部耗盡了，不想再浪費錢住醫院，紀初禾放棄了治療回到家裡。

那棟空蕩蕩的房子安靜得可怕，紀初禾怕自己哪天突然就死了，因此客廳的電視總是開著的。每次醒來，只要自己還能聽到聲音，那就說明她又活了一天。

作為新世紀的年輕人，雖然上班的時候天天喊著想死，但是體檢報告上一旦有一項指標不正常都慌得不行。

紀初禾還是很想活的。

宋姐把她的微博賬號頂下去之後改了密碼，紀初禾登錄不上去。她註冊了一個小號，點進微博。

熱搜上掛著她的名字。

#紀初禾與網友對罵#

#藝人藝德#

#紀初禾永遠年輕，永遠罵人難聽#

黑熱搜也算熱搜吧。

畢竟原主可沒經歷過同時上三個熱搜的場面，這怎麼不算紀初禾的一種本事呢？

而且因為她開了粉絲才能評論，網友們為了罵她，紛紛忍著噁心給她點關注，現在紀初禾的微博粉絲已經有三十幾萬了，並且還在以坐火箭的速度飛漲。

紀初禾刷完微博，心滿意足地退出去。手機屏幕上突然彈出來一條微信好友申請，她點進去，頭像是個穿著黑西裝白襯衫，打著領帶，頭髮用髮膠定型，微笑著往前方伸出一隻手的中年男人。

「哪來的張偉？」

名字還叫專業團隊。

紀初禾覺得自己暫時還不需要法律援助，想也沒想地點了拒絕。

然而沒過多久，她剛吃完泡麵，手機又嗡嗡震動起來。

紀初禾拿起來點進微信，只見她聊天列表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三人的群，她、宋姐，還有剛剛那個被她拒絕好友申請的張偉。

【專業團隊】：紀初禾，你知道你昨天發一通瘋給公司帶來多大的影響嗎？讓你去參加陳導的酒局你不去，裝什麼清高呢？

【aaa未來金牌經紀人】：她最近素質很低，趙經理你別惹她。

【專業團隊】：我難道還怕她？紀初禾你給我出來@小禾苗

紀初禾盯著群里的聊天記錄，眯了眯眼。

好好好，正好她被吵醒瞌睡心裡憋著火氣，就有人上趕著當出氣筒。

【小禾苗】：滾。

【專業團隊】：紀初禾你什麼態度？我告訴你，沒有大牌樣子少耍大牌架子。

【小禾苗】：你用著人類的手機也沒說人話啊，陳導的酒局你怎麼不去？反正都是狗你穿條裙子去給他們搖尾巴不是更受歡迎？

【專業團隊】：好好好，你給我等著。

【小禾苗】：等什麼等，有話不能現在說？你每天當人的時間有限只能講四句話？

【專業團隊退出群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