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那麼渺小
不用點開新聞看具體的內容，只這個標題就足夠讓遲夏眼前一黑。
她坐在椅子上緩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移動滑鼠，把那則新聞打開。
網頁彈出來之後，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張圖片，圖一看就是在6輕奚的微博上截下來的，是她拿著一本劇本的自拍，劇本的名字雖然被擋了兩個字，卻還是能看出來就是耿導最近正要選角的新劇。
遲夏連忙又打開6輕奚的微博，果然，第一條就是新聞里的那張照片，照片的背景應該是她的保姆車，透過車窗還能看到他們今天出席活動的那棟大樓前的廣告牌。
看樣子，她們剛剛分開，6輕奚就在保姆車裡拍了這張照片發出來。
怪不得她會在採訪時那麼篤定地說他們的合作很快就會有，看來那時候就已經拿到了劇本。
這麼說岑亞琛剛剛會突然離開也是聽到了這個消息？
遲夏來回地翻看著那則新聞，裡面的消息大多數都是因為6輕奚那條微博展開的猜測，不免有些捕風捉影之嫌。
但是遲夏卻也明白，既然6輕奚連那樣的照片都敢放出來，肯定已經把女主角牢牢地攥在了手裡。
此刻遲夏的心裡真是五味雜陳。
雖然剛開始對於耿春會答應讓自己來出演女一號，遲夏也頗感意外，但是既然已經從岑亞琛口中聽到了確定的消息，她當然……也已經當真了。
沒想到這種欣喜連一天都沒能維持，就被殘忍地打破了。
尤其讓她覺得諷刺的是，代替她出演女主角的人竟然正好是6輕奚。
這種感覺……大概就像是小時候卯足了勁兒學習，想要考到第一名，但是直到最後一天，才被通知自己被取消了考試資格……而那個一直被自己嫉妒的好學生，卻輕輕鬆鬆地又坐上了冠軍的位置。
這種即將得到卻又失去的感覺，比從來沒有希望要難受得多。
遲夏嘆了口氣，把網頁關上，連泡麵也吃不下了，草草地洗了個澡，便躺在了床上。
6淵並不是每晚都會過來，遲夏其實也不會不習慣獨自入眠。
但是今天的她卻似乎忍不住覺得這少了一個人的床鋪顯得太過空曠。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希望6淵能在旁邊躺著，哪怕不知道她為了什麼難過，只要伸手抱一抱她就足夠了。
她想要的向來不多，但是就連這小小的期望，有時候都很難實現。
果然，遲夏在床上輾轉反側到半夜，依舊沒有等到6淵的身影。
而她不是他的女朋友，自然也就沒有什麼理由打電話過去，問他現在在幹什麼。
反正一直都睡不著，遲夏乾脆從床上爬了下來，走出卧室，在冰箱里扒拉了一遍，上回拎回來的泡椒翅尖倒還都沒怎麼動過，就是啤酒連一罐都找不到。
遲夏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走到衣架前，直接在睡衣外頭罩了件連帽衫，戴上眼鏡，壓上帽子，又從錢包里翻出幾張紙幣，就直接朝門口走去。
但是沒想到，她一打開門，竟然一眼便看到了岑亞琛正垂著腦袋在門邊倚著。
如果不是他還穿著離開時的那套衣服，遲夏真的會以為自己遇見了什麼變態跟蹤狂，嚇上一大跳。
不過，就算這人是岑亞琛，遲夏也不由得吃了一驚，她張了張嘴，訝異地問道：「你……怎麼在這兒站著？」
岑亞琛不知道在這兒站了多久，一向洋溢著笑容的臉上現在也寫滿了疲憊，他沮喪地低著頭，聲線比平時低沉了許多：「幸虧你自己開門出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敲門才好。」
遲夏聽見他這麼說，頓時明白他在為了角色的事情內疚著。
但是遲夏卻一點兒都不覺得岑亞琛有什麼錯。
本來這件事，她也只是抱著些希望找他幫忙而已，既然岑亞琛已經幫她努力過，她就已經很感激。
至於這個突然生變的結局，她知道，岑亞琛肯定也沒有料到。
導演會在答應岑亞琛后再改變主意，雖然有點兒不仗義，卻也讓人說不出什麼。
畢竟讓整部劇上上下下為了一個遲夏冒險，真的是一件划不來的事情。
這麼想想，遲夏好像也只能怪自己的名聲不好。
雖然知道岑亞琛在說些什麼，遲夏卻沒有把話題往這件事上領，只是對著岑亞琛揚了揚手裡的票子，笑著開口：「我去買啤酒，你要不要來點兒？」
岑亞琛抹了把臉，伸手把口袋裡的錢夾拿出來，打開，裡面除了一排的卡，也有幾張鈔票：「好，我請你。」
要是以往，遲夏肯定不會在大半夜發了瘋似的跟個異性藝人一起去便利店買啤酒喝。
就算大半夜的沒什麼人有精力偷拍她，她也要為了維護自己的形象而小心萬分。
但是今天，她卻顧不得這些了，能痛痛快快地喝一場，直到喝醉，才是她的目的。
便利店的收銀員應該是認出了岑亞琛的身份，一直盯著他瞅個沒完，但是這會兒岑亞琛也沒有心情對著粉絲髮電，悶著頭付過錢，便跟在遲夏後頭抱回了一大箱啤酒。
有了啤酒，遲夏的心情就顯得好了很多，直接開門帶岑亞琛上了陽台。
她這裡的陽台很大，遲夏還在上面裝了一隻乳白色的吊椅，吊椅很大，她看中的時候是想著跟6淵閑暇的時候可以一起在上面坐著聊聊天的。
但是6淵好像也沒有過什麼閑暇的時候，所以這吊椅大部分的時間都被她當成鞦韆，沒事了就躺在上面晃一晃。
沒想到岑亞琛見了倒是對它情有獨鐘的樣子，一下便霸佔了這個最舒服的位置，喝著啤酒在上面蕩來蕩去，比她還會玩兒。
遲夏也不跟他搶，直接坐在地上，倚著陽台的落地窗，邊啃翅尖邊咕咚咕咚喝著啤酒。
岑亞琛看見不禁有些疑惑：「我說……看你家這東西怎麼這麼多？你好像很喜歡吃？」
遲夏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翅尖，理所當然地點點頭：「對啊，很喜歡，在我眼裡，它就是人間美味。」
岑亞琛撲哧一聲笑出來：「你口味還真是特別。」
遲夏聳聳肩，繼續不顧形象地大口大口喝啤酒。
兩個人沒有太多的交流，只是偶爾才交換兩句話，但是因為有了岑亞琛的陪伴，遲夏還是覺得心情好了一些。
起碼那種沁入骨髓的孤獨少了大半。
一直到兩人都喝得醉醺醺的了，岑亞琛才終於巴著吊椅的鐵鏈，伸過腳去，在遲夏腳上蹭了蹭：「喂，遲夏，其實這件事，我讓你很失望吧？」
遲夏雙眼迷離地瞟了他一記，吃吃地笑出來：「是有點兒失望，但不是因為你。」
「那是因為什麼？不能演主角？」岑亞琛繼續詢問。
遲夏歪著腦袋，看著陽台外漆黑的夜幕，好像在認真地考慮著他的問話：「是吧……還以為終於能擺脫配角的稱號了，哈哈……沒想到又成了泡影。」
岑亞琛看著她的眼神多了幾分認真：「不要笑了，比哭還難看。」
遲夏聽了他的話，愣了一愣，臉上的笑容真的收斂了很多，漸漸地染上一抹苦澀：「其實想裝的很洒脫的……但是好像沒有成功。」
岑亞琛嘖了一聲，仰頭又灌了一口啤酒：「真搞不懂你為什麼對當主角這麼執著。反正現在知名度也挺高的不是嗎？片酬跟廣告費也還不錯……」
岑亞琛說著，又搖了搖頭，彷彿對遲夏的堅持真的不能理解。
也不怪他會這麼想。
雖然大概每一個演員的心裡都有一個主角夢，但是像遲夏這種，入圈十幾二十年，已經在觀眾的心裡定了型的，也大多都進入了認命的階段。
就像岑亞琛說的，反正知名度也不低，賺得錢也不少，與其心心念念地去追逐些虛無縹緲的名頭，倒不如安安分分地做好自己的配角。
說不定還能讓自己的路子拓寬一些，時間久了，年齡跟閱歷都積累下來，也能被人尊稱一聲戲骨。
再像遲夏這麼執著地四處說好話想要演主角的，雖然不是說沒有，但卻真的不算多。
遲夏抿了下唇，握緊了手中的空酒瓶，過了很久，久到岑亞琛都以為她可能不會回答了，才突然聲音空靈地開口：「岑亞琛，你有沒有很喜歡過一個人？」
岑亞琛愣了一下，再次扭頭看向她。
遲夏卻沒有跟他對視，只是依舊定定地看著外面的天空。
嘴裡的話，不知道到底是想說給岑亞琛，還是說給她自己：「等你有了喜歡的人，就會明白……如果真的喜歡他，怎麼能夠放任自己一直那麼渺小地呆在他身邊……」
岑亞琛的心因為她的話輕顫了一下，手掌在吊椅的鎖鏈上來回撥弄著。他倒真的沒有想到，遲夏的回答竟然會是這樣。
一個已經奔三的女人喝醉後跟人討論什麼愛不愛的，本來應該讓人覺得肉麻又無趣，但是這會兒聽著遲夏說的那句話，岑亞琛卻忍不住感到一陣觸動。
他停了好一會兒，才突然開口問：「你說的那個他，是6淵嗎？」
岑亞琛沒有等到她的回答，沒過多久，他就聽見遲夏的方向傳來一陣均勻沉穩的呼吸聲。
岑亞琛失笑地搖搖頭，從吊椅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才走到她身旁，矮下身子把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遲夏估計是真的喝醉了，臉上的紅暈都快蔓延到了脖子下面，感覺到他的動作，還咕噥著喊了一句：「別晃，累……」
岑亞琛低頭看著她的醉顏，心臟好像因為她的咕噥狠狠地，狠狠地戰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