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晉江獨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遲夏那一句話說得太過凄清,6淵這一次再也沒有開口阻止,只是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身影漸行漸遠。
那遠去的兩個人相攜的模樣就像是一團烈焰,固執地燒灼著6淵的心臟。
但是只有岑亞琛知道,遲夏握緊他的手已經抖成了什麼樣子。
幸虧這會兒是上班時間,路上行人不多,而他們又是全副武裝,也成功地躲過了別人的視線。
遲夏一直拉著岑亞琛走出很遠,到了一處偏僻的小路,才終於放開他的手,低聲開口:「不好意思,剛剛騙他說你是我男朋友。」
聽見她的聲音里已經沒有一絲哽咽,岑亞琛才發現遲夏的淚水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停了下來。
這一路上,他走在遲夏身後,一直都以為她止不住的顫抖伴隨著哭泣,但是沒想到卻恰恰相反。
她是因為要強行把眼淚忍回去,才會顫抖成那個樣子。
岑亞琛一直都不怎麼喜歡看見女人哭,但是今天,看著遲夏故作堅強的模樣,他的心底卻升起一陣輕微的疼痛。
他寧願看見身邊的這個女人在他面前毫無顧忌地哭出來。
但是面對已經掩飾好的遲夏,他也只能配合地露出一抹笑:「沒關係,反正聽起來好像也是我佔便宜。」
雖然遲夏的圍巾又把臉遮去了大半,但是岑亞琛還是看出她也匆匆地對著自己笑了一下,才低頭繼續往前走去,他也趕忙邁步跟在後面。
剛剛一路走得匆忙,所以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底在無意中轉了幾個彎,轉到了哪裡,但是現在所處的地方卻意外的是個理想之處。
馬路不長,也不寬,一眼看過去連個公交站牌也看不到。
這麼偏僻的地方,確實適合他們兩個緩步前行。
路的兩旁種滿了樹,但是因為已經到了深秋,那些樹上基本都已經不剩幾片葉子,走在這樣的秋色里,多少能夠體味到幾分蕭索的味道。
岑亞琛突然覺得這個情境有些像是電視劇里才有的鏡頭。
走快幾步跟遲夏並排,岑亞琛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心底的疑問:「你……為什麼要騙他?為什麼寧願他這麼誤會你?」
遲夏的腳步明顯地頓了一下,又繼續緩步向前走去,並沒有回答他的問話。
但是岑亞琛卻已經把她的想法猜了個差不多:「因為覺得他不喜歡你,害怕被他知道了你的心意會輸得更狼狽?」
遲夏身形又是一僵。
岑亞琛知道自己猜中了她的心意,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沉聲問道:「為什麼這麼膽小?面子比跟喜歡的人在一起還重要嗎?難道你就不怕他跟你一樣,不怕會有遺憾嗎?」
遲夏的指甲在自己的掌心掐了一記,強迫自己穩定心神,才緩聲回應:「不會的……我知道他心裡的人是誰。」
聽見她低啞的聲音,岑亞琛的眉頭卻不由得緊緊蹙了起來。
雖然他沒有什麼看透人心的本事,但是就剛剛6淵的表現,卻讓他有些無法相信6淵心裡的人不是遲夏。
何況,6淵根本沒有在他面前偽裝的必要。
不過感覺這麼虛無縹緲的東西卻很難分辨對錯,他也不敢保證自己一時的猜測會比遲夏幾年來的體驗更準確。
岑亞琛並沒有問遲夏口中的那個人是誰,就算他對遲夏和6淵之間的糾葛並不清楚,但是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也能想到遲夏口中所謂6淵心裡的人是誰。
他沉思了下,又對著遲夏道:「就算這樣,你就不想爭取一下嗎?就這樣把他白白的送到別人手裡?」
說著話,兩人正好走到了一棵樹下,枝頭一枚枯黃的葉子隨著清風緩緩落下來,打著旋兒飄落在遲夏的圍巾上。
遲夏隨手把那枚黃葉拈起來,苦澀地笑了笑:「感情是強求不來的,我花了好幾年才明白這個道理……」
遲夏低頭看著葉子上清晰的脈絡,聲音輕忽:「希望你永遠都不用明白。」
岑亞琛往前快走了兩步,走到遲夏的前面,轉身面對著她,阻擋住她的腳步,才低聲開口:「我不這麼認為,我覺得很多東西,如果你想要,就要為了這種渴望去做出自己的努力,包括感情。遇見一個恰巧也喜歡自己的人本來就很難,如果因為對方對自己沒感覺就放棄,那大多數人大概都要單身一輩子。愛情為什麼不能強求?只要最後求得來就好。」
岑亞琛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對著她繼續道:「我現在也喜歡一個女孩子,我也知道她的心裡有別人,但是我不會就此放棄。」
說著,岑亞琛突然朝著她低下頭來。
遲夏下意識地仰頭想要躲開,卻還是沒有他的速度快。
不過瞬間,她就感覺自己的額上被印下一記溫熱的吻。
遲夏頓時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緩緩地站直身子,表情像是受了很大的驚嚇。
岑亞琛卻淡淡地笑了起來:「很吃驚嗎?為什麼吃驚?你本來就是一個很值得人愛的女孩子,我會喜歡上你根本就一點兒都不奇怪。」
遲夏張了張嘴,即使隔著厚厚的圍巾也能看出她的唇瓣在蠕動。
「你……你在開玩笑嗎?」她的聲音異常乾澀。
畢竟剛剛失戀就被人表白這種事,確實需要一點兒承受能力。
岑亞琛的臉上雖然還帶著那抹慣有的燦爛的笑,但是眼神里卻似乎多了幾分前所未有的認真:「不是。」
他的回答很簡單,但是這種簡潔卻堅定的話才最讓人無法反駁。
遲夏慌張地別開視線,側身越過他繼續往前走:「謝謝你用這麼別緻的方法安慰我,很有效。」
岑亞琛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邁步跟在她的身後:「遲夏,你為什麼總是這麼不自信?」
遲夏愣了愣,下意識地反駁:「我哪有?」
岑亞琛輕笑了一聲,神色變得複雜了一些:「這樣也好,這樣我的機會相對來說還能多一些。」
岑亞琛說這一句的時候聲音很小,走在前面的遲夏根本沒有聽清。
但是她現在也沒有什麼追問的心情,兩個人再一次沉默下來,無人經過的小路寂靜得只剩下偶爾掠過枝頭枯葉的風聲。
走在遲夏身後,看著她脆弱的背影,岑亞琛有那麼一瞬間想要把自己對6淵的感覺和盤托出。
但是很快理智就遏制住了他的衝動。
在愛情面前,大概每個人都自私。
儘管不想眼睜睜看著遲夏傷心,他卻也做不到親手把她推到別人的懷中。
「遲夏,給我一點兒時間,我會取代他在你心裡的位置。」岑亞琛原本不是個這麼幼稚的人。
像這種宣誓意味十足的話,如果換成平時的他,是斷然不可能說出口的。
但是感情向來都能讓人暫時性地降低智商。
遲夏愣怔忡地停下腳步,但是很快卻又對著他乾澀地笑了笑:「不要說笑了。」
先不說岑亞琛的表白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想要取代一個在她心底呆了那麼多年的人,又談何容易。
就連遲夏自己都不知道,她這輩子到底還能不能把6淵從自己的心底拿出去。
愛情向來都是這麼個德行,來的時候那麼突然,根本不給人拒絕的機會,而走的時候……卻又拖拉得不成樣子,彷彿不管怎麼樣都會留下一些它曾經出現過的痕迹,讓人偶爾看見,就毫無選擇地再次跌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根本就……戒不了。
原本因為遲夏的突然出現而沒有關上的車窗依然開著,6淵坐在車裡,被咬傷的手隨意搭在方向盤上。
上面的咬痕已經腫得發青,但是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痛楚一般,目光片刻也沒有落在傷口上。
或者說,他的目光根本就沒有落在固定的一處,空落落的彷彿沒有焦點。
自從遲夏走後,他的心底就一直亂糟糟的,彷彿有很多念頭爭先恐後地從腦海里鑽出來,但是具體在想些什麼,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以往遲夏總是站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好像永遠都不會離開。
可是剛才她轉身離去的背影卻又那麼堅決。
因為遲夏那一句失魂落魄的話,他竟然會眼睜睜地看著她牽著別的男人離去。
6淵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人生中會有這一幕發生,但是等它真正到來,他卻完全無計可施。
手機又嗡嗡地響了起來,把6淵早已經跑到九霄雲外的思緒拉回來。
他回過神來,看了眼屏幕上的來電顯示,隨手劃開接聽鍵,把手機放在耳邊:「中午的會議取消。」
艾琳本來就是打電話過來催促他,聽見他這麼說,稍微愣了下,才點頭答應:「好的,總裁。」
6淵嗯了一聲,剛剛把手機挪離耳邊,就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又把手機放回去:「艾琳。」
「是,總裁。」艾琳也很快回應。
6淵沉思了下,沉聲吩咐:「幫我查一下遲夏十年前的所有情況。」
艾琳大概沒想到他竟然會讓自己調查這個,明顯地愣了一下。
「怎麼?有困難嗎?」6淵問道。
艾琳趕忙開口:「沒有,我會盡量。」
電話匆匆接起來,又匆匆掛斷,6淵深吸了口氣,腦海中不由得映出遲夏在攝影棚外跟她說過的話。
「我等著還債的錢一下子就少了大半,被人圍在租的小屋裡把傢具都砸了個稀爛,睡覺的床都裂成了幾半,那時候,我覺得天都快塌了……」
這些話,是遲夏第一次跟他說起。
在一起這麼多年,他偶爾也問起過遲夏家裡的情況,遲夏卻每次都寥寥地說上一句父母雙亡便敷衍過去。
6淵明白,如果不是今天她被氣到口不擇言,恐怕還是不會說出那些話。
他突然發現自己對遲夏原來一點兒都不了解。
她的堅強隱忍可能從來都只是面具,而他卻一直以為那就是她的本來模樣。
是她隱藏的太深,還是他因為先入為主的誤解不肯再改變對她的觀點?
6淵突然覺得,真相可能真的會讓他感到無比後悔。